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才是最好的養育宮。

的确，相對整個星球面積，人類活動的區域微不足道，但要把這個區域建成一個密封型的養育宮，人工造氧，讓人類在裏面生活，的确是一項巨大的工程。

思柔有過别的設想，比如用化整爲零的辦法，讓每個家庭建成一個小型的養育宮，出門就背個氧氣瓶。

雖然這樣下來，也是一個燒錢的無底洞，可不比這機械體好受點？起碼是人類肉身，感官知覺通暢，不存在缺失，活着的體驗才叫生命。

或者連小型養育宮也不用建了，幹脆人人都背着個氧氣瓶，從一出娘胎就配一個，直到壽終正寝，吃飯、睡覺、走路，都離不開氧氣瓶。這也不是行不通。

然後管理層就這樣規劃，氧氣站就跟充電站一樣，到處都建有，當成一種基礎設施那樣遍布各個區域，這套方案也不是不可以啊！

可是，他們爲什麽沒有這樣做呢？

哪怕是搞個試點，嘗試一下都沒有呢？

雖說制氧方面，在這個無液态水的星球上，的确是一項技術瓶頸，但卻不是絕無可能的一種狀況，氧氣方面完全可以看成是地球上開發石油那樣的産業，來進行生産。

“爸，我是不會讓弟弟換上塑膠機械體的。你也别想去賣掉身上的原生脊椎，我會想辦法去弄到氧氣來給弟弟用。”

思柔“警告”老爸道，生怕他偷偷去賣掉了身上的脊椎，然後成個擺設那樣動彈不得，活到他腦死亡爲止。

“行，老爸不反對你的做法。”

老爸想了想，沒有堅持他的意見，而是贊成了思柔的想法，但不忘提醒道：

“但不能一直拖着，一個月内，要是拿不出七八成的把握，那咱們還是聽威廉先生的，照他說的方案去進行。”

“行！”

思柔心想，那是絕不可能的，弟弟的肉身，無論如何都要保住。

父女倆意見暫時達成一緻，思柔也稍微松了一口氣。隻要老爸接受她的想法，剩下的事情就隻剩一個字——找了！

在家裏忙活了一會，然後把掙到的工資交給了老爸後，思柔就出去了。

思柔不相信她是第一個有這種“違常識”想法的人，一定有其他人比她先想到這一點，并開辟了前進的路徑。

E區也有地下市場，思柔決定去地下市場打聽一下。

塑膠機械體，地下市場也有提供，但很多是不正當途徑進的貨，便宜是便宜，但質量有失保證。

思柔決定從塑膠機械體下手追問。

“這套塑膠機械體，的确不錯，可是我不想換。有什麽好的辦法，不用換塑膠機械體也能活下去的？”

在經過一陣假惺惺的詢問，和虛情假意的了解之後，思柔對站在塑膠機械體前滔滔不絕講解的售賣員，突然問道。

售賣員怔了一下，大概在想我講了這麽多，你原來一點也沒聽進去，還拒絕接受這套塑膠機械體？

拿眼正視着思柔，打量了思柔一番後，确定這女孩子不是來砸場子，她應該是别有所指，于是扭頭看看四周，确定沒其他人在場，便低聲道：

“你是要買氧氣？”

這下輪到思柔一怔！

出乎意料之外啊，可我問的不是氧氣啊！但仔細一想，對方這一問，似乎又挺合乎情理的——除了氧氣，還能怎麽來回答？

于是思柔假裝點點頭：

“是的，有嗎？”

售賣員馬上壓低着聲音：

“肯定有，請随我來。”

說完，若無其事地帶着思柔，穿過了店堂，進入後堂。

後堂分隔着幾個辦公室，售賣員走到最邊上的一個辦公室前，敲了敲門，聽到有人回應，于是推開門，帶着思柔走了進去。

一個頭上戴着一頂高沿鐵帽子的機械人，正坐在一張寬大的鐵辦公桌邊上，噼哩叭啦地敲打着鍵盤，看到售賣員帶着思柔進來，他沒有停止手上的工作，而是擡頭問道：

“什麽事？”

“經理，這位女士要買氧氣。”

售賣員走上前去，低聲回答道。

這個經理一聽，馬上停止了手上的工作，并站了起來，招呼思柔坐在辦公桌前面的椅子上，然後沖着售賣員點點頭。

售賣員點點頭，轉身走出了辦公室，在出門的時候，把辦公室的門給帶上去了。

“女士，你買氧氣，是你要用？”

經理上下打量着思柔，心中疑惑，于是問道。

“不是我用，是我弟用。”

思柔先順着對方的話題說道。

“你弟？”

經理看看思柔身邊，想到一種可能，于是問道：

“你弟多大？”

“五歲！”

思柔回答道。

經理一聽，已經猜到了，點點頭：

“你不想讓你弟，換上塑膠機械體？”

思柔一聽，震驚極了！心想我還沒說出來，你就已經知道了？

轉念一想，思柔不禁有些激動起來，說明自己找對人了，對方肯定是經常碰到這類客戶，所以才會知道這回事情。

“是的，我正愁着怎麽接他出來。”

思柔知道對方可能會給她指明一條道路，于是說出自己的困惑：

“接他出來後，怎麽讓他活下去？”

“女士，你知道這想法，有多危險，多可怕嗎？”

這個經理想看看思柔這個想法，有多堅定，于是故意反問道。

“知道，但我不會放棄。”

思柔表态道，然後問對方：

“你能告訴我，把我弟接出來後，應該把他送去哪裏，才能讓他繼續活下去呢？”

“你難道不知道有一個專門收留像你弟這樣的收容所嗎？”

經理詫異地看着思柔：

“不肯換上塑膠機械體，想繼續保留着肉身，怎麽辦呢？從養育宮接出來，家裏是沒有像養育宮那樣的條件，不能給孩子供氧，難道要看着他死掉嗎？”

“是啊，這正是讓我爲難的地方。你說的收容所，是專門收留像我弟這樣的兒童嗎？”

思柔聽了很激動，終于打聽到去處了，弟弟的事情總算有着落了。

“那當然，而且環境跟養育宮差不多，你弟一進去就能适應那裏的生活。”

經理告訴思柔道。

“有什麽需要注意的事項嗎？”

對方隻告訴收容所的好處，卻沒告訴不足的地方，這讓思柔起了警惕心——有些騙子就抓準了急病亂尋醫的心理，投其所好，所以很快就讓受害者上當。

“沒什麽需要注意的，把費用準備好，然後帶你弟過來，就行了。”

經理一臉輕松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