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法長老這話,讓淩風怔了一下。他“出生”到這個金神家族之後,就不止一次聽到“家石不多了”的族歎,一直好奇他們是怎麽知道的?
沒有現代化勘察設備,怎麽測算天靈峰上的礦石還剩多少?難道,是靠金神靈脈的感應能力?
淩風想起那天二叔露的那一手,讓他對所謂的金神靈脈有了一個初步的印象,就是對金屬元素有着超人敏銳的感知能力。
不得不說,他們金神家族這種神秘的天賦,雖然很違科學,但還是很靠譜的,竟然連鐵片上刻有字,都能感應出來。有這能力,用來感應鐵礦在哪,以及鐵礦的容量有多少,甚至礦石的品位如何,都不成問題。
“天靈峰上的礦石,剩多少了?”淩風隻得問道。
傳法長老與掌财長老,對望一眼,回答道:“掌法長老在年輕的時候,曾用金神靈脈的感應能力,探察過礦山。他是這樣形容的:山藥削皮剩下把手的一截。經三次感應勘察,畫出一個倒鬥的形狀。你祖父根據他的描述,算出是五萬方上下。”
“五萬方?”淩風愣了,心想還真是夠少的了。
礦石品位高的話,像磁鐵礦、赤鐵礦,含鐵量在七成,要煉化,去掉三成雜質,才能得到想要的鐵粉。要是品位低的鐵礦石,比如菱鐵礦,含鐵量不到五成,這五萬方的存量還得對半砍。
“可知我們家石,都是什麽品位?”淩風上心問道。
“品味?”掌财長老與傳法長老,怔怔地對望一眼,感覺少爺又口吐芬芳了,自打在族人大會上用嘴打跑林大川、汪真之流後,開始吐露一些新奇的詞語。
傳法長老搖搖頭:“恕老夫不知,雖然怎麽個冶煉,如何打鐵,如何鑄具,都是我這個傳法長老在教導族人鐵匠,可這個品味如何……還真是不曾品嘗過。”
他竟然以爲淩風問的是礦石的味道?
淩風皺皺眉頭,心想這幫未開昧的山民們,還真是純樸天真。既然二叔開啓了靈脈感應的天賦,應該能感應出家石的含鐵量是多少,不過這個時候不太好上門去問他老人家,一問,準會被問及修煉的進度。
二叔授予的修煉金珠,就帶在身上,可淩風一點也不覺得有何用處。并且按照他教的方法,修煉了四天,毫無進展,感覺像是被騙了一樣。
“帶我去礦場看看吧。”淩風隻好出此主意道。
“那就有勞傳法長老了。”礦場是個揚塵的髒活之地,一身幹淨地進去,一身灰泥地出來,掌财長老可不想陪着上那地方去,于是向傳法長老示意道。
做爲傳法長老,家族的任何工種,他都得親授技藝,所以面面俱到,但凡有工活的地方他都得去轉轉,去看看,一來是監督,二來遇到領悟不通的弟子,也好當場指正。礦場也是他常去巡查的地方。不過,自從淩風的父親淩天鵬過世後,礦場就停止運作,沒再開采鐵礦了。
“少爺,請——”傳法長老還是很務實的一個前輩,聽到淩風說要到礦場去踩點,很是引以爲榮,大概這個洗心革面的少爺,能親臨礦場,是很給他面子的一件事情。
天靈峰,就在淩家莊的後面。擎天五指山,最高的山峰,奇險而靈秀,山峰頂上常年雲蒸霧繞,仙境袅袅,是一個神秘的去處,也是被五大家族視爲絕佳的靈修之地。
上峰的路隻有一條,峰高勢險的一座山峰,竟然人工開鑿出一條上峰的路。寬大,開揚,不顯窄仄緊陡,路面鋪的是花崗石!這工程,哪怕放到現代化的地球上,也是一個巨大的工程,可在這裏,竟然被完成了,而且看效果,完成得還很好。
出了淩家莊後門,沿着花崗石通鋪的石階路,一路攀爬而上。
淩風在開鑿的山路邊上,意外地看到了依山勢而搭建的纖索通道,穿梭在嶙峋的山石之間、幽深茂密的林間、山水潺潺的溪澗。
纖索上的滑輪吊籃,已經停止了運行,偶爾還能在節點的棧道上,看到就挂在那兒,随着山風輕輕地搖晃着。
“少爺,你現在不往靈峰上跑了嗎?”傳法長老在前面帶路,寬大的石階路在他腳下毫無阻礙,一看就是常跑上跑下的主,攀爬了五六裏,依然不見他氣力不繼,“你那套碎石拳,還沒突破到碎石的境界吧?不用急,現在靈氣枯竭,所有的靈武之技,隻剩下武,而沒有靈。靈峰處的靈氣,早晨太陽破曉之前,最爲明顯,你可在那時那地修行。一旦覺醒了靈脈,你那套碎石拳也就能碎石了。”
靈武世界,五大家族的弟子都修習靈武之技,靈氣充沛之時,大部分人都能修習成就。但現在靈氣枯竭,别說族人一般的弟子了,就是有神裔靈脈的嫡傳世子,都難有成就。靈武之技,隻練到了武技,而沒有靈氣輔助,實現不了神乎奇技。
哦,原來我這個吃喝玩樂的少爺,也修習有靈武之技啊?淩風有些驚訝,但想到自己竟然能登上擂台,與四大家族的世子對決,顯然是小有成就的,倒不完全是個廢物。
一路不願多言,攀爬了半日,淩風還歇息了三回,才上到了小半腰。
這時,石階路一分爲二,左邊一條,通往上峰,右邊一條,側繞橫行,如大蟒盤山,去向不明。
“少爺,礦場走這條路。”傳法長老指着右邊一條平鋪的山路,然後率頭先行。
這是一條環繞着側峰開鑿出來的山路,平鋪繞行,沒有往上攀登的陡勢,如履平地,兩人一下子感覺輕松了不少,步伐也加快了很多。
原本平整的山路,漸漸出現了碎裂的痕迹,再往前繞行,開始出現了輪辘軋痕,一道道深見山石。
山路突然往山體拱開一片小天地,出現了連片砌起來的石房。一眼看過去,很明顯看到每間石房都有一個煙灰缭草痕迹的石竈,石竈旁邊清一色地擺着一個打鐵的青石闆,還有水槽。
石房以半月形環繞着一個小廣場,小廣場上堆放着少許的赤色石頭。
淩風拎起一塊赤色石頭,隐隐透出金屬的光澤,憑他的學識一眼便認出:“赤鐵礦。這不是礦場,是冶煉場。他們是怎麽來冶煉的?”
此時,這個冶煉場已經停工了好幾年,沒有鐵匠在操作,淩風無法窺見他們是如何煉化礦石的。
走進那些石房,看到石竈裏還殘留着一些木炭,以及旁邊堆放的幹柴,再看看那塊厚實的青石闆上,出現了深深的凹窩,四周濺滿了黑黑的火星渣子,極像蟻巢口上的泥粒堆。
“你們是一塊塊鐵礦石,燒紅了來錘打?”淩風揣摩出了一個大概,吃驚地問道。
“是的。這是你父親教的方法。”傳法長老回答道,“自從與火神火家談不攏之後,隻能用這種辦法來去除礦石的雜質了。你父親說,這叫勤能補拙。”
“天啊,這是最原始、最落後的笨方法。”淩風忍不住咂舌道,“而且這種煉法,礦石在不停的錘打中,鐵質鋼化,新舊交融,最後半鐵半鋼,鐵的延展性嚴重破壞了,後繼再當鐵材來鑄造,難度就高了。”
淩風看看水槽裏,隻有幾砣黑漆漆鐵疙瘩,這是他們去除雜質後最終的鐵材。雜質是去除了,可是鐵質鋼化了。鋼化就算了,關鍵不是全部鋼化,而是鐵和鋼摻和在一起,鐵不是鐵,鋼不成鋼,給煉死了,連半成品都不如。
“少爺,你——”傳法長老吃驚地看着淩風,“你可是嫌這地方太髒了,又熱又髒,從來不到這裏來觀摩過,卻……卻怎麽知道得如此清楚?”
“說說與火神火家談不攏,是究竟怎麽一回事吧。”淩風強行轉移了話題。
對于淩風不知道與火家談不攏的事情,傳法長老是一點也不驚訝。這個少爺原本就隻知道吃喝玩樂,從不過問家族的事務,何況與火家的合作,也是一個機密,族人弟子知道的原本也不多。
“我們金神家族的冶煉,離不開火家弟子的控火協助,所以兩家簽訂了長期的秘密合作。但靈氣枯竭之後,火家弟子的控火技能,一代不如一代。到了上一代時,他們已經不能控制出我們需要的火候了。你父親便終止了這項合作。結果遭受火家反咬一口,賠了一千枚鐵餅,從此與火家老死不相往來。”
淩風聽了,知道這是父親毀約了,賠償一千枚鐵餅,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折合他理解的硬通貨,就是50萬塊錢啊!不少了。
傳法長老歎了幾聲,接着問淩風:“現在少爺決定開采鐵礦,鑄造鐵餅,而那鐵餅的工藝,你也看到了。似那般純鋼的工藝,咱們的鐵匠怕是鑄造不出來。少爺這個問題,該怎麽解決是好?”
淩風看過林大川擲出來的鐵餅,那真是一枚鋼崩兒,是祖父淩天峰的傑作。
“祖父當年是如何鑄造那批鐵餅的,你可有目睹?”淩風隻得問道。
說到冶煉,其實淩風心中有現代化的冶煉辦法,就是這裏沒有相應的高溫爐竈。
“你祖父當年鑄造那批鐵餅的工程,可謂巨大了。”傳法長老咪了咪眼睛,回想起那一幕記憶,忍不住心中豪氣幹雲,“他把火家骨灰級的控火師請來,還請來了木神柳家的幾個靈武修爲精湛的同輩。當時我們都想不通,冶煉用火,請火家是合理的,可爲什麽也要請木神柳家的人?這個我到現在都沒琢磨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