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生試圖用聲音叫醒那個影舞者,他不覺得自己會認錯人,弟弟的容貌是什麽樣的他永遠不會忘記,他們在一起生活了那麽多年,彼此之間是那麽熟悉,怎麽可能記錯。
可影舞者并沒有對源稚生表達出任何熟悉的情緒,他的眼睛裏隻藏着冰冷的殺意,好像一台執行命令的機器,隻聽從主人的安排。
“爲什麽你會變成這樣,到底是誰幹的!”源稚生面色猙獰地大吼,“又是誰把你重新帶到這裏的!”
面對源稚生的質問,影舞者非但沒有回答,反而還抽出了腰間的打刀,鋒銳的打刀亮着光芒,向前揮出一道銀色的弧度,好像一條天塹隔絕兩岸之人。
他沒有言語,沒有表情,以劍示人。
“這樣嘛,明白了。”
源稚生苦笑一聲,他放棄幻想,準備面對殘酷的現實,哪怕站在他面前是真的源稚女,他也明白這個“源稚女”隻不過是來找他報仇的。
是啊,他曾經将冰冷的刀子捅入兄弟身體時可沒考慮到什麽兄弟情。
這兄弟情像是一塊朽木,隻要被刀子一砍就會一刀兩斷。
他早該想到這點的,隻不過他還是幸存一絲僥幸,抱着試一試的态度去面對這個影舞者,可他明白,這樣做隻是徒勞無功的。
心中的希望破碎,源稚生也清楚,這不是他認識的人,源稚女也從來都不是惡鬼,他是那個跟在自己身後的弟弟,弱小自卑,遇到困難都必須由自己擋在前面。
在源稚生的記憶裏,弟弟可從來都不是個強大自信且風華絕代的人。
“哪怕是利用了我的弱點,我也絕對不會留手的。”
源稚生愈發堅定心中的想法,他殺的人不是源稚女,而是披着源稚女外殼的魔鬼。
真正的源稚女早就被魔鬼害死了,他們隻是将他奪舍而已。
這樣想着,源稚生握住刀劍決心就更加強烈,他揚起兩把太刀,堅定不移地面對那張披着弟弟外貌的魔鬼。
其他四個影武者仿佛是看戲似,讓出了一片空地,這片空地上隻有四個人,而真正要戰鬥的隻有兩個人。
源稚生和影武者的對決從一打五變成一打一,而現場氣氛肅穆的像是劍道館的對決,四個影武者組成一道防線,隔絕了源稚生和其他混血種的聯系。
誰若是上前一步,那他們拔出的劍刃就會毫不猶豫地揮出。
不過顯然策劃者是高估了在場之人的品質,他們并沒有出手的打算,大家都是來這裏讨要好處和利益的,誰願意去拼死幫助一個陌生人。
哪怕源稚生表現的非常英雄,可做英雄就是要有死于非命的覺悟。
人性的虛僞和醜陋在此展現的淋漓盡緻。
源稚生後撤墊步,将身子的重心壓低,擺出出劍之态,而影武者亦沒有大意,握緊手中的打刀準備面對源稚生的沖擊。
看到影武者做好準備,源稚生眸光閃爍,他曾經靠着偷襲戰勝的那個鬼,現在終于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他的面前,兩人劍拔弩張地做好準備,光明正大地一決勝負。
這是源稚生彌補缺憾的機會,他不會再像一個卑鄙的偷襲者,更不會成爲殺害弟弟的兇手。
他要面對的隻是一個鬼,和之前所有的鬼一樣。
源稚生閉上眼睛,安靜的歌劇院裏隻有火焰燃燒的聲音,門外響起警笛聲,而熱風帶着一絲肅殺之意拂過源稚生的臉頰,影舞者像是一尊木樁站在原地,做出招架之勢。
源稚生出于閉目的狀态,整個人進入了一種忘我的狀态,心神澄澈地感受着周圍的一切。
人群的逐漸加速的心跳,燃燒的落木,還有身後女孩的抽泣聲。
風止,葉落,世界在此陷入寂靜。
隻是一個眨眼的時機,源稚生的雙劍仿佛被注入了能量,閃爍着淡紅的光芒,而他睜開那雙象征着高貴血統的黃金瞳,手腳協調滑步而出,歌劇院的光影在此時陷入了暗紅的,刀光劍影在刹那間迸射飛撒。
刀劍切割空氣,所過之處空間震蕩,而那淡紅的光芒宛若是神明降下的神罰,源稚生閃身斬來的光影讓影武者炫目,好像那飛身而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輪紅日,刀劍揮灑出的弧線就是紅日的日冕。
源稚生在揮劍之時無心無言,沒有借助怒喝而壯大氣勢,也無任何雜念妄想,仿佛像是練習劍術時揮劍斬落空氣。
風聲流淌在耳畔,而劍影将其環繞,绯紅如血,揮灑出的劍氣如長虹貫日般潑墨酣暢。
人說劍道練的最高境界是練出劍意,源稚生曾問老爹何爲劍意,老爹笑着回答,“劍意就是一個人揮劍是産生的決心,決心越大,劍意爆發出的力量越強,在對手看來,一個決意很強的劍客是非常危險的。”
源稚生有點明白老爹說這句話的含義,他作爲家族的執法人一直在斬鬼,可每一次斬鬼,他揮劍的理由都很單一,隻是爲了他的工作,或者爲了心中的那一份“正義”。
他說過自己要做“正義的朋友”,所以他揮劍的決心一直都有。
可這一次,他不是爲了所謂的正義爲動刀劍,他是爲了斬斷幾年來一直如同夢魇困擾在他心頭的魔鬼,好像隻要斬斷魔鬼,就能斬出心中的郁結,就能爲弟弟報仇,他的人生會有更多的陽光雨露。
這份決心讓他揮劍之時無想無雜念,所産生出的劍意更是老爹所言,令人膽寒。
“見證我的決意吧!”
源稚生在睜眼之時,心中呐喊出心肺之言,那雙顫抖的黃金瞳猶如美杜莎的凝視,影武者仿佛被石化在原地,連手裏的刀劍都忘記揮舞。
一道紅色的一線天劃過歌劇院,仿佛将整個空間一劍切開,一線天貫穿影舞者的身軀,而源稚生已經來到影舞者的身後。
影舞者默默地回過頭。
他剛才愣神太久,沒把握住機會,而源稚生的速度又快如光影,沒有反應的機會,從出劍開始到結束隻眨眼之間,好像源稚生是瞬移到他身後的。
源稚生衣衫飒飒,殘心流轉,納刀入鞘,回過身看了看影武者,血影如光,他犀利的目光中帶着浩然之氣,似乎在等待什麽。
影武者向着源稚生準備出擊,他剛剛扯動身子,身體傳來劇痛,體内的血管在瞬間爆裂,血肉連着筋骨像是滑落的斷崖,四肢百骸都在流血。
影武者向前一步走,倒地不起。
他在地上瘋狂地掙紮,渾身上下都充滿了緻命的傷口,到處都在流血,血液在地上蔓延流淌。
“生命力很強。”
源稚生皺了皺眉頭,影武者隻感覺到自己被風吹了一下,可源稚生早在那時已經将劍意揮灑而出,緻命傷口足以讓普通混血種死上十次。
然而這個鬼卻還能在地上掙紮,也許隻是回光返照,但源稚生不會給與鬼任何的機會。
他再一次拔出刀劍,在這個熟悉面孔的注視下,将蜘蛛切送入影舞者的胸膛。
影舞者隕落。
源稚生眼中的金光淡去,默默地擡頭,眼底劃過一抹悲傷。
幾秒後,他的目光再看向其他四個影武者,四個影武者同時向前一步,它們體内的血液在此時加速流淌沸騰
五個影舞者隻是死了一個,源稚生看了看四個影武者,他明白自己沒有任何的機會,他會死。
可即便如此,這個年輕人還是握緊了手中的刀劍。
刀劍是堅硬鋒銳的,它們用鋼鐵千錘百煉鍛造而成,經過高溫火焰的鍛造和低溫冷水的淬火,極端的溫差是刀劍成長的必經之路,所以它們成爲了人類的武器,如果執劍者的心腸軟弱,那刀劍就失去了它的鋒芒。
源稚生此時已有決意,握劍的手毫不顫抖,内心堅定不移,像是鋼鐵那般堅硬。
咚咚咚...
清脆的梆子聲響起,其中一個影武者手中并無刀劍,他拿着一種特殊的木頭敲了幾下,聲音讓源稚生一愣,地上的女孩也停止了抽泣。
隻見被源稚生殺死的影武者流淌出大量的血液,那些血液好像有方向有組織地前進,宛若一條被引導的溪流,流到源稚女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