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西北部的動亂,加上黑山村來往的書信,賈蓉聽到了許多關于葉卡捷琳堡的消息。
他知道厄羅斯的首位皇帝在大燕西北、西海沿子北面建立了一個巨大的煉鐵廠,并以煉鐵廠爲基底打造出一個鋼鐵工業城市。
那就是葉卡捷琳堡。
這些年來,厄羅斯的火槍、大炮所用的鋼鐵大多出自葉卡捷琳堡。特别是最近幾年流入西北部的鋼鐵,九成以上是從那裏來的。
說句不中聽的話,在賈蓉看來西北部的動蕩、恰克圖的流匪,厄羅斯朝廷在背後出力不少。
偏偏又是沒辦法的事情,葉卡捷琳堡的建立象征着厄羅斯的工業改革已進正軌。工業領先的厄羅斯,不是如今的大燕願意交惡的。
假以時日,厄羅斯工業成熟後,賈蓉甚至能猜到厄羅斯一定是先穩占恰克圖等鮮卑利亞南方等地。然後東占外興安嶺,或南并漠北,西控西北部。
就跟前世發展的一樣。
大燕危矣。
想到這裏,蓉大爺苦笑了一聲,自己擔心個什麽錘子。能夠先保着賈家再說,保住自己身邊人再談。其他的,已經派了人去恰克圖,私下能做一點算一點。
當日與薛蝌吃過酒,也不便在薛家小院裏多呆,蓉大爺帶着微醺酒氣回了甯國府裏。
“蓉哥兒。”
“是二姨啊。”蓉哥兒愣一下,讪讪瞧着面對面站着的尤二姐。更見對方臉上幽怨神采,亦不免垂下頭來。
到底是王熙鳳攪了她和賈琏的好事,蓉大爺也是知根底默許了的。
這點上算是對尤二姐虧欠了些。
蓉哥兒半晌不見尤二姐開口,打破沉默道:“媳婦還太太都還在西邊吃酒,二姨可是有什麽要事兒找她們?”
才說完,隻見尤二姐臉上猶豫,雙手暗裏亂扣,卻也半天聽不到一個字。
那邊暗處的尤老娘見了不真氣的女兒樣子,小聲咒了一句:“活該是沒富貴的。”
尤老娘罵罵咧咧從暗處走出,同時自憐身世悲慘。
原來尤老娘也是個精緻漂亮的人兒,年輕是嫁了個還算富貴的商賈,生來兩個樣貌更加出挑的女孩兒。偏沒過得多少富貴日子,那商人久壞了身子,沒幾個年頭就去了。留下她與兩個年幼女兒,偏商人不信,家裏叔侄吞占了家産。
家裏又沒支撐管事的,從此往後尤老娘生活水平急速下降,趁着還是風韻猶存的俏寡婦改嫁到了更富裕的尤家。
該死的老天爺卻又造化弄人,才在尤家享了幾年富貴,哪想老尤兩腿一伸去了。而她也年老色衰,想再改嫁已是不可能。
她唯一的希望就隻能寄托在女兒身上。可惜自己的大女兒指腹爲婚的張家已經敗落了,以後真嫁過去隻能受苦,隻好想辦法退婚。可羨那死鬼老尤的親生女兒倒攀了門好親,居然嫁給了甯國府的珍大爺,雖然隻是填房,但是至少這輩子都不愁吃穿了。
憑着這層關系,尤老娘也常到甯國府裏打秋風。
誰怎料甯國府的珍大爺也突然入了土,府裏當家的竟成了小蓉大爺。小蓉大爺到底不如珍大爺闊氣,管内宅的小蓉大奶奶更是把她當普通親戚對待。
一年二三十兩銀子,當是打發叫花子的了。
哪個不知道小蓉大爺這幾年賺了打錢,連從下人那裏都抄了幾萬兩銀子。尤家好歹也是珍大奶奶的娘家,不說一年孝敬幾千兩銀子,幾百兩也是該有的吧。
更恨的是,明明西邊府上的琏二爺房裏缺個管事的奶奶,還要将二姐這事給壞了。
不然,尤家也有了一珠搖錢樹。
尤老娘款款從後來暗處走來,臉上挂着和善的笑。心底卻不停咒着,我在甯國府裏住了這麽久,這一家人是什麽情況還能不知道?
道貌岸然的小蓉大爺,也沒比原來的珍大爺強哪去。
可真是有怎麽樣的老爺就有怎樣的哥兒,甚至小蓉大爺比珍大爺更利害了。不僅拐了西邊的二嬸嬸,還偷了遠房的姑姑。凡進過甯國府的漂亮人兒,能有幾個逃得他手心。
尤老娘暗哼着,二姐模樣也好,隻要多造得幾個機會,不怕你不動心。
人已走近,尤老娘笑聲喚道。
“蓉哥兒。”
蓉大爺稍稍拱手,又輕晃了酒氣微醺的腦袋。笑道:“原是有事兒找我的啊,咱們去前面廳裏說話罷,這邊冷着。”
院子定是不能讓她們進的,隻好帶前廳去。蓉大爺心裏防備,伸出一手來相邀。
尤老娘卻也人精,前廳哪是喝茶聊正事的地方,她們說的又不是正經事才不肯去人多的前廳。最好的地兒自然是越隐蔽越好,人越少越好。
如果是某一處僻靜卧室,還能順便獨留酒醉的蓉哥兒與二姐同處。
“也不需往那邊麻煩。”尤老娘笑嘻嘻說着,又攜上溫柔和順、俊美異常的二姐來。歎道:“丫頭心裏藏着事兒,又不好同外人說,隻能求到蓉哥兒這來。”
蓉大爺幹笑着。“親戚間怎能說個求字。”
“到底是不便外傳的醜事。”尤老娘再歎。
“……”
蓉大爺實在無法,卻也隻能邀兩人進了一處院子,喚丫鬟奉熱茶來。
偏尤老娘卻再以家醜教他将丫鬟也支開爲善。待見無人後,才按着尤二姐在蓉哥兒旁邊坐下。自憐說着:“可憐這丫頭原也是有好姻緣的,哪想那張家的吃喝嫖賭連家都不認了。二姐一年年的長,總歸得有個歸宿。我這個做娘的怎能瞧她邁進那火坑去。”
“……”
尤老娘說得可憐,又将最近張華的做爲說了一通。實在是個不幹人事的,連自己都養不活了,隻能在南城偷雞摸狗。哪怕拿得了一文錢,也要進賭坊玩上一把。
有道是吃喝玩樂不需憂,最怕兒孫日夜賭。
賭是敗家的第一等。
也是尤老娘的口才了得,竟也說得蓉大爺動容。
“張華若真是這樣的人,我倒能做主将兩家契下的婚書要回。”
尤老娘眼前一亮,忙慫恿道:“丫頭還不以茶代酒敬蓉哥兒一杯。”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蓉大爺連擺着手。
尤二姐卻也臉上欣喜地舉茶稱謝。雖喝過茶便被打發了,尤二姐亦也松了一口氣。張家的婚事總算是有了解決辦法。想到這裏,标緻的臉蛋上開出寒冬大雪下粉嫩的梅花。
“瞧你沒出息的。”路上,尤老娘哼了聲。她極其不滿女兒今天的表現,教導道:“那邊窮鬼的婚約解除了,往後就能過上好日子了嗎?你瞧瞧甯國府那些丫頭的生活,都比咱們在尤家過得還好了。以後多到蓉哥兒面前走走,但凡撈得一點好處,咱們娘仨這輩子都衣食無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