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之中,刺眼的車燈像是黑夜中幽靈,從空無一人的城西大道開向廢棄的工業園區。
在上個世紀90年代,這些工業園區就因爲過度排放廢棄和污染環境的原因遷徙了地址,在工業園舊址上的這些建築和土地因爲常年受到工業污染,無論是做農業生産還是住宅都不是最佳的選擇。
他們像是遺孤被城市抛棄在了郊區外的角落裏,除了上高速或者外省來的貨車,基本不會有城市裏的人來到這裏。
林肯車開到了工業園區内,夜幕之中,那些廢棄的發電廠還有金屬冶煉廠裏黑乎乎的,頭頂巨大的煙囪孤零零地矗立在園區之内。
“學校方面已經給了我們最大的自由度權限,我們可以随意發揮。”源稚女在離開潤德大廈的時候就收到了施耐德的通知。
所謂“最大自由度權限”就是可以随意使用言靈,且任務計劃可以不用上報學院執行部,想到什麽就去做什麽,除非是高度信任專員的能力,否則執行部很少會如此放權。
隻不過他們現在也是無能爲力,畢竟中國和美國相隔一個地球,無論是派什麽人過來都無濟于事,隻能将希望全部壓在這支小隊身上。
“好的,稚女和師兄你們加油,我在車上等你們的好消息。”
路明非不打算參與這場任務,他手無寸鐵,戰鬥力甚至可以被校工部的猛男爆出渣來,去了多半也是添亂的存在,有源稚女和楚子航,這場任務幾乎不可能失敗的。
“也行,你和校工部就在車上等着,楚子航你要去嗎?”
源稚女看了看坐在車上沉默寡言的楚子航,他一路上都是一張不曾變化的臉,看上去精神不太好,不适合執行任務。
“雖然不知道太子這個人是誰,也不知道這個情報是真是假,一旦是假的,我們輕則浪費時間,重則可能還被人設伏埋伏,就算過去了,也不排除有鴻門宴的可能性。”源稚女眼睛看着前方。
“我會去的。”楚子航從靠坐的狀态坐直身體。
“不要勉強...”
“不會的,我很好。”楚子航側眼向窗外看去。
源稚女眼底閃過一絲遺憾,點點頭,“那好吧,你和我一起行動。”
轟...
一道炸雷将落雨的夜空劈的亮如白晝,仿佛在天空開出了火樹銀花,紫白色的雷霆岔開分散,像是流淌在天空中的小蛇,昙花一現後便消失了。
源稚女看了看頭頂,一個城市應該不會有兩個尼伯龍根吧。
而且上一次奧丁見到源稚女,他也完全沒撈到什麽好處,這一次應該不會再輕易現身的。
“前面好像有情況!”執行部開車的司機忽然大喊。
源稚女探頭,剛想詢問情況,林肯車也不知道是打滑還是怎麽的,車身忽然就向左飄逸,恍然之間,源稚女看到司機猛打方向盤。
他們現在的時速雖然也不是特别快,但是猛打方向盤這個操作實在叫人看不懂,好像是要緊閉閃避什麽東西似的。
源稚女目光微微向上,隻見一道閃電從烏雲之上透射而下,一瞬間照的夜晚亮如白晝,那巨大的排氣煙囪好像在緩緩地傾斜坍塌,好像北歐神話的火巨人即将倒下。
“快避險!”
源稚女扯着嗓子呐喊,司機打着方向盤後将其抱死,控制車身,林肯在潮濕積水的路面上乘風破浪,積水被激蕩的有一人之高,擋風玻璃上瞬間落滿了肮髒的泥水,遮擋視線。
外面的煙囪發出了嗚咽的悲鳴,鋼鐵撕裂的那種聲音沉重有勁,好像是落在戰鼓上的鐵錘,節奏愈發的急促,最後連綿成了尖銳的音調,如斷弦的提琴,仿佛有種扯碎一切的感覺。
巨大煙囪傾瀉到了一定程度之後,開始重重地垂下,其勢若天塌,抽動引導着範圍内所有的空氣,嗚咽的像是來自極北的寒風。
林肯側身漂移而出,煙囪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蕩漾起大量的水花和轟隆的巨響,頭頂的閃電恰好劃過,來了個一道二重奏。
林肯的輪胎打滑,地上的積水成了天然的潤滑劑,而車頭的方向不斷地移動,駕駛員死死地抱住方向盤,刹車緩速踩下,眼眸通紅無比。
林肯最終撞在了工業園區路旁的山壁上,車上的人都一個向前踉跄。
“沒事吧?”領頭詢問後面的人。
“沒事。”源稚女和楚子航異口同聲。
隻有路明非捂着嘴巴,縮着身子滿臉的驚恐,那種輪胎側滑的聲音和煙囪坍塌落下的聲音讓路明非以爲即将發生異常慘烈的車禍。
所幸還好,校工部的駕駛員是來自海軍陸戰隊開貨車的辎重地勤,駕駛經驗豐富,擁有數千小時的駕駛經驗,是個穩得住的老司機。
“吓死了...”路明非松了一口氣,他實在是不能像那兩人輕描淡寫地吐出兩個字。
“當心!”
源稚女看到一旁頭頂的輸電線上爆出了強烈的電火花,那些百米高的高壓輸電塔好像出現了故障,塔身開始傾斜,高壓線被拉扯的爆開電流。
“快躲!”
源稚女又大聲地咆哮,這一次是真的危險了,高壓輸電塔上的電流能瞬間将人電的外焦裏嫩,爆炸也不是沒有可能,那些斷掉的高塔倒下來是一回事,那些甩動的高壓線才是真正緻命的東西。
高壓塔的根基仿佛被動搖了,一邊陷入地面,而另一邊高起形成落差,高壓塔的重心開始傾斜,而且一拉扯就是整整的一排,綿延千米。
望着天空中跳動閃爍的電火花,所有人的心都揪起來,那些蕩漾的高壓線能輕松地将地上的生命毀滅,它們在空中打出了一道又一道的鞭響,夾雜着噼裏啪啦的爆炸,整個工業園區都被點亮了一半,像是過年燃放的煙花,壯觀是壯觀,就是有點費命。
林肯的引擎狂暴地怒吼,司機将車再一次啓動,一排排的指标全部上升到了極緻,車内充斥着報警的聲音,輪胎猛烈地抓地而起,像是黑夜中狩獵的猛獸,在工業園區的廢棄大道上咆哮狂奔。
身後一排排的高壓電塔倒下,砸在地上帶起了無數燦爛的火花,火花追逐着林肯的車屁股,窗外一片茫然,路明非早就把頭埋在座椅上,口中碎碎念,祈禱着上帝觀音菩薩之類的話。
源稚女和楚子航一臉凝重,他們現在做不了任何的事情,一切都要交給前方的司機來做,司機也是将油門踩到了地,時速盤的指針和油針都在指到了紅色的區域。
他們正在逃亡一場災難,頭頂零落的火星讓源稚女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上一次體驗這樣的感覺還是在康斯坦丁投射下漫天龍焰的時候。
隻不過現在他們一車人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稍微出點差錯将會釀成一場慘烈的車禍。
随着林肯車速攀升,倒下的高壓塔反而追不上這黑夜中的幽靈,看到希望的楚子航輕輕松了口氣,可禍不單行,在所有人都以爲沒事的時候,散落在地上的鐵片紮破了輪胎,林肯的輪胎和車身同時失控。
駕駛員死死地握緊方向盤,牙齒咬得嘎吱作響,眼睛裏面早已布滿了血色,太陽穴上更是爆出了青筋,他什麽都不說并不代表這他不怕,而是生怕說一句話,就分散注意力而影響了操作導緻一場悲劇發生。
車内劇烈的動蕩把路明非晃得暈頭轉向,他閉着眼,大聲呼喊聖母瑪利亞的大名。
這個家夥以前從來都不做神學的功課,一到危險的時候第一個就想到的是求上帝求聖母菩薩保佑,就和某些裸考的大學生轉發動态一樣...
源稚女扶着前面的座椅,盯着前方的情況屏住呼吸,楚子航闆着臉,嘴巴抿緊,眼眸微微睜大。
可現實的情況往往非常殘酷,地上落滿了鋒利的金屬塊,林肯一路碾過去,爆胎的不止一個輪毂,當前輪胎和後輪胎都發生了意外的時候,車輛徹底失控。
林肯撞在了前方的山壁上,又反彈出去,差一點就落入不遠處的運河裏。
車内一片哀嚎,源稚女摸了摸臉上的血,目光變得兇戾了幾分,而路明非哭爹喊娘的,和老太太一樣哎呦哎呦,楚子航推開車門,雙腳雙手發麻,腰酸背痛的閉上眼睛,做了幾個深呼吸。
“還好嗎?”前面的領隊傷勢也不輕。
“不好!”路明非大喊,“執行部包醫藥費嗎!”
“回去據說可以報銷。”
“那就好,我要申請救護車!”路明非兩眼泛白地倒在座椅上。
“先别着急,等我們任務回來你在叫救護車。”源稚女走出林肯,外面大雨磅礴的,身後的高壓塔還在閃着火花。
他站在雨中默默地出神,如果一次可以稱之爲意外,兩次可以說是倒黴,那三次可真是不太正常了。
“到底是誰!”源稚女握緊了拳頭,有人徹底激起了源稚女的殺意。
“兩位,發動機引擎壞掉了,車胎也爆掉了,車上有些修理工具,我們需要修理車輛,去目的地的路你們得徒步了。”校工部打開引擎蓋查看道。
“沒關系,楚子航你還能走嗎?”源稚女回頭,楚子航看上去臉色有些蒼白。
“可以,沒問題的。”楚子航稍微喘了幾口氣。
“好,跟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