清晨,郊外山中的霧氣氤氲缭繞,寒冷的湖水呈現出深褐的顔色。
一輛轎車穿過崎岖的山路,停在了極樂館木橋前,車上下來了一名男子,男子頭戴鴨舌帽,漆黑蹭亮的墨鏡上還起着淡淡的薄霧,他簡單地套了一件皮夾克和休閑褲,腳上是一雙沾了點泥巴的運動鞋。
櫻井明依靠着源稚女給的藥劑,成功克服了自己在血統上的殘缺,趁着夜色和混亂,從神戶的山中逃了出來,他用自己攢了很久的積蓄在路上買了一套衣服和一副墨鏡。
他不知道蛇岐八家的執法人什麽時候追過來,一路膽戰心驚地從神戶坐電車抵達了大阪。
不過還好,蛇岐八家最近好像沒什麽聲音,哪怕是櫻井明出逃,蛇岐八家也并沒有及時派遣執法人來追殺出逃的危險混血種。
他現在抵達了和源稚女約定的地點,此時那座山中大屋坐立在湖水中央,被缭繞的霧氣包裹着,半隐半現,像是森林中月下的湖女那樣籠罩着神秘的面紗。
櫻井明不知道那是什麽地方,但是他現在無路可走。
鼓足了勇氣,櫻井明踏上了這座小橋。
極樂館經過了一夜的歡騰,現場有些狼藉,裏面的服務員正在清掃會場,經常來這裏的賭客們也知道,極樂館在上午是不營業的。
櫻井明來到門口,就被人高馬大的警衛攔了下來。
“這位先生,現在是歇業的時間,請您晚點過來。”
“可是我和一個人約定好了在這裏見面的。”
“先生是否有證件或者邀請函?”
警衛伸出手,櫻井明的手在身上摸了摸,他根本沒什麽證件,也沒有任何的邀請函,他唯一從山裏帶出來的,隻有那一把盛開的櫻花。
“不好意思先生,我們這裏不收花瓣。”
警衛以爲是推銷鮮花的花店老闆來了,開始驅趕櫻井明離開,櫻井明很是郁悶,他現在身無分文,去哪都不合适。
他是流浪在世界上的惡鬼,除非做壞事,不然他連糊口的錢都拿不出來。
櫻井明很想進去,可是那些警衛正虎視眈眈地盯着自己,他們人多勢衆,且身上配備了槍袋,還有警棍等器械,打起來的話他不占任何的優勢。
正當櫻井明心灰意冷地轉頭時,閣樓上傳來了年輕的聲音。
“讓他進來吧。”
那聲音好像是皇帝的命令,警衛在收到命令的瞬間嚴肅地立正低頭,粗壯的肌肉繃緊,不敢有任何的怠慢,“這位先生,裏面請!”
櫻井明詫異地擡頭,想要尋找那個聲音的主人,可二樓除了一扇打開的木窗,什麽人都沒有,也看不見裏面有什麽。
在警衛的帶領下,櫻井明踏入了這座被湖水寒煙籠罩的神秘大屋,這就像是德古拉的城堡,在你進去之前,你永遠不知道裏面到底是什麽樣的。
走進極樂館,櫻井明的注意力被這裏極緻的奢華給吸引住了,目光遊離在那些昂貴的古董和裝飾品上,頭頂的吊燈是一千零一顆水晶制成的,牆上挂滿了油畫大作,角落的櫥窗裏擺放着絢麗的唐三彩。
女孩們揮舞着白皙手臂和櫻井明打招呼,櫻井明的目光在女孩們酥挺的胸部和傲人的大腿上遊離,她們像是盛開在這山中的野花,好看卻多如牛毛。
櫻井明從來都沒見過這麽多的漂亮女孩,他以前在學校裏的時候,最喜歡的還是他的一位老師,對方有一雙叫人垂涎的大長腿,可在這裏,那老師的美貌卻被無限地碾壓完爆。
這裏簡直是一座天堂,櫻井明刹然就變得自卑起來,立刻紅着臉低下頭。
他不知道什麽是鄉下人進城,也不知道劉姥姥進大觀園是什麽樣的,他隻是覺得自己被這些美麗壓制的擡不起頭。
一個嬌小漂亮的女孩挽住了他的手臂,貼近身體的溫暖和女孩身上的芬芳是櫻井明這輩子不敢想象的奢望,他的呼吸急促,臉色憋得通紅,像是個犯了事的孩子。
“龍王大人在樓上,這邊請。”
女孩帶着櫻井明走着,櫻井明在這樣的天堂裏有點走不動路,他不敢想象擁有這裏的主人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學校裏有很多櫻井明這樣不起眼的血統殘缺者,那人又爲什麽偏偏找到了自己。
難道是上天真的爲他打開了一扇窗戶?
櫻井明可從來都不這麽想,如果上天真的有這麽仁慈,那在他出生的時候,他就不應該出現在一個神秘的櫻井家,不說擁有高貴的血統,哪怕是生活在普通的家庭也比那麽一個冰冷的家族要好的多。
帶着種種情緒,櫻井明在女孩的帶領下來到了二樓的雅間門前,櫻井明看着女孩,女孩九十度躬身,松垮的衣服露出了胸前大片的雪白。
她離開了這裏,留下了不知所措的櫻井明。
“進來吧。”
似乎是知道櫻井明到了,年輕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櫻井明看了看面前的木門,上面有一枚龍膽的家徽,櫻井明好像曾經在某個地方看到過這樣熟悉的圖案,他小心翼翼地拉開了移門。
門開了,入堂的地方是一扇畫滿山川湖鳥,鬼神妖魔的盛大浮世繪屏風,天照在上,月讀爲下,噴薄的紅色赤雲流霞劃過天空,天照神揮舞着光耀大劍,劈開了一座山脈,湖水順着峽間彙入汪洋大海。
他走進了門,還是沒有看到聲音的主人。
當他想要穿過屏風,去看看那人的真實面目時,一個風情萬種的女孩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女孩穿着小振袖和服,上面畫着櫻花和仙鶴,發髻高聳如雲,長眉彎曲細長,紅唇鮮潤,形影翩然婉約,容光煥發如秋日下的菊花,令人一眼難忘。
櫻井明的目光在櫻井小暮的身上移不開了,小暮微微皺了皺眉頭,走路時帶着幽暗的香風,櫻井明下意識地後退幾步。
“你逃什麽?”
“啊...我...”櫻井明有點語無倫次,小暮好好打量一下櫻井明,笑了笑:“多年未見,長得倒還有點模樣,看來你在那邊過的還算不錯。”
“你是這裏的主人?”櫻井無比驚訝。
“是,但又不是。”櫻井小暮湊近了一點,神色略微有些悲傷,“你和我都是同樣的人,擁有同樣的血統,隻不過我比較幸運。”
“你也擁有殘缺的血統?”
“事實上,你在這裏看到的每一個人都和你我一樣。”櫻井小暮點頭。
“那些女孩也是和我一樣?”櫻井明情緒有點激動,櫻井小暮收斂了笑容,輕輕颔首,“我們都是被家族抛棄的孩子,所以我們報團取暖。”
“我...我也能待在這裏嗎?”
櫻井明眼中亮起了希望,他逃出了學校,無家可歸,執法人随時都會找上來,有一個報團取暖的組織對他而言,那就是家的存在。
“當然,你是我的弟弟,你自然可以在這裏住下。”
櫻井小暮伸出手摸了摸櫻井明的臉,櫻井明的眼眸顫抖,雙腳都在發軟,他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美的不可亵渎的女人居然是他的姐姐。
“我比你叛逆,我十四歲就從家裏逃了出來,我們的命運從來都不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櫻井小暮将手放在櫻井明的肩膀上,櫻井明隐藏了十幾年的情緒隐隐地就要爆發出來,一行眼淚無聲地奪眶而出。
十幾年的委屈,無處宣洩,他在這裏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哪怕得到的隻是一句話,一個安慰。
櫻井小暮輕輕地抱住他,這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也是她唯一可以相認的親人。
“姐姐!”
櫻井明不知道這個漂亮到令人屏息的女人是不是他的姐姐,但哪怕不是,在現在的這一刻,他也認了。
雖然這是一個二十三歲的八尺男人,但他哭的和一個受了委屈在家長面前哭鼻子的小孩一樣。
或許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所謂的大人,隻有成熟的小孩去努力把自己活成大人的模樣。
“當然了,我們既然不屈服于命運,那我們自然會選擇反抗,有反抗的地方就有打壓,所以你也不是在這裏過皇帝的生活,你必須爲龍王大人服務,爲他效命。”
“龍王是誰?”
櫻井小暮松開懷中的櫻井明,反而将目光溫柔地投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