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海外,并沒有什麽神秘的,就像是在他們心目中,我們華夏一樣很神秘,無非就是因爲語言不通,距離太遠,相互之間并不怎麽了解罷了。”
跟這位自稱叫黃禛的男子一邊吃飯,一邊聊天。
也沒說太多東西,隻不過是将自己從曆史課本上了解的一些,關于這個時代西方國家的情況簡單的說了一下。
就是這些東西,就讓黃禛不斷睜大眼睛,口中啧啧稱奇。
這個黃禛自稱是京城某位尚書府的公子,現在據說也在尚書房謀了個差事,所以洪筠對他也有些興趣。
将來真的成就大事之後,像這樣有學識,也有些見識的人,少不了要用。
隻是現在洪筠并不知道他眼前這個男人的真實身份,否則的話,一定不會有這種想法。
所以,抱着這個目的,洪筠也就稍微多說了一些,反正他也沒什麽顧忌,如今紅豆等人已經離開,就剩下他自己來去自由,就算二人說着說着翻了臉,他也可以一走了之。
“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看起來,我大清國還有很多東西沒有做到位,這西洋的學問裏,也有很多東西挺有用的。”
黃禛聽完洪筠的話,陷入深思。
片刻之後,眼底閃過一絲忌憚。
“這是自然,不過,原本這些學問,一直都是我華夏領先,隻可惜,大明原本有機會将這些東西發揚光大,怎奈那東林黨一個個争權奪勢,各個自诩什麽君子、大儒,卻忘了他們儒家老祖宗們留下的至理名言。”
“君子和而不同、群而不黨,這才是真正的君子,黨同伐異根本就是小人行徑,可歎崇祯這個糊塗蛋,原本可以不用做亡國之君,就是被這群僞君子給忽悠瘸了,讓李自成和旗人有了機會。”
洪筠端起茶杯,輕輕抿了口茶,還别說,這茶顯然不是這酒樓自有的,那香味一嘗就知道非同凡響,應該是這位黃禛自己帶來的上等茶葉。
“是嗎?我卻覺得不然,大家不是都流傳着一句話,女真不滿萬,滿萬則無敵!”
“所以,我覺得明朝滅亡也是理所應當的,畢竟皇帝昏庸,導緻天下百姓紛紛揭竿而起,再加上八旗兵所向無敵,就算崇祯皇帝能熬過去,他兒子上位也未必能受得住這江山。”
“你看,我們大清朝自太祖皇帝至今,已曆經四帝,每一位都是文治武功的聖明君主,那大明朝後面的幾位皇帝代代昏庸,怎麽能守得住江山?”
黃禛的話,讓洪筠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看來,黃大人你也是被當朝者的吹捧言論所迷亂了雙眼,你以爲那幫文人的吹噓就是真的?”
“你要說從努爾哈赤到康熙,各個武力比明朝後期的那些皇帝強這我不否認,畢竟他們都是馬上的皇帝,從小就在馬背上長大,能打仗是正常的。”
“但你要說文治武功,那可就有點過了。”
洪筠一點都不客氣的話,讓一旁的陳小姐臉上不斷往下淌着冷汗。
幾次打算開口制止洪筠的言論,卻被黃禛偷偷捏了捏她的手,沒讓她制止。
但就算這樣,陳小姐還是偷偷給洪筠使了好幾次眼色。
隻可惜,洪筠壓根就當沒看到一樣。
來到這個年代,好不容易有機會當着這個所謂的貴人面,好好吐槽一番,這一直都是他當年讀書時候就有的想法。
甚至可以說,是絕大多數後世熱血男兒都會有的想法,恨其不争,将華夏大好河山搞的一塌糊塗,甚至拱手将霸主的地位讓給别人不說,還帶給後人無窮的遺禍。
“哦,是嗎,洪少俠果然不是普通的江湖兒郎,看來對天下大事也知之甚詳,既然如此,黃某倒是像聽一聽洪少俠的高論,我大清朝的皇帝,怎麽就不算文治武功了?”
黃禛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但洪筠依舊能從他的眼底深處,看到一絲氣憤,看起來是對自己這番言論十分不滿,隻是強忍着怒意,在聽自己的話。
“說來也不怕你不愛聽,嚴格來說,清朝前幾任皇帝,都根本沒有資格稱爲皇帝,因爲努爾哈赤和皇太極,根本就沒入主中原,頂多就算是個關外的土皇帝,這你不能不承認吧?”
洪筠說到這,擡頭看着黃禛。
黃禛強忍着怒意,最終還是無奈的點了點頭,哪怕是他,也無法爲此辯解,畢竟洪筠說的是實話。
“順治皇帝福林,倒算是一個皇帝,畢竟他入了京城,而且當時也算是實際上控制了中原和大半個天下,可惜福林深受野蠻的蠻夷思想教育,隻知道暴力治國,竟然采取了多爾衮的剃發易服方式,高壓治國,導緻這幾十年來,天下人心不滿。”
“如果不是南明那些廢物實在是不争氣,恕我直言,福林根本就坐不穩天下,恐怕到不了今天就被驅逐出關。”
“還有就是,你們口中所謂的聖皇康熙,表面上看起來,滅鳌拜、平三藩,好像文治武功天下歸心一樣,實際上這些年來,天下四處叛亂,難道你們就真不知道?”
洪筠一番話,說的黃禛滿臉通紅,一肚子氣憋的又沒地方撒,真可以說是難受到了極點。
可惜,洪筠所說的話,每一件都是事實,他自己心裏也清楚的很,自家人做的那些事,的确讓天下漢人心中不滿至極,否則的話,清朝從一開始到現在,不斷的爲大明朝說好話,以此來抵消百姓的怨氣。
甚至連康熙皇帝都多次南下鳳陽和金陵明帝陵祭拜,以此來彰顯自己立朝的正統性。
“難道說,聖上這些年平亂天下,讓天下百姓都不愁吃喝,也算不上文治武功?”
狠狠的端起茶杯,将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忍者心中的怒氣,擡頭狠狠的盯着洪筠開口質問。
“當然,說武功,滅鳌拜倒算上是有點心眼,但也僅此而已,畢竟鳌拜是他的家臣,隻要不是一個皇朝的末期,皇帝昏庸無比外加手裏沒有權柄的話,想滅鳌拜都不難。”
“至于平三番,我說一句運氣使然不爲過吧?”
“如果不是機緣巧合之下,吳三桂突然病死的話,以吳三桂的統兵手段以及對關甯鐵騎的戰鬥力,鹿死誰手尚未可知。至于葛爾丹嘛,實在是戰術和裝備太落後了,完全就不是一個時代的戰鬥,換做是誰都能輕而易舉将其滅掉。”
洪筠一點一滴将所有的東西揭開,一下子就讓黃禛的臉上挂不住了,狠狠的一拍桌子,轟然起身之後,指着洪筠渾身顫抖了半天。
到最後,卻又頹然坐下。
“你說的,也許有點道理,不過,就是有些太過于偏見了,那吳三桂就是一個敗軍之犬而已,怎麽能跟聖上相提并論?”
“是嗎?敗軍之犬?别忘了,大清朝之所以能入關,還是靠吳三桂開關放行,否則的話,關甯鐵騎鎮守遼東數十年,怎麽就沒見到所謂無敵的八旗兵踏過山海關一步?”
洪筠冷笑一聲,不等黃禛開口,繼續說道:“我知道你不服,不過事實就是這樣,皇太極時,幾次入關,都是從草原上繞道而行,正面打穿山海關有一次嗎?”
“這就是我說的,崇祯皇帝就是個糊塗蛋,否則的話,隻要當年崇祯皇帝在魏忠賢死後,能讓自己的心腹接手東西兩廠,并且讓錦衣衛發揮出他應有的作用。”
“到那時,哪怕有小冰河這場大災難,以東西兩廠的手段,将稅收能按時收上來,不缺錢給邊關做軍饷,再加上錦衣衛監察天下随時掌握天下動态,誰能滅得了大明?”
這番假設,讓黃禛聽的渾身發冷。
之前洪筠的很多話,他還隻是當做是洪筠的一廂情願,畢竟事情已經過去,站在已知的信息上,怎麽都能挑出來錯。
但事實上,就是大明朝被他們大清朝給頂替了,而且現在天下安穩,雖然有些動蕩,也不過都是些小打小鬧,傷不了筋骨。
“如果邊軍有軍饷,就會拼命守城,如果随時能掌握天下信息,就能知道朝野上下的想法以及天下百姓的疾苦,就不會做出那些昏庸之舉。”
“等到度過了小冰河之後,利用那些海外帶來的高産量農作物,比如玉米、番薯、土豆,哦,就是所謂的包谷、地瓜和馬鈴薯,來讓天下百姓不至于填補飽肚子挨餓,那天下百姓自然不會反叛。”
“天下百姓安穩,邊關将士用心,再加上有錦衣衛和東西兩廠盯着,你們大清當時勾結的那所謂的八大皇商,恐怕也不敢造次走私,到那時候,你覺得八旗兵有絲毫機會入關?”
說到這,洪筠頓了頓,緊接着又再一次打擊黃禛的自信心:“還有你所謂的康熙文治武功,無非就是天下百姓不挨餓了,都有飯吃,難道不也正是因爲有那些海外傳來的高産作物才做到這一切的?”
“如果你不清楚的話,可以去查一查資料,沒有這些高産糧食,如今這天下百姓,還能不能填飽肚子!”
轟...
洪筠這番話,就仿佛是當頭棒喝,在黃禛的心裏掀起了波濤駭浪。
黃禛不是個傻子,相反他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靠的就是聰明過人的智慧,所以在心裏推算複盤了一番,發現洪筠的話,句句都是真理。
除了那個小冰河他不能理解,但也知道,大概是跟崇祯年間連年天災有關系。
所以,真要是當年崇祯有洪筠這番見識的話,那大明朝恐怕根本不會輸!
嘶...
想到這,黃禛再看向洪筠的眼神裏,就帶着濃濃的忌憚,以及絲絲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