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超載。
好在司機對路況很熟,知道怎麽避開有管路人的卡點,而且這一大早的也沒見有管路人上崗。
在擁擠了四五個站之後,車上的乘客都下了一大半,越往養育宮方向走,上車的乘客越少了。
“養育宮到了,請下車的乘客從後門下車,記得把車票投進回收箱。”
售票員提醒道。
思柔把車票塞進回收箱後,從後門下車。
站點後面就是養育宮。
一個超級大的鋼鐵建築,外觀像一個巨大的雞蛋。
機械人怎麽繁衍後代?
有兩種方式:一是單身狗方式,克隆自己做爲後代;二是情侶方式,克隆出男女雙方,然後取出種子細胞,孕育真正的後代——克隆出來的男女雙方,會進行人道消滅。
第一種方式,花費幾十萬,是大衆選擇的方式。
第二種方式,花費百萬以上,是有經濟實力的家庭,或者賭徒選擇的方式。
思柔的家裏,原本是個小康家庭,因爲生弟弟的緣故,而緻使家境每況日下。
老爸跟老媽,選擇了第二種方式,先各取兩人的大腦幹細胞,克隆出雙方,然後寄養在養育宮十二年。
克隆出來的雙方,一直活在了克隆艙裏,用營養液供到成人——從生到死,都在克隆艙裏進行,從未看過一眼外面的世界,也從未踏出克隆艙一步。
這對克隆出來的雙方,在這個湧動的鋼鐵世界裏,并不賦予人類的名義,他們隻是一種繁衍工具,不享有人的權利。
克隆出來的雙方,成人後,便取出雙方的種子細胞,人工受孕,置入孵化宮進行孵化。
孵化出嬰兒之後,再轉入養育宮,進行自然成長——這個嬰兒可以在養育宮裏自由活動,同樣靠着營養液進行成長發育。
到了五歲那年,就可以辦理出宮手續。
就這個過程,花費就要兩三百萬。一般家庭是無法承受的。
但這兩三百萬的費用,并不全是由原主家庭掏出來。繁衍工具在進行人道消滅前,是可以取出他倆的原生脊椎,甚至是大腦,賣掉換錢的。所以,一些經濟實力接近的家庭,隻要有這個賭博的膽量,也會選擇這第二種繁衍後代的方式。
在走去養育宮的路上,思柔在想着一個問題:爲什麽老爸、老媽非得選擇這第二種繁衍的方式,來生個弟弟?
爲什麽不選擇第一種?
當初,他們就是選擇第一種方式,“生”下思柔的——用老媽的幹細胞,克隆出了老媽,卻被賦予一個叫“思柔”的名字,以區别掉老媽。
因此,一個“老媽”冠上了“思柔”的名字後,就成爲了女兒了!
這真是一個荒誕而扭曲的倫理。
思柔當初知道這事的真相後,整個人都懵掉了。
這太不正常了,也太讓人難以接受了。
在地球人類的觀念裏,一直有個困惑:克隆出自己,是自己嗎?
現在,這裏的機械人好像直接給出了答案。這個答案簡直是簡單、粗暴而直接。
思柔竟然來自老媽的克隆!
如果還保留着肉身的話,那麽就會看到一個在外貌上完全與老媽一個樣的人了。但由于丢掉了身體,改裝到了一副機械體身上,這點相同竟然被“神奇”地消除掉了。然後再冠上另一個不同的名字,就成爲另一個人了!?
雖然本身這種克隆,到底算不算同一個人,有待商榷,但在這裏是跳過商榷,而直接判定就是不同的兩個人。
大雞蛋殼門口邊上,站着兩個安裝有武器臂的高級機械人,思柔想走進去時,被他倆攔住了:
“女士,有預約嗎?”
思柔看到他倆手臂上,都安裝有槍,這才意識到進入這門後,意味着什麽。
裏面的“産品”可是奢侈品,貴重之極,所以不可能讓外面的人像觀光、逛街那樣,随随便便就能進去的。
“有電話通知,讓我來預辦一下出宮手續,這算不算是預約呢?”
思柔反問道。
左邊一個門衛問道:
“報出你的項目産品的ID号。”
思柔怔住了。
她弟弟在這裏,隻是一個項目産品。
“我弟弟的ID号是:L5550001。”
左邊的門衛左撇着頭,開始用對講機詢問裏面的服務台,待證實了思柔的預約後,便道:
“你可以進去了。”
站在大門口正中位置上,自動感應門感應到了思柔,唰地一下拉了開去。
裏面是一個小廣場似的大堂,裝修得跟地球上豪華酒店的大堂一樣,在這裏簡直就是一個天堂般的存在。
打磨得像鏡子的地面,思柔踩在上面有一種像走在湖面上的錯覺,不得不格外小心,生怕滑上一跤。
大堂仿佛沒有天花闆,天花闆猶如一頂蒼穹,很高,上面竟然有日月星辰,不知道是裝飾物,還是投影出來的幻象。
前台站着一個女性機械人,除了外觀像個女性外,主要還是身上有很多女性飾品,讓人很容易就分辨出她是一個女孩子。
比如吊墜項鏈,化學纖維做成的假發,還紮成了辮子。上身穿着一件鐵皮上衣,下身穿着一條橡膠材質的長褲。
思柔知道,光是這身衣着打扮,就價值不菲。
這名前台女孩子,正在看着台上的電腦顯示屏,聽到有人走近前來,頭也不擡就問道:
“請問有什麽能幫到你的?”
“我……我接到電話,叫我前來預辦一下我……我弟弟出宮的手續。”
思柔看到這個一身“名貴”衣服的女孩子,有點自形慚愧,說話都沒有自信。
“你弟ID号是多少?”
這名前台女孩子這才擡起頭來,看了思柔一眼,問道。
“L5550001。”
思柔回答道。
前台女孩子在電腦上查詢了一下,然後看着思柔道:
“你弟還真到了出宮的時間,具體要怎麽辦手續,你去找威廉先生詳談,他可是這裏的顧問。”
前台女孩子說完,從前台上站了出來:
“請跟我來。”
跟着這女孩子,沿着走道往裏面走了幾十米遠,停在一個辦公室門口。
敲了敲門,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了出來:
“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