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不知道真假,又擔心蓉哥兒是真有正事要做,故道:“便往那邊去罷。”
蓉哥兒心裏暗喜,忙上前領路。走在前頭,嘴臉笑容毫不停歇。
李纨跟在蓉哥兒身後,瞧着他寬厚背影,又看着叢綠堂越來越近。她心裏十分清楚,今兒進去了這裏,怕是免不了一陣腿酸手麻嗓子啞。
穿過走廊,跨過小溪流水。看着竹林外小溪旁的幾株芭蕉,竟還瞧着兩隻綠油油的蛤蟆趴在光滑的芭蕉樹幹上。
李纨的内心更加矛盾了,今兒她确是想見着蓉哥兒,也精心打扮了一番,不減添了頭飾還讓丫鬟熏了衣裳。
好些年未曾這樣過了。
她想讓蓉哥兒見着自己漂亮的一面,卻不代表是想與他再愉樂增情。
“怎麽了?”走在前頭的賈蓉忽然未聽着兩人回話,回頭瞧一眼,隻見李纨與素雲站在芭蕉樹旁。一片碩大的芭蕉綠葉從樹幹探出,像是一隻巨手在李纨、素雲二女頭頂上空托着。
李纨稍稍搖頭,從芭蕉葉下走出,自嘲般笑了下。道:“無事,到叢綠堂再說。”
其實她剛剛有退縮的想法。看着挂王汝舟詩詞的裙房已經映入眼簾,她的内心有一道聲音在說:别去了、别繼續了,不說早說斷了嗎?爲什麽還會鬼使神差的跟來,鬼使神差的還想去找蓉哥兒、想見蓉哥兒。
這樣的聲音在她腦子裏彷徨。
真的能就此斷了嗎?
李纨思忖了一陣,發現自己根本斷不了。所以才自嘲地笑了一下, 嘲笑自己的無德與不要臉。
賈蓉看出李纨神色有變, 眉眼間目光也稍閃躲。不由得心裏空空,道:“什麽話都進叢綠堂再說罷。”
李纨點點頭。
她身邊的丫鬟素雲,卻能清楚的感知奶奶突然攜上了她的手。素雲偷偷看了一眼奶奶,發現奶奶眉頭緊并着, 一臉心事模樣。
素雲低頭不語, 奶奶和小蓉大爺的事情不是她這個丫鬟能插嘴的。
隻管扶着珠大奶奶,跟着小蓉大爺進了叢綠堂中。
三人一路往裏走。
路過了上次呆的懸挂王汝舟詩詞的房間, 竟換外側一間。推門而入, 裏面陳設竟像書齋。滿屋子的書本擺放在書架上,整整齊齊, 分門别類。
臨窗的地方竟還有一個碩大的黃花梨書案, 案上筆墨紙硯皆全。
李纨詫異瞥蓉哥兒一眼,這人還真是來這辦正經事的?
隻消這麽一想,方才所想的矛盾全沒了。這會子心裏隻有淡淡的酸氣, 又好奇蓉哥兒到底是要做什麽。
見賈蓉走近書案,又喚了素雲打水來洗筆。
李纨款款道:“你倒使喚得順手,吩咐起她來,竟像是在使喚你們東府的丫鬟。”
賈蓉一愣。
素雲抱着天青色魚鱗裂三足鼓釘洗也呆在原地,眼巴巴瞧着珠大奶奶,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聽小蓉大爺使喚。
蓉哥兒笑道:“我身邊不喜歡帶丫鬟, 今兒隻能借宮裁的素雲姑娘用用了。”
李纨臉兒一紅, 嬌嗔瞪蓉哥兒一眼,自從告訴了他名字後, 這家夥私下無人時總是喜歡喚‘宮裁’二字。
實在沒規矩。
偏李纨還格外受用,仿佛‘宮裁’二字從蓉哥兒口中說出,便有了一種特别的魔力。讓人心暖暖的、癢癢的、麻麻的、酥酥的, 還有一股熱流從心兒裏往渾身上下遊去,讓人怎麽也說不出其他不好的話來。
到底是女人的名字, 哪是外人可知的, 又豈是外能可喚的。
在西府, 李纨永遠是珠大奶奶;在外面, 李纨也隻能是賈李氏。
多年無人喚宮裁。
李纨輕輕瞧一眼還愣着的素雲,帶着淺笑道:“還不去舀水來, 我還等着要磨墨了。”
抱着筆洗的素雲卻低頭紅着臉,想着‘借素雲姑娘用用’幾字。小蓉大爺這話雖不是她心想的意思,卻也足夠讓她害羞,實在是容易讓人誤會。
聽了奶奶聲音, 素雲的腦袋催得更低, 不敢擡頭起來抱着筆洗便轉身跑了。
李纨見此, 道:“這丫頭好沒規矩,也不擔心把筆洗摔了。汝窯的東西, 把她全家賣了也賠不起。等她回來,定要好生罰她。”
蓉哥兒緩緩笑一下, 道:“宮裁這會可打眼了,那玩意樣氏釉色都同宋朝汝窯相似,卻不是宋汝。是今人仿的。否則,這樣名貴的物件我哪舍得擺窗邊書案。”
李纨道:“冒失也是壞了規矩, 還是得訓她。”
蓉哥兒道:“倒不說她了,我聽說稻香村外的幾塊胭脂稻是宮裁管理的, 倒想讓宮裁辦個忙。”
“我雖未親自下地, 卻也實際監督打理着。蓉哥兒是要問胭脂米的事情?”
“無關胭脂米。隻是忠順王離京前給了我一任務, 要編出一本農書來。我也寫了不少, 前兩日拿了一冊回衙門給各省的農官們瞧。奈何他們全看不懂, 連衙門裏的官員也說深奧,所以想請宮裁幫忙潤色修改。”
其實哪裏是深奧,就是因爲蓉哥兒是帶着前世的習慣編寫。行文字句,甚至裏面還有許多後世才有的詞彙,及一部分連賈蓉都沒意識到的後世專業術語,所以農官和營田官吏才看不懂。
偏偏這個時代的農業專業術語,賈蓉也不懂。
就因如此,賈蓉才想請李纨過來翻譯,用符合這時代的話去描述。
蓉哥兒在李纨的詫異目光中,打開了旁邊一個抽屜,從中拿出一冊來遞到李纨手中。“宮裁先瞧瞧。”
李纨很想讓蓉哥兒别再‘宮裁’‘宮裁’的叫喚,卻看着蓉哥兒這張臉,怎麽也說不出那話來。伸手接下, 翻閱起來。
恰時, 素雲已打水回來。
李纨卻沒管她, 反指着兩字問道:“二厘在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二厘?蓉哥兒好奇湊過去瞧了眼,解釋道:“二厘米深。”
同時深處食指中指做插秧狀比劃, 道:“大概就這麽深。”
“六分深度罷。”
六分?要說寸、尺這些單位賈蓉心裏是有個大概的,至于分,還真沒接觸到這樣的長度單位。笑道:“幸好有宮裁,不然這東西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寫完。”
李纨繼續翻看,突覺一處着涼。猛然低頭瞧去,責道:“蓉哥兒将我當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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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