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懷春,愛幻想。
天真的女孩兒啊,哪怕平日再怎麽聰慧機敏,才聽了男人的一口承認,心兒便将往日的怨氣硬生生的揮散。
在情窦初開的年輕,人總是會用自己的幻想去彌補對方的沒好做地方,總是情不自禁的放大對方一點點對自己的好行爲。
蓉哥兒的一眸、一笑、一語都被懷春的林黛玉賦予特别的意義。
人,隻有在愛情面前是最公平的。聰明絕頂、才華橫溢的人也可能在感情中被傷害、被遺棄,天生木讷的也可能或者長久的幸福。
黛玉無法預見自己的未來,卻能抱有最美好的幻想。回味剛剛的情形,兩片薄唇緩緩玩勾勒出一抹甜甜的笑。将衾子抱在懷中,似乎真能感覺到沒那麽疼了。
蓉大爺從黛玉院子裏出來,竟有一種心有餘悸的感覺。
許是在她特别的日子裏,蓉哥兒再不能将她當成小孩子看待了。或許是抛開了偏見、卸下了防備,在即将遠行的時候,這個愛生悶氣的姑娘竟也瞧得可愛、漂亮了許多。
她那瘦弱的身子裏藏着一個堅定的念頭,勇敢無懼的想法,而且她也一直在爲了自己的想法而努力。
這樣的女人,堅定的女人,最讓人敬佩,也讓人喜愛動容。
她明明是江溪裏柔弱的粉色白荷,長在風雨烈日下,養在涓涓潺潺的溪水裏。
清新脫俗亦嬌滴柔弱,狂風能虐、大雨能殘。偏她依舊聳立花莖不倒,隻将落瓣送流水,留得殘荷聽雨聲。
古人好蓮,也不單單因爲清水芙蓉美。
恰如此時蓉大爺,心裏暗歎着這個白荷一般小巧嬌柔的姑娘,那個似花瓣一般輕曳的姑娘,正在悄悄釋放專屬她的魅力以一種遠超地球引力的力量吸引着自己。
有那麽一瞬間,他像是感覺到了一陣頭暈目眩。就如同牛頓的蘋果般,不受控制從樹上墜落下來,緩緩滾到了她的腳邊。
那絕對是一顆外表成熟裏面卻藏着青澀味道的蘋果。
像是少年時的初戀,拘謹、慌張、心跳加速的對視。
空氣裏也散發着蘋果青澀的酸甜氣味。
心髒,在持續着蘋果從天空墜落大地的後遺症,暈眩并劇烈的跳動着。
“難道我是一個蘿莉控?還能被黛玉這樣小家碧玉、瘦弱嬌氣的小丫頭給吸引?”
這是沒有切确答案的問題。
他喜歡不争不搶的香菱,他也喜歡張揚霸道的王熙鳳;他喜歡善解人意的可卿,他也喜歡外冷内熱的薛寶钗。
還有那雅緻脫俗的溫柔成熟的李宮裁。
黛玉,像是青少年學生時期遇上的傲嬌女同學。一下子将成熟的你,拉入曾經的學生時代,回到了熱鬧的課堂上。
老師在上面口若懸河,你在與傲嬌的女同學因爲某些互相寫着紙條。偶爾惹來對方的白眼,偶爾又瞧得對方美美的偷笑。
在那某一日裏,兩人背着老師、同學偷摸摸的牽手。
“我大抵是病了。”蓉哥兒自嘲一聲。感覺自己又像是回到了年輕時候。
甯國府的前廳裏。
薔哥兒聽了消息急忙忙趕來,臉上還有奔跑惹出的一團紅菱子。
“蓉哥兒。”
興奮激動的心情如何也無法掩飾,今兒終有一片時間能與蓉哥兒坐着好生說一會話了。
“前些日子各種事情實在太多,抽不開身來。”蓉大爺那種年輕感覺的還未消散,見了這位同宗的近派兄弟,也忍不住伸手搭上對方的肩膀。打趣道:“薔哥兒不會怪我吧。”
薔哥兒臉上似乎更紅,幹笑着這一聲,真切回道:“蓉哥兒是做大事的人,自然少不了忙碌,我哪會怪……”
“不怪就好。”蓉哥兒熟絡地拉着薔哥兒往後邊的書房去。“本來急着召你回來,是想在京裏說一門親事。奈何這幾月發生事情,如今也不合時宜了。過幾日我又得離開,伱的親事隻能由太太與你嫂子給你把關。”
婚姻事宜,薔哥兒素來是不急的。
在他眼裏這種事情甚至可有可無,還不如給蓉哥兒辦事重要。
“蓉哥兒不用分出心思在我的婚事上,若是嫂子與太太瞧着有合當的,我隻管應承下來便是。”
“你啊。”蓉哥兒攬着他的肩膀,拍了拍。笑道:“在東府人丁不旺,你怎麽能這麽随性無求。給大哥說說喜歡什麽樣的什麽秉性的姑娘?作大哥的爲你翻遍真個神京去找尋。”
薔哥兒眼神異樣,一雙美眸輕輕看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自己喜歡怎樣的。太太、嫂子看好便可,隻要對方沒有害咱們東府的邪心,其他模樣秉性倒也不重要了。”
咳咳……
這小子啊。
蓉哥兒臉上尴尬稍縱即逝。暗暗搖頭,拉着薔哥兒在書房凳上落座,讓幾人仆人送了熱茶、糕點、果子等。
關了房門,他道:“終身大事,還是得想一想的。我還想着家裏早添幾個侄兒侄女,往後大哥兒年長一些時也有夥伴,将來他們長大也能互相扶持。”
薔哥兒喝了一口熱茶。
清香的熱茶暖口又暖心,渾身放松了不少。隻是他卻回不出話來,隻聽着蓉哥兒在那裏說。
“往日你在窯廠裏,身邊也沒個丫頭伺候,這事我倒忽略了。如今我已經上書給你另求了一個官,在水利營田府供職,你原來那工部督催也還兼着。不過得往荊湖去,不再是金陵這等繁華地。”
官職?
薔哥兒最初還欣喜,如今倒也沒太多在意了。唯一能在意的,就是能不能幫到蓉哥兒。
又聽蓉哥兒道:“瞧你這表情,可是嫌棄?”
“沒……”
“沒有就好。此次給你求的是水利營田府營田司荊湖分司員外郎一職,雖隻是從五品,比你比原來的督催官也隻提了一等,但在荊湖分司裏,你便是這個。”
蓉哥兒豎着大拇指,笑道:“因江南一帶現在多種棉花、桑葉,如今大燕稻産以荊湖爲盛。自前朝起便有俗言‘湖廣熟,天下足’,你去荊湖其任務不可謂不小,不可謂不重要。”
“對蓉哥兒重要嗎?”
額……這家夥……
蓉哥兒幹笑一聲,道:“重要,對我很重要,對甯國府更重要,對天下百姓都重要。若能使荊湖稻産增翻,不論我,不論甯國府,不論百姓都有益處。”
“隻要能利于蓉哥兒的,我便去做。”
話聽着暖心,就是……
蓉大爺有感覺到一點點的别扭。
薔哥兒啊,薔哥兒。你怎麽就一根死腦筋了?
蓉大爺道:“對你也有極大好處的。去了荊湖,不需幾年,你升官發财唾手可得。倒時我尋個機會,再将你調入神京水利營田府衙門,也不用在荊湖受罪了。”
見他默聲不語。
蓉大爺繼續說道:“我已經交代了家裏,隻等宮裏冊令一下。太太便會從府裏挑四五個模樣秀麗、辦事周到、心思靈敏的丫鬟跟你過去伺候。還有府中管事、家仆等俱全。甚至族裏亦有叔伯兄弟同行,計算在荊湖地區修建幾個窯廠,一爲百姓服務同時給族中盈利,二給營田司協助,第三你也好有個照應。”
“一切聽蓉哥兒的安排。”良久,薔哥兒才回了這麽一聲。
蓉大爺聽了既喜又憂。叫他喝了茶,又嘗幾個果子。小聲說道:“這次薔哥兒去荊湖,出了公務。我還想請薔哥兒幫忙做幾件事情。”
“什麽事?”頓時,賈薔的雙眼射出一道亮光,神采奕奕期待着蓉哥兒的要說的事情。
“我在天上時聞得一個水稻育種的法子,隻是當時也未留心,自己也半懂不懂。所以想要薔哥兒領着營田分司的官員在推廣高産精種之餘,便是試驗交雜育種。你也勿要擔心,此事,我會在離開神京前将自己了解的片面東西全寫下來交予你。”
蓉大爺在心底祈禱:現代神農保佑,望此間有才者能琢磨出雜交之法。不求十年二十年,但求百年内能給百姓增産增收。
看着薔哥兒點頭,蓉大爺才松了一口氣。他知道隻要賈薔答應他的事情,賈薔一定會去認真做,絕不會反悔。
哪怕再苦再累……
蓉哥兒心裏其實也不大好受,想着自己在利用薔哥兒。面朝黃土背朝天,又豈是賈薔這種哥兒真心願意的。
可實在是他心裏沒有更好的人選了。
歎一聲說道:“還有一事。”
“是什麽?”
蓉哥兒搖了搖頭,眼神不知望哪裏,小聲道:“如今還不能說,待得我離京那日再告訴你。”
兩人再說了一些閑話,蓉哥兒愈發不自在起來。在薔哥兒異樣的眼神中結束了話題,急匆匆讓外邊的仆人送薔二爺回去。
又召了賴升與施管家過來。
将府裏的事情與施管家交代了一些,才留着賴升說話。
“如今賴家的哥兒在府裏也管不少事情,賴大總管過得幾年也能養老享福了。”蓉大爺打趣道。
“是兩個小子得大爺信任。”賴升緊忙回道。
“不,是我信你。”蓉大爺請着賴升落座。賴升百般推辭,最後還是蓉大爺變了臉,賴總管方才戰戰兢兢的坐穩。
“你是府中老人,府裏許多事情,你比我知道的還清楚。”蓉哥兒看着賴升驚懼樣子,笑道:“不必擔心,沒有吓唬你的意思。隻是感慨一番,又想着如今府裏事完,也該尋日子讓總管帶一隊人往黑山村去了。”
賴升聽了這話,也才放下心來。“全憑大爺吩咐。”
“遼北寒冷之地,賴總管去了需得照顧好自己。府裏可信的人不多,我信的人更少。黑山村諸事還得你打理着,大小事務更需看緊。免得賈珖、賈芹二人跳脫惹禍。
這會,黑山村裏應是多了一批人,等你去了,莫要向他們尋根問底。若他們不聽話,也不須客氣。黑山村裏的鳥槍,厄羅斯買的火槍,該用的時候便要用。”
“大爺……那些人是?”
還能有誰,無非就是原來躲在平安州的倒黴蛋。蓉哥兒癟癟嘴,想着小雀兒這會應該也在黑山村,說道:“等你去了那邊便知道。”
“省得。”
“等到了那裏,多買些奴仆,多招些工人。各種事情都要加快進程。尋找鹽湖的事,倒可以先放一放。造船爲主,仿制火槍爲次,挖金再次。”
“可否需提防遼北兩位節度使……”
“不必,吉林節度使忙朝廷的事情都不完,哪有閑心管黑山村。再者大燕不禁槍,咱們仿制火槍,又不是批造成軍。吉林節度使也管不着。
黑山村裏野獸多,沒有利害火槍哪能行。石大興安嶺中常有厄羅斯土匪,說不得哪日便擾到黑山村了。若不是石大興安嶺太冷,我都想讓人到外邊找财路去。”
賴升讪讪點頭。制造火槍終究容易讓人猜疑,又在邊陲地帶,怎麽……“老仆去吉林節度使那打點一下。”
“打點也好,終歸是鄰居,關系也不能太僵。順便與吉林節度使還有打牲烏拉總管衙門說一聲,黑山村附近東北三江沖出的那片大荒地以後由甯國府墾荒。”
“咳咳……”
這時代的人啊,真的是暴殄天物,三江平原這樣的好地方也不開發。
自己可惦記很久了,甚至還想着在三江大嶺之間圈出一片自己的私地了。
轉念又想,那邊确實冷,一般人也不願去哪裏遭罪。
不然,爲什麽是流放甯古塔,而不是流放黑山村?是因爲黑山村比甯古塔還冷啊,估計是怕犯人到了黑山村直接被凍死。加上路程遠,朝廷也不願開發黑山村周邊地帶。
帶着這些思考,蓉大爺躺在了叢綠堂中。
“你也不怕郡王妃怪罪,趁着她不再,竟然霸占了她的地方。”
“又不是沒在這邊歇息過。”蓉大爺嘿嘿笑着,尋着溫暖。“宮裁要是怕怪罪,現在差人去将郡王妃請來,咱們……嘶……”
“盡想那些事情。昨兒夜裏與鳳辣子她們還沒鬧夠?”宮裁輕嗔着說道:“今兒是陪你來說話的,可不是……”
話到一半,再說不下去。
宮裁臉色漸紅,身子骨也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