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高溫的逝去,人群從蒸籠似的建築立面走出來,外面的水池幹涸,草坪,樹木花朵,全部被康斯坦丁燒成了灰。
青銅與火之龍王的火焰令所有混血種膽寒。
可它現在卻死在了源稚女的手中,獲得新生的學生們相互擁抱歡呼,激動地留下眼淚,信奉宗教的基督教徒們跪在尚有餘溫的地面,張開雙臂高喊着,“感謝上帝!”
芬格爾把施耐德教授推出了冰窖,跟在芬格爾身後的,還有拖着“暴怒”大劍的零。
零看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源稚女時,冰冷的眸子微微睜大,裏面泛起了擔心的色彩,她丢下了“暴怒”,朝着源稚女奔跑而去。
“稚女!稚女!”
路明非瘋狂地搖晃着源稚女的肩膀,源稚女的臉上還有一絲淡淡的龍紋,和黑王系的青色暴血龍紋不一樣,源稚女臉上呈現出的是一種蒼白的龍紋。
昂熱看着源稚女身上的龍紋,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他現在渾身光秃秃的,昂熱将他的名貴西裝脫了下來,蓋在源稚女的身上,這樣不會讓他暴露的太多。
“校長,稚女不會死吧!”
“應該不會,隻是暴血的後遺症罷了,隻不過...”楚子航盯着源稚女臉上的龍紋,微微疑惑。
他經常暴血,在執行的13次任務中,不少都是需要暴血才能完成的任務,這樣高強度的暴血也導緻了楚子航現在無法自主地熄滅他的黃金瞳。
可熟悉暴血人的都知道,龍紋應該是青色的,白色的龍紋的确少見。
“你們誰送他去休息吧。”昂熱歎了一口氣,将源稚女扶起來。
“我去吧。”
零從後面趕了上來,臉色冰冷且堅毅。
她沒想到阻止康斯坦丁暴走的最終之人居然會是源稚女。
這件事情超出了她的預料,現在她盯着源稚女虛弱的臉色,哪怕臉上沒有任何的表現,心中也萬分歉意。
“我是他的舍友,我去吧!”路明非張嘴道。
“不,這裏還需要你。”
零看着路明非,路明非不懂零的意思,龍王康斯坦丁已經被鏟除了,按道理接下來就是善後的工作了,爲什麽還需要他這個吉祥物。
零指了指一個來到龍王身邊的青年,衆人順着零的手指望去。
“什麽人!”昂熱警覺大喊。
那個青年背對着康斯坦丁的屍體,轉過頭來,一雙赤金色的黃金瞳中帶着絕對的輕蔑。
路明非伸伸脖子,總覺得那個人看上去好眼熟啊。
和路明非一樣有着一雙很喜感的臉,一頭中國式的黑發,還有一對标志性下榻的眉毛。
怎麽這麽熟悉。
路明非開始在大腦中搜索匹配與這張臉對應的名字,随後猛的瞳孔放大,“你是老唐!”
老唐看了看路明非,眼中的輕蔑稍微少了幾分,不點頭也不搖頭。
路明非向前幾步卻被昂熱一把拽了回來,昂熱在那個人的身上察覺到了極其危險的氣息,那雙不正常的黃金瞳比楚子航更加明亮。
學院之中有沒有這樣的混血種昂熱是最清楚的,這個人顯然是從外面來的,而且他站在康斯坦丁的身邊。
顯然他不能将康斯坦丁的龍骨全部帶走,如果不是來這裏偷東西的,那麽這個青年還能來幹嘛,而且居然如此肆無忌憚地出現在卡塞爾學院衆人的面前。
昂熱心底對那個青年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你好啊。”
老唐露出笑容,不知道他這句話是對誰說的,路明非情緒複雜。
“老唐你在那裏幹嘛,快過來!”
老唐對路明非笑着搖了搖頭,他轉過身撫摸着已經死去的康斯坦丁,所有人都在看着老唐奇怪的舉止,卻沒人敢上前一步。
“哥哥,死真的好可怕,漆黑漆黑的,像是在夜裏摸索,又像是關在小盒子裏,那裏看不到光,冰冷冰冷的,隻能擁抱黑暗,伸出手,觸碰的也隻有黑暗...”
“所謂棄族的命運,就是要穿過荒原,再一次豎起戰旗,返回故鄉,死亡不可怕,這隻是一場長眠,就像是長眠在雪地裏的種子,他們忍冬而生,待到來日萌芽而起,它們在寒冬中積攢的力量會幫助它們沖破泥土的桎梏,在我能毀掉這個世界前,不如先積蓄力量,我們仍會醒來。”
“哥哥,當我們再一次醒來,我們會讓世界見識到我們心底如同烈火般灼熱的欲望,我們會燃燒這個舊世界的!”
“是的,到時候我會吃掉你,你和我一起...君臨天下!”
……
老唐站在康斯坦丁的屍骨前面,撫摸康斯坦丁尚有餘溫的屍體。
他全部都記起來了,他是青銅與火之龍王諾頓。
昔日相依爲命的雙生子,如今卻隻剩下一人,哪怕諾頓帶着榮耀返回王城,他也隻能孤單地坐在王座上,身旁再也沒有那個依賴着他的身影。
“弟弟,你真是個蠢貨啊,我說過我就在你的背後,你爲什麽不相信呢。你那麽軟弱,那麽膽小,可你卻偏偏掌握着力量,你辜負了這份力量呢。”
諾頓輕輕地撫摸康斯坦丁,他把頭靠在了弟弟的屍體上,用力地拍了拍。
康斯坦丁是被源稚女殺死的,但它不是輸給了源稚女,而是輸給了心中的恐懼。
在源稚女制造的夢貘中,那個世界沒有諾頓,沒有他依賴的哥哥,康斯坦丁覺得無助,覺得哥哥和世界冰冷地抛棄了他。
他心如死灰,接受了源稚女的提議,在源稚女的刀鋒下死去。
源稚女從頭到尾都在欺騙康斯坦丁,把他騙出青銅城,又利用精神言靈困死康斯坦丁,使其陷入無盡的恐懼之中,那份恐懼徹底壓倒了内心軟弱的康斯坦丁。
源稚女利用這一點,在康斯坦丁放棄抵抗的情況下殺死了他。
“弟弟,冰冷的江水困不住你嗎,爲什麽要出來,是誰喚醒了你,爲什麽不等我...”
諾頓拍打着康斯坦丁的身體,他的手被嶙峋的鱗片割破,以至于血肉淋漓,他的胸膛和臉頰也被刺破劃穿,可他沒有拒絕擁抱弟弟。
這鋒利如刀子的鱗片在諾頓的面前仿佛是不存在的,他隻知道,躺在他面前的,是那個曾經更在他屁股後面,追逐他喊着哥哥哥哥的人。
那種充滿童真甚至帶着幼稚的聲音,諾頓隻能在千年的回憶中去尋找了。
“哥哥,你說的戰争爆發了,敵人會不會殺死我們!”
“隻要有我在,沒有任何人能傷害我們,如果有,那就殺掉好了。”
“哥哥,我們觸不到太陽,卻沐浴着太陽的光芒,掌控着無上的火焰之力,那萦繞于指尖的溫暖火焰,難道還不夠嗎,我們還要去征戰嗎?”
“戰争是永遠不會停息的,如果我們軟弱,那我們就要滅亡,弟弟我會替你承擔那一份痛苦的。”
“我隻想和哥哥在一起,或者死在哥哥的手上,沒有哥哥的世界,我活不下去,爲了我,停下來好嗎,我害怕!”
“舊的世界需要燃燒才能煥然一新,弟弟聽我的!”
“哥哥,你這是在将自己變成一把武器,你可以沒有任何的感受,隻管殺戮,但你不是武器,你是我的哥哥。”
諾頓:“......”
“哥哥,你察覺不到自己臉上淌下的淚水嗎?”
“哥哥,如果你下定了決定,需要我的話,我會将自己毫無保留地奉獻給哥哥的!”
……
耳畔的低語,昔日的溫情,時隔千年,依然如此曆曆在目。
“弟弟,謝謝你支持我,我也不會辜負你的信任的,我們心中強烈的欲望會燃燒這個世界。”諾頓側過身,露出了一隻黃金瞳,兇戾殘暴,“我會替你報仇,殺死所有阻礙我們的人!”
“他是諾頓!”昂熱大吼,“阻止他!”
楚子航一馬當先,拾起村雨就朝着諾頓沖了過去,他在第一時間就暴血,身體被萦繞的龍紋所覆蓋,那是即将長出的青色鱗片。
“不知死活!”
諾頓狂笑,隻是對着前面的地面踩了一腳,地面暴起了洶湧澎湃的火焰,高大的火牆阻隔了楚子航進攻的路線。
“君焰!”
楚子航爆吼一聲,指尖跳動起閃爍的光焰,朝着諾頓燒去。
面對楚子航的君焰,諾頓隻是轉過身去,任憑火焰像是浪潮撲打在他的身上。
灼天的火光像是洪水猛獸,撕扯着諾頓的身體,衆人透過火牆和火焰,看到的隻是一具火焰中的骷髅。
他撫摸着康斯坦丁,又伸了伸右手,一把細長類似刀劍的玩意出現在諾頓的手上。
“楚子航,快退!”
“所有人,立刻撤退!”
昂熱發現情況不妙,開啓時間零,爲楚子航和所有人争取撤退的時間。
楚子航熄滅了君焰,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跑。
諾頓不會理會這群混血種的無理取鬧,也不管他們逃到哪裏,因爲他們的逃跑将是徒勞的。
覆巢之下,将無完卵。
楚子航邊跑邊回頭,隻見諾頓的影子将長劍刺入了康斯坦丁的身體,楚子航瞪大眼睛,刺眼的耀光從裏面傳來,像是超新星爆炸,白色的光焰刺破黎明。
楚子航立刻加速,兩條腿一前一後機械地奔跑在寬大的廣場上。
他從來沒覺得死亡的氣息是那麽地接近,幾乎已經将他的身影吞沒。
“我名諾頓,高貴的龍族至尊,青銅與火之龍王,燃燒吧!”
轟...
一道垂直沖天的火焰射向天穹,諾頓吞噬康斯坦丁引爆了無數的火焰,光與熱瞬間将楚子航吞沒在焰潮之中。
路明非回頭,看到了楚子航伸出的手,身後是覆世駭浪般的焰火,他毫不猶豫地想要拉住這位師兄,可強大的火焰帶着極緻的高溫将他也扇飛出去。
所有人都倒下了,有的昏厥,有的躺在地上痛苦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