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後。
擎天五指山。
南面L區的區中醫院裏。
瑪麗的治療方案确定下來了:
賣掉原生脊椎,換上機械脊椎,再安裝一個外腦,升級成高級機械人。神經模拟中樞的硬件,選擇普通型的。費用暫定爲十萬塊以内,是瑪麗目前可以接受的範圍。
一切安頓好了後,刀衛前來與思柔告别:
“思柔小姐,我還要繼續去爲查理拉票,不能在這裏陪着你倆了。”
“謝謝刀衛先生。你去忙吧!”
思柔向刀衛躹了一躬,看着這個正直、勇敢且嫉惡如仇的男人轉身離開,她突然想到了什麽,趕緊又把刀衛喊住了。
“思柔小姐,你有什麽吩咐?”
刀衛很紳士地回過身來,詢問道。
“刀衛先生,我朋友瑪麗在住院這段時間,你可不可以每天都來看望她一眼?”
思柔有點歉意地解釋道:
“我是從E區過來這邊幹臨時工的,簽證今日到期,所以……不能再來L區,也不能來看望我的好朋友瑪麗了。”
“這樣嗎?”
刀衛看着思柔,稍爲想了一下,然後答應下來了:
“沒問題,我每天會來看望瑪麗小姐一次,這點不是問題。思柔小姐放心吧。”
“太感謝你了,刀衛先生,又要麻煩你了,真是抱歉啊!”
思柔一臉感激和歉意地道。
“舉手之勞,思柔小姐不必客氣。”
刀衛說完,沖着病床上的瑪麗揮手緻意,然後轉身走出了病房。
“瑪麗,我也要回E區了,你還有什麽事情,是要我幫忙去完成的嗎?”
思柔走到病床前,看着床上隻剩下一顆鐵腦袋的瑪麗,想到在這個最需要人照顧的時候,選擇離開,思柔怎麽都覺得有點虧欠。
但,又能怎麽辦呢?這裏每個區域,實行不同的管理制度,區域與區域之間,就跟國與國之間的關系一樣。從本區到他區,都要憑簽證才能通往,時間上管控得嚴嚴的,一旦逾期沒有按時離開,就會被當作偷渡客而逮捕。關押是小事,就怕是罰款,然後被當成垃圾一樣清掃出門,從而流落街頭,落個“回又回不去,在這兒又紮不了根”的可悲下場。
“其實,我很不想把今天的遭遇,告訴我那個可憐的老父親,但……”
瑪麗傳出來的語音,明顯帶着一腔哽咽,繼續道:
“當他看到我升級成高級機械人之後,一定會追問到底的……思柔,麻煩你現在幫我打個電話給他,告訴他在我這個區中醫院,讓他過來照顧我吧。”
瑪麗最終作出了堅忍的選擇,決定讓父親知道這事。
思柔點點頭,心裏很不是滋味。
瑪麗的心情,思柔能理解,做爲子女,沒人願意把糟糕的遭遇告訴家裏人,讓家裏人跟着提心吊膽的。但現在,思柔馬上要回E區去,而瑪麗需要有人在這裏照顧着,要不告訴她家裏人,那誰來這醫院照顧她呢?
思柔做不到扔下瑪麗一個人在此。
“電話是多少呢?”思柔問道。
“我家門口邊上的電話亭,号碼是XXX,XXX,XXX”
思柔記下了。
這時主刀醫生已經把手術工作準備就緒,要推着瑪麗進手術室去給她做手術了。
瑪麗原來的機械身體,已經在裏面開始剝離原生脊椎了。剝離之後,就裝上機械脊椎,再與腦袋連接上去。這個手術算是中等難度的了。較難的是如何在大腦之外,再裝上一個外腦——電腦!
思柔安慰了瑪麗幾句,目送着她被推進了手術室後,才轉身去找醫院裏的公共電話。
在一樓大堂的等侯區裏,找到了并排的幾個公共電話,思柔先給瑪麗的父親撥去了電話。
“千萬别沒人接,千萬……”
思柔在心裏暗暗祈禱着。
畢竟那是一個公共電話亭,隻是恰好就在瑪麗家門口,瑪麗的父親是完全有可能聽到電話響而不去接的。當然,既然瑪麗給了她這個電話号碼,至少說明她曾經是這樣打過電話回家的,希望這個法子還依然有效吧。
聽筒裏一直響着未接的音效,嘟,嘟,嘟……
“拜托,接啊,接啊!”
思柔心裏焦急萬分,要是這通電話打不通,那她還要不要呆在這裏,一直打下去?
“喂,是瑪麗嗎?”
電話終于有人接了,是一把略顯蒼老的聲音在問道。
太好了,終于有人接了。思柔一陣欣喜,暗想算你聰明,猜到可能是瑪麗打回來了。
“是瑪麗的父親嗎?”
“是我,請問你是哪位?”
思柔整理一下思緒,把剛才等電話時一直在組織的語言,在确定對方是瑪麗的父親後,才開始說了出來:
“我是瑪麗在工地上認識的工友,我叫思柔。我現在抱着沉痛的心情,要告訴你一件事件,請你做好心理準備,是關于瑪麗的一個突發情況。”
瑪麗的父親,一聽到思柔這樣的措辭,馬上意識到有壞事要發生了,心裏咯噔了一下,然後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瑪麗她……她怎麽了?”
思柔擡頭看了一下天,做了一個深呼吸的假動作,然後橫下心道:
“瑪麗和我去地下市場逛街,遇到了劫匪,她……她受傷了。很嚴重……”
思柔說到這裏,情緒渲染太自發,不可控制地激動起來,她巴巴地用手擦着眼淚,卻意外地發現沒有眼淚。這讓她一下子更加難過起來,明明心裏上的感覺,是哭得不行了,可鑲在眼眶裏的一雙金屬眼睛,卻是一滴淚水都沒有。
“啊,有……有多嚴重!?”
瑪麗的父親聽了思柔的話,吓了一大跳,趕緊追問道,同時在心裏祈禱着千萬别有事,千萬别有事。
“很嚴重,除了腦袋,其他都壞掉了!”
思柔說完,馬上聽到手中電話裏傳來一個老父親的悲号聲,撕心裂肺的聲音,響徹在思柔的右耳麥邊。
一個上了年紀的老機械人,哭得悲切極了,思柔聽了很不是滋味,安慰一通後,就挂下電話了。
返回瑪麗的病房,空空的,瑪麗已經被推進手術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