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小的鐵皮房,在夜幕降臨前顯得格外渺小。
雖然不認可這個世界,但當思柔從公交車上下來時,看到鐵皮房的家之後,心中還是不由而主地湧起一陣欣喜和激動。
稍微整理下身上的風塵,思柔突然想起嘴裏的那顆種子,現在可以取出來了。
伸出兩根鐵手指,伸進那個裝飾用的嘴巴裏,理所當然地掏了掏,唔?沒有任何絆礙的,難道是手指的靈感度下降了?
想到這裏,思柔改用另一隻手,用食中二指伸進嘴裏掏了掏,竟然什麽都沒有!
天啊,難道種子丢了?
思柔驚出了一身冷汗,格外把嘴張開,用鐵手掌捂住了嘴,做了一個嘔吐的動作,讓裏面的種子在引力下滾到手掌上。結果,真的什麽都沒有滾出來。
“不,不……”
思柔這下慌了,确定種子不在嘴裏了,那可是瑪麗的寶貝,弄丢的話怎麽向她交待?
如果是自己的東西,丢了,也就傷心難過一陣子而已。可這種子不是自己的,弄丢了就得向人家交代啊,是怎麽弄丢的?在哪弄丢的?
不能交代清楚,就會引發誤會——該不是你私心作祟,想占爲己有吧?何況那是種子啊,在這個世界裏就是鑽石級别的寶貝。不,比鑽石還要貴重多了!讓人家誤會肯定是在所難免的。
思柔不想在瑪麗的印象裏,留下這個污點,根本不是這号人,卻被當成了這号人,還有口難辯,那就憋屈了。所以,這顆種子無論如何,也要找回來。
“在哪掉了呢?難道是在車上?”
想到這個可能,思柔趕緊轉身,想重新跑回公交車裏去找。
當她剛轉過身來時,那輛趕着下班的公交車,已經把車門關了回去,并一腳電門飛奔了出去。
“不,快停下……”
慌急的思柔趕緊追跑上去,但很快發現是徒勞。那車太快了,沒一會就消失在越來越黑的暮色裏。
“這可怎麽辦?怎麽辦?”
思柔完全沒了主意,忍不住蹲在路邊哭了起來。
那顆種子可是瑪麗的希望啊,瑪麗遭受了那樣的苦難,那顆種子至少能在金錢彌補方面,或多或少地安慰到她,讓她心理稍微平衡一點。可……可就這樣被思柔弄丢了。等瑪麗出院後,趕來E區找她要種子時,思柔該怎麽跟她解釋?
“等一下,那公交車不是私人車,它是公交車公司的,可以直接找上門去。”
想到這裏,思柔頓時欣慰極了,長長地松了一口氣,感覺像被得救了一樣。
她開始走回站點,在路牌上找那路車的公司電話,但由于夜幕已臨,路牌上的字壓根就看不清楚。
想到自己是個機械人,思柔開始檢視着自己的身上,有哪個地方是可以發光的。
胸腔内部有塊控制闆,正發出微弱的一丁藍光,一閃一閃的,像跳動的心髒,表示着這個機器是在運行着的。
低俯着頭,看着這丁藍光從線路密布、結構雜亂的胸腔内部透露出來,思柔很快就放棄了這個方案:一來是藍光太微弱了,二來,胸腔位置離路牌位置,差着三十多厘米,這是踮起腳跟都不能彌補掉的。
“回家拿電筒去。”
思柔漸漸冷靜了下來,馬上想到這個主意,于是趕緊往鐵皮房的方向跑去。
聽到腳步聲響,老早就在數着日子的老爸,從床上爬起來,拉開了燈光,然後走向門口。
在拉開鐵門的時候,思柔就恰好跑到了門口邊上。
“思柔,我的好女兒,果然是你。我就合計着這是最後一天了,你肯定會回來的。太好了,剛好趕在天黑時回到家,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老爸欣喜萬分,沒有什麽比得上女兒平安回到家這麽安慰人心的事情了。
這是一個在社會上打磨滾爬大半輩子的人,最深刻的體會了,見識了這個社會的許多黑暗,在不能驅趕黑暗面前,能保住一條命就是最大的一種奢望了。
“爸,我要一個手電筒,去拿來給我。”
思柔整理一下情緒,以淡定的一面展示,然後沖着這個也是低級機械人的老爸喊道。
老爸被女兒這劈頭話愣住了,都回到家了,還要手電筒幹嘛?
但他了解這個女兒,從不無理取鬧,她既然要用手電筒,那肯定是真的需要一個手電筒了。
“手電筒嗎?我想想,好的,馬上給你拿來。”
燈光下,這個低級機械人的脊背明顯有一點點駝了。原生脊椎,保留了地球人類衰老的屬性,随着歲月的遞增,會将這一屬性慢慢表現出來。而且機械體比人類肉身沉重太多,衰老的表現要來得比地球人類更早一些。
老爸折身回屋,在一堆廢鐵和雜亂的生活用品裏,來回翻找着。
在這個鋼鐵湧動的世界裏,廢鐵回收率是很高的。老爸無事可做,就做起了收廢鐵的生意。同時,他會搗鼓些組裝,比如将一些有用的電子元件,從廢品裏取出來,分類整理好,等到湊夠了用量,就會組裝成具有某種小功能的電路闆,以半成品的價格賣出。
很多小診所,爲圖便宜,節省成本而從這些廢品店裏,收購這些小功能的半成品。
“找到了,在這。”
在一鐵架下,老爸找到了一個锂電池手電筒,遞給了思柔。
思柔接過,二話不說,趕緊轉身,掉頭就跑向那個公交車站點。
“思柔,你幹嘛去?”
老爸這下感覺這個女兒有點反常,趕緊追了出去。
“爸,我沒事,你回去,快回去,我一會就回來。”
思柔不想這事驚動到老爸了,那是一顆種子啊,首先從法律上講,就是一件犯法的事情。其次,弄丢了别人的一顆種子,這還了得?不賠個傾家蕩産,怕是難以罷休。
“思柔,那你小心點。”
老爸了解這個女兒的性格,她從小就很乖巧、很聽話,從不給他制造什麽幺蛾子。她說沒事,那就是沒事了。于是點點頭,叮囑一句後,就返回鐵皮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