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秋風帶着點蕭瑟之意吹過街道,院子裏的老樹搖曳着樹枝,樹葉疏疏落落地飄零,四合院裏響起了搗衣的棒槌聲。
經過了一夜的沉寂,老街上的人逐漸多了起來,店鋪兩旁的老闆推開店裏的紙門,拿出掃帚掃了掃門口的落葉。
陸老闆還是和往常一樣起的早早的,這不是因爲他早上有什麽生意,隻是年紀大的人,睡眠質量比較差,睡的也比較淺,陽光一亮起,院子裏雄雞開始長鳴,他就醒了。
他擦亮了他家的金字招牌“往生堂”,又仔細地将店裏店外打掃了一番,他搬出長凳,坐在店鋪的門口,耳旁傳來了四合院的搗衣聲。
他望着樹葉稀少的老樹,默默地歎氣。
他家做的是殡葬生意,棺材常用楠木制成,質量非常好,曾經街上還有一首童瑤謎語,“那東街老店呀真奇妙,他家棺材質量好,長長木闆四邊繞,一頭大呀一頭小,裝個死人跑不了,裝個活人受不了!”
曾經的老北京有土财主都來找他們家定制棺材,“往生堂”這三個字也是貨真價實的百年老字号。
可是現在他的生意實在是不景氣了。
因爲現代社會根本沒什麽人用棺材來下葬,大家都會選擇到殡儀館火化遺體,将其裝在小小的骨灰盒裏,安葬在公墓之中,這樣占地小,也方便打掃。
棺材又大又笨重,除了幾個老朋友臨終前交代着照顧一下他的生意,他的店鋪基本長時間的冷清,幾個月前就在虧本地經營這家店。
如果不是祖上傳下來的金字招牌,陸老闆也想放棄這種淘汰的殡葬方式,改做香火店也比這種半死不活的狀态好的多。
曾經店鋪有多輝煌,現在就有多落魄,跟不上時代潮流的老東西都将被淘汰,這種民間純手工制品已經完全比不上批量生産的小盒子了。
他下定決心,如果這個月還是沒有任何的營業額,他将親自摘下祖上的金子招牌,以後在這條街上也不會有什麽“往生堂”了。
在他發呆的時候,一道輕柔的香風吹到了他身邊,來的人是一個女孩子,女孩的身材不高不矮,面容姣好,頭上插着一隻銀色發簪,皓月般白皙的手腕上帶着一個翡翠色的镯子,身着一件白色的漢服,身旁的飄帶随風輕舞,像是廣寒宮中走出的仙子。
路老闆盯着女孩發愣,女孩倒是好奇地往店鋪裏探了探頭,随後扭頭看向陸老闆,問道:“你是不是這裏的掌櫃?”
“是啊,你這閨女生的真俊啊。”
陸老闆感慨女孩像是天邊拂曉的晨曦,又似入秋的一縷清風,隻是看一眼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流淌的美好,開啓神清氣爽的一天。
“嘿嘿。”女孩龇着牙大方地笑着,随後眨着大大的眼睛,眼眸清澈的似那香山上的清泉,明眸皓齒,小嘴櫻紅溫潤,“老闆,你們這裏是不是賣棺材的?”
“對的呀,閨女你問這個幹嘛?”
陸老闆一年做不到幾個生意,現在忽然有人來照顧他的生意,這本該是一件高興的事情,可對方是個看上去二十歲左右的女孩,這怎麽看都不像是來買棺材的吧。
“當然是買東西啦。”女孩揮着一襲素白的水袖,不等陸老闆邀請她,她就自己走到了店鋪裏,用好奇的目光打量這個百年老店,陸老闆從凳子上起身,繃着臉道:“你這閨女,這種事情讓你家大人來,這裏晦氣,不吉利的!”
陸老闆當然不希望女孩沾染到這裏的陰晦之氣,畢竟這不是什麽古董店首飾店,而且一口棺材的落地價格高昂,可比一個小小的骨灰盒貴得多。
“沒事沒事,我不怕這些東西,老闆能賣我幾口棺材嗎?”女孩笑盈盈的。
“哎呀,你這閨女真的不識好歹,你家大人呢,怎麽能叫你一個人來這種地方,這些東西都貴的哩!”陸老闆不相信這個笑盈盈的女孩能掏出多少錢來。
“我家大人都不在,現在我想多買幾口棺材備着,聽街坊裏說,老闆你這裏的棺材質量好,我就過來啦!”女孩的目光四處張望,店裏倒是有幾口棺材,前端大,後端小,呈梯形狀,花邊的造型不盡相同。
“閨女,你這個話當真?”陸老闆半信半疑,“你要還小,要這棺材作甚,還一下子要幾口,我這老店雖有存貨,當不能随意亂賣不是。”
“沒什麽,就是替我的幾個朋友準備的。”女孩的眼眸裏泛出一絲憂傷。
陸老闆一聽更是瘆得慌,他聲音顫抖,大膽地向女孩詢問,“閨女,你這些朋友莫不是得了什麽大病,需要料理後事?”
陸老闆做了一輩子的棺材生意,都沒想到有人會同時爲幾個人準備棺材的,現在又不是戰亂年代,到處都在打仗,到處都在死人,即便是那個時候,也沒人像是女孩這樣做準備的,這不是咒人死,損陰德麽!
“哎呀,不是的,他們可能會遇到一些麻煩,然後...”
女孩淺淺地笑容裏藏着幾分詭異,吓得陸老闆後退了幾步,這個天仙似的女孩莫不是什麽妖鬼的化身!
陸老闆再用眼神打量女孩,女孩真是生的完美,臉上沒有任何的瑕疵,陸老闆年近古稀,卻從來沒見過這麽俊俏的小姑娘,生的跟水似的,漂亮纖美的不現實。
“閨女,你叫啥名呢?”陸老闆壯着膽子問了一句。
女孩點着嘴唇,回憶了一下,莞爾一笑,“我叫小夢,許多人都這麽稱呼我。”
陸老闆淌汗,現在又不是封建年代,那個時候喊女孩小玉小花什麽的沒關系,男孩甚至還叫狗蛋狗剩什麽的都可以,現在對于外人,哪有沒姓氏的名字,這讓陸老闆覺得更加詭異。
他嗓子幹啞,有點說不上話來,女孩的笑容是非常甜美的,但是這份甜美在陸老闆看來卻隐藏了太多的含義,他雙腿不知道爲什麽有點發軟。
以前他聽西街的說書人說《聊齋志異》,裏面就有不少這種類似的情節,但那是說書的,嘴裏蹦不出半句真話,可今天他算是撞到了一回。
“老闆?”女孩歪歪頭,一雙漆黑的眸子裏似乎能泛出金色的火花,陸老闆大駭,忙着應答。
“賣給我吧,我有用的。”
“好...閨女你要多少口棺材?”陸老闆的聲音發顫發抖。
“讓我想想想哦,一,二..三...”女孩扳着手指頭數了起來,她最後數出了一隻手的數量,伸出五根手指,開心道:“幫我做五口棺材吧,用最好的材料,我要最好的那種,不用計較價錢。”
“閨女,最好的我們這裏有玉石的,你這不好弄啊。”陸老闆試着反駁一下,可女孩卻搖頭,“沒關系,我搬得動。”
“這...好吧。”陸老闆苦笑一聲。
“對了,順便在每口棺材上刻上名字,拿張紙來,我給你寫一份名單。”
陸老闆立刻哪來筆墨,女孩提起袖子,在紙上筆走如龍,墨意淋漓地寫下了五個人的名字。
“好了,今天下午我來取貨,你準備好就行。”
“诶。”陸老闆點頭哈腰,那個小姑奶奶一蹦一跳地來到門口,似乎是準備要走了,陸老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可女孩忽然回頭,把陸老闆吓的彎下腰。
“對了,再添一口棺材吧。”女孩沒有之前的笑容,反而臉上湧現出淡淡的憂傷。
“好的,那要不要和之前那樣刻個名字呢?”
“要的。”
女孩唇齒輕啓,将兩個字的名字念出來。
老闆認真地在紙上記下這兩個字。
“夏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