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長春怔住。
說實話,這些前來參加月績大會的長老們,每一個都是能獨當一面的骨幹,但他們大多數都是跟随柳長春出生共死的元老,有的還是“兩朝”元老、“三朝”元老。柳長春有考慮過當他們“退休”之後,老死之後,由誰來頂替他們職位的問題。
但是這個問題有點棘手。
一來,這些職位長老幹了大半輩子,借着職權之利深紮在家族中,經過這大半輩子的發展,可謂是根深蒂固。要是他們老死之後,不讓他們的子女繼承職位,恐怕會引發動亂和二心,也會寒了其他在位長老的心。這些家族“企業”有着濃重的人情世故在裏面,往往被親情綁架,一旦公事公辦,就會傷害了這份“親情”。
二來,要是讓他們的子女繼承職位,卻對族業的發展十分不利。他們的子女懂不懂行,姑且不論,單是仗着老父親的成就,驕橫跋扈,不務正事,甚至敗壞家業,這在很多家族中是屢見不鮮的事情。
不得不說,淩風竟然出了這麽一道考題,還真是難住柳長春了。何況,這些職位長老都在現場,要是把心裏想的全說出來,難免會讓他們聽了不高興。但要是不說出來,這道考題便過不去了。
“慚愧,這方面老夫确實不在行,一般都是讓他們的子女來頂替。”柳長春心念電轉,很快算計出得失的要害,這一題過不了并不打緊,可别寒了在座的這些長老們的心,這才是重點。
否則,一旦讓他們覺得“哦,原來你一直沒把我當親人看待”,或者“哦,原來你心裏想的,竟然是在算計着我”,那以後辦事效率就會大打折扣,甚至陽奉陰違,不再對柳長春全力效勞了。
“這是你們所有家族的普遍做法,可這種做法,弊端太嚴重了。”淩風搖搖頭,表态道,“看來,柳老爺子在家族管理方面,并不算是一位高人。”
柳長春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以他的性格,竟然在這一點上不予反駁,倒是出乎座下幾大長老的意料之外。
剛開始,他仗着柳家是五大家族第一大家族,憑這一點就足以不要臉地自诩他是一個家族管理上的高人,可萬萬沒想到淩風會出一道這麽現實的考題,而且是直擊家族管理模式的死穴,換誰也是無法當場解答出來。
柳長春甘願打臉,承認自己不是這方面的高人,也不敢當着這些骨幹長老,說出内心真實的看法,不敢“得罪”這些長老們。
“聽淩大少爺的口氣,似乎淩家不是實行這一套用人的做法。那麽我倒要請教了,你們淩家在用人方面,有何高明之處?”木匠長老一臉不悅的神色,故意找茬反問道。
“實不相瞞,我淩家也是實行相同的用人制度,這将是我主掌家族事務之後,将要做出改變的地方。”淩風沒有絲毫的遮掩,說出了他的想法。
柳長春一聽,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哦,願聞其詳!”
心裏卻想,這小子該不是缺了根腦筋吧,敢在用人法度上動刀子,就不怕把家族鬧得雞犬不甯嗎?
既便像柳長春這樣的雄主,也不敢在這些把握命脈的長老頭上,大刀闊斧地做出改變,何況淩風還是一個剛剛上任的少主?屁股都還沒坐穩,就敢去招惹最有勢力的長老階層?
“唯才是用!”淩風言簡意駭地回答道。
淩風的回答,馬上招來幾個長老哈哈大笑。木産長老站起來挖苦道:“我道是有何高明之處,原來也是這般陳詞濫調。誰不知道唯才是用?”
“别急,我還有補充。”淩風絲毫不把對方的挖苦,當一回事,繼續道,“我有一套完整的選人流程,能确保選出來的是合适的幹才,還是獨當一面的幹才。而你們的唯才是用,并不能賦予他們真正的職權,隻是在借用這些人的才幹,将成績竊爲己有,還額外增加了一個職位,龐大了辦事機構,增加了家族的不必要的開支。”
淩風有考察過淩家的用人制度,發現他們存在家族企業該有的诟病和弊端。因爲用人唯親,而親人無才,隻能額外招請一個人才來真正做事。這個人才還得看這個親人的臉色,不懂裝懂瞎指揮,讓這個真正做事的人才十分憋屈。
柳長春的眼睛,這次炯然大亮,緊緊地盯着淩風,怎麽看這小子都不像是一個少年,更像是一個成熟穩定的一方大老爺。
淩風能指出這些實實在在的弊端,說明他有去考察過這方面,比起其他家族的世子來,可務實多了。别的不說,就拿他的幾個兒子,沒一個能做到像淩風這麽務實。柳長春覺得單憑這一點,這淩風就難能可貴了。
柳長春好奇地道:“要按你的意思,你要真正唯才是用,并賦予人才真正的職權了?那樣一來,豈不把長老階層都得罪了?”
這次,柳長春終于把心中顧慮的“得罪長老階層”吐露出來。
“不,我的這套用人流程,不會得罪長老階層,卻又能唯才是用,是兩全其美的絕佳辦法。”淩風信心十足地道。
“不會得罪長老階層?”在座的長老們,聽到淩風說的這一點,頓時欣慰極了,這會再看淩風時,并不覺得這個少年有多招人讨厭了。
這些長老們個個心知肚明,要真正做到唯才是用,肯定就要動他們的根,所以一聽淩風張嘴就來一句“唯才是用”,都覺得特别想撲上去痛打他一頓。包括跟随淩風而來的二叔,他都覺得這個侄子要敢這麽做,第一個就會拿他開刀,心中也是格外不爽。
柳長春聽到淩風說,竟然有“不會得罪長老階層,又能做到唯才是用”的兩全其美的辦法,頓時有一股歡喜的沖動,差點撲上前去抓着淩風的手說:“快講,快講,老夫太想知道了。”
“淩少爺,你的這套流程做法,要能實現,老夫願意當成一筆交易,付你高昂的費用。你請快說!”柳長春忍耐住心中的激動,委以利誘,催促道。
“不需要柳老爺付高昂費用,隻需允許在下提一個請求即可。”淩風挖了這麽久的坑,這才把目的水到渠成地提了出來。
一旁的二叔,聽到淩風要提要求,這才恍然過來:原來搞了半天,是爲提要求鋪墊的啊!這個侄子,越發讓人捉摸不透了。
“哦,是什麽請求?”柳長春趕緊道,“你請說來聽聽。”
“凡請柳老前輩出面相助,以他的靈脈感應替我找一個好去處。”淩風了解過柳長春的三叔——柳雄,當年參與過祖父鑄造鐵餅的工程,木系靈武能力處在初級中期,有能力協助炒鋼。但現在,淩風卻不是要他協助炒鋼,而是利用木元素的靈脈感應,去尋找一個地方。
“你這小子,怎麽處處出人意料之外?好讓人捉摸不透!”柳長春左右看看淩風,吐槽道,“我以爲你是要我三叔,協助你去鑄造鐵餅呢。然而并非如此,卻是要找什麽去處?是什麽去處值得你這樣用高昂的費用來換?”
“請恕晚輩不能相告。這個去處說不清,道不明,隻有找到了,才能說得明白。”淩風賣了個關子,問道,“不知柳老爺子肯不肯允許這一條件?”
“我隻能答應讓你去見我三叔,至于三叔他肯不肯幫你,那就不敢保證了。”柳長春解釋道,“我這三叔可是一怪人,隻要不是他喜歡的,即便是我出面相請,他也不會給我好顔色。”
“無妨!”淩風想了想,道,“那就這麽說定了。”
“說吧,你這套選人流程,究竟是怎樣的一個流程。”柳長春迫切地道。
林大川與淩風有過數理上的交鋒,知道淩風這小子的思想很是奇特,這會見他有信心去請柳雄,不禁心中有些納悶:他請柳三叔,到底要找什麽去處?看樣子,這個去處十分重要,淩風竟然鋪墊了半天,就爲了這個去處而來,當真是處心積慮,用心良苦。
在座的長老們,對淩風提出的這個兩全其美的選人流程,也是好奇無比,都在颀長着脖子,乜斜着眼睛,等着聽淩風說出來。
“柳老爺子,各位長老,我說的這個選人流程,說難不難,說易也不易,但要實現,卻是可行的。”淩風裝作一副絞盡腦汁的痛苦模樣,說道,“這可是我花費了多年的腦力,夜以繼日,不停地構思、檢驗、完善,最後才得出的一套方案。”
淩風故意說得有多麽艱難,吊足了衆人的胃口。
“那是必須的。”木匠長老顯然是深受其害,竟然替淩風圓話道,“兩全其美嘛,能想出這等選人流程出來,自然是相當艱難的了。”
“淩少爺,你請快說——”其他幾個長老,都有點等不及要知道答案了。
“我是這樣構思的:在家族中舉辦一所學堂,把各位長老的子女、孫兒,集中起來栽培。制定好學業,周期,然後安排不同職位的長老前來授課,傳授他們擅長的職業才幹。短者一年半載,長則三年兩載,必定很快就掌握到各個長老的職責才能,然後按照他們各人所長,安排到對應的行業去實習,等到該行長老退出,就順位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