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豐盛的晚餐結束,楚子航擔心路明非打不着車,決定送送路明非。
當保時捷開到路明非家舊小區的門口,保安大爺都扶了扶眼鏡,什麽時候小區裏有這樣的土豪了。
“我們就不進去了,車上有傘,你自己注意一點,别被淋濕了。”
楚子航将車門打開,從裏面取出了一把傘,來到了路明非的車門旁,拉開車門,将撐開的傘遞給路明非。
“多謝師兄,嘿嘿。”
“應該的。”
楚子航回到車上,暴雨越下越大,城市裏的很多低窪地帶都積了水,氣象台發布了台風暴雨預警,巨大的氣旋将登陸本市。
保時捷開走,路明非像是個失敗的騎士,傘是他抵擋雨水的盾牌,而皮搋子是他的武器,他站在原地,目送坐在馬車上的王子公主。
雨水噼裏啪啦地打在雨傘上,路明非站在暴雨中,雨傘上淌下的水像是沒關好的水龍頭,細密地連線而下。
路明非的衣服鞋子很快就被雨水打濕,渾身潮濕的感覺糟透了,他的情緒稍稍有些低落。
源稚女和夏彌還能繼續在楚子航家裏玩,可路明非必須回到家裏,繼續服務嬸嬸。
相比他們的熱鬧豐富的生活,路明非的暑假日子隻在家務和遊戲中度過,空虛且寂寞。
曾經還有個陪路明非通曉打星際的老唐,可如今再也沒有了。
路明非QQ列表裏,将永遠躺着一個灰色頭像的聯系人。
朋友這種關系,有的時候走着走着就沒了。
也許以後源稚女夏彌楚子航身邊的朋友越來越多,路明非也會逐漸被遺忘和冷落。
“哎!”
路明非在雨中唉聲歎氣,門口的秃頂的保安大爺的看了看路明非,很難想象路明非是從一輛豪車上下來的,還有人替他開門打傘。
這種情況他隻在電視劇的商戰片裏看過,一般情況下車上坐着年輕的董事,穿着西裝打着領帶,戴好白手套的司機會下車打傘開門,爲董事遮陽避雨。
這種情況在現實之中可真是太少見了,更何況出現在路明非的身上。
保安大爺暗暗驚歎,路明非聽說在美國上學,莫非真的混出了名堂。
他也不敢肯定,但這裏是小區的情報交流中心,在晚上吃完飯的時候,經常會有一群老頭老太坐在這裏聊天。
像是某某女孩經常深夜回來,保安大爺看到就會說她在外面鬼混,傍上了大款,又比如說誰家的孩子很久沒有回來了,他們會唏噓,說那個孩子在外地判了多少多少年。
總之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無中生有的事情都會出現在他們的口中。
路明非他們之前也不是沒聊過,之前聽說他過的很不好,父母不要他了,叔叔嬸嬸也待他不好,後來又聽說是在美國讀書,還受到了美國大學教授的接待。
果然人一出國,這境界就不一樣了。
明天晚上小區情報中心又有新的談資了。
滴滴滴...
路明非的手機響了,接通手機之後,裏面傳來了嬸嬸暴躁的河東獅吼。
“你人還不回來,皮搋子買回來了嗎,家裏的馬桶塞了一天,你在外面鬼混什麽!”
“我馬上回來,快到樓下了!”
路明非挂斷了電話,踏着地上的積水匆匆跑回家。
這裏被他稱之爲家,因爲這裏還有熟悉人,起碼嬸嬸還把路明非當家人看待。
無論嬸嬸如何對他,路明非都知道,在父母離開的十幾年裏,是叔叔嬸嬸一直照看着他,所以他也甘願任勞任怨。
保時捷開在暴雨之中,路上的車挺多的,街道旁都沾滿了被雨淋濕的行人,也不知道前面是出了什麽事情,去酒店的那條路車堵得特别厲害。
“你們去我家嗎,前面太堵了。”
“那就打擾了!”源稚女點點頭。
“好耶,去師兄家過夜!”
楚子航掉頭,将雨刮器開到最大,擋風玻璃上的雨水像是潑下來的一般,哪怕是最大檔位的雨刮器都有些模糊,這讓楚子航隐隐有些不安。
雨點密集地打在玻璃上,在玻璃窗上爆出了無數的水花粉末,雨刮器狂躁地舞動,刮倒一旁的水流像是汩汩溪水,綿綿不絕。
會車的時候司機們都暴躁地按着喇叭,像是野獸在森林裏的低吼,碰上這麽一個壞天氣,大家心情都不是很好。
楚子航在十字路口掉頭,向自己家開去。
果然在這條路上,車流就比較少了,那種躁動的喇叭聲也終于可以平息下來,耳旁隻有雨水砸在車上的聲音,好像千萬根手指敲動着車門。
“好大的雨,這樣的話明天還能不能是晴天啊。”夏彌問。
“台風過境需要一兩天的時間,之後會是長達幾十天的大晴天。”源稚女說。
“我家裏有國際象棋。”楚子航說。
“可是師兄,國際象棋隻能兩個人玩诶。”夏彌找出了問題。
“我們還可以玩飛行棋。”楚子航路過一個紅綠燈路過,繼續說,“還有大富翁。”
不過楚子航說完,他又沉默了。
這兩種棋還是他小時候玩的,那個時候爸爸在夏天的時候和他坐在空調房間的涼席上,媽媽在廚房裏洗完,他們兩個就投着篩子,趴在涼席上玩大富翁,這個回合買了這個公司地段,下個回合又收購了股票...
父親總會一臉驕傲地數遊戲貨币,嘴裏念叨着“如果這錢是真的就好了。”
廚房裏總會傳來母親的抱怨,說他不務正業,沒有追求。
可爸爸就是那樣的人,每次都會嬉皮笑臉地扯東扯西地安慰媽媽,嘴皮子耍的非常好,母親每次都會被他逗笑。
可這樣的感情不會長久的,沒有物質的支撐,像是地基沒打好,就蓋不了高樓大廈。
武大郎娶了潘金蓮,武大郎愛她嗎?
非常愛的,天天挑着燒餅攤早出晚歸,忙忙碌碌的。
可是他最終還是帶上了綠帽子,問題也很簡單,籠統地概括就是“德不配位”。
媽媽年輕的時候是市裏舞蹈團的台柱子,一幕《絲路花雨》跳的好像壁畫中的飛仙,追求者如鯉魚過江。
可最終勝出的卻是一個表面上天天開豪車接送母親,背地裏隻是别人司機的“武大郎”。
他的戲弄了母親的情感,一張嘴編制出的未來将母親耍的團團轉,母親最終嫁給了他,還生下了楚子航。
婚後母親才發現那個男人是個騙子,也不是媽媽貪圖榮華富貴,隻是那個男人太窩囊了。
好在媽媽的運氣不錯,天生媚骨受人愛,在離婚帶着楚子航之後重整旗鼓,購置了化妝品,和閨蜜們妝容妖冶的在酒吧泡了一個月,最終帶回了一個富豪繼父。
繼父名下有三個公司,又和本市的上市集團黑太子集團有合作關系,年入千萬,豪宅豪車更是不在話下。
有富爹美娘,生活本該幸福,可後來同樣是這樣暴雨連綿的天氣,一場意外帶走了楚子航的親生父親,從此以後那個他讨厭的男人就活在了楚子航的記憶裏。
每次陰雨連綿的時候,都會想起那個男人。
“師兄...師兄?”夏彌在楚子航呆滞的目光前揮揮小手。
楚子航剛才發呆發了很久,油門反而沒有松過,保時捷一路開出了很遠的距離。
好在這段路上并沒有太多的車子,甚至可以說是車流量稀疏,像是深夜開高速一般,漆黑一片的。
“你沒事吧?”源稚女也發現楚子航好像心事重重的。
“沒事,沒事...我們到哪了?”
楚子航回過神,剛才他也不知道爲什麽會突然出神,不過父親的回憶來的總叫人猝不及防,楚子航自從出生開始就一輩子烙上了父親的印記。
沒人記得他,但楚子航記得。
至少他是父親存在過的證明。
“師兄,去你家要走高架橋嗎?”夏彌問了問。
“不用啊,我們家就在五環的位置。”
楚子航話音剛落,遠處的一個路牌被柳樹的枝條遮蔽的看不清路,車燈照在路牌上反着光,好像故意不讓楚子航看清似的。
快要經過路牌的時候,楚子航終于看清了那個牌子上寫了什麽。
高架路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