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兩日,過去。
這天淩晨,天未亮。
賈政從趙姨娘的溫柔鄉中爬起,回頭瞧一眼如小貓般的趙姨娘。不禁嘴角上挑,回味一番昨夜舒爽。探手進被窩再暖了暖,惹來床榻上妖媚的趙姨娘嘻嘻作笑。
“老爺這麽早就要起來?”
賈政笑道:“得一早去别院瞧瞧,今日要繼續開工了。”
趙姨娘卻拉賈政手臂,死死夾緊。眉眼如狐,極妖而豔,呢喃道:“老爺真是狠心的,當真舍得天不亮就要離開?”
“這……”賈政感受手上溫潤,心裏忍不住連蕩幾下,手指亦是挑撥。作正經樣,道:“府裏公事要緊。”
趙姨娘狐媚笑一聲,道:“還有更要緊的。”
賈政聽了,不由手指一僵。片刻之後,房中再起嬉鬧。
不足盞茶功夫,房裏笑聲漸消。
趙姨娘軟趴趴的依在賈政懷裏,貼心說上一通體貼的話來,令賈政心中更喜。他道:“且忙什麽,環兒才多大。等他再念一兩年書也不遲,我已看中了兩個丫鬟,一個與寶玉,一個給環兒。隻是年紀還小,又怕他們誤了書, 所以再等一二年。”
趙姨娘道:“寶玉已有兩年了, 老爺還不知道?”
賈政忙問是誰給的。
寶玉與襲人的事情雖然在府裏這麽傳,到底是真是假,趙姨娘也不知道。又想着應不是真的,否則寶玉怎麽還會被入歧途。
趙姨娘忙回道:“聽人傳過, 倒忘了是哪位。”
賈政淡淡道:“又是亂嚼舌頭下人, 莫要總和她們混一起交絡。”
趙姨娘嬌滴滴嗯一聲。
賈政休息一陣後,在幾位丫鬟服侍下更衣洗漱, 早早去了書房裏。政老爺這些天可謂過得潇灑惬意, 不讓人省心的寶玉還在床上養病,根本沒有能讓他煩惱的事情。
如今省親别院繼續開工修建, 賈政在書房見了詹光、程日興, 又喚了賈琏、林之孝、吳新登幾人過來。浩浩蕩蕩的一行人,打後面别院過去。
賈政計算着,再需得三四月, 别院亦可完工了。等那時娘娘回來,榮國府該如多大威風。吩咐道:“别院用材必得嚴苛,咱們家這院子不能給娘娘丢面兒。”
賈琏笑道:“那是自然,琏兒手裏心頭都有着賬本了。周貴人母家在元宵那天才接過駕,咱們家建好别院後也快了。”
“凡是都得挑最好的,最尖的。咱們國公府在省親上已讓周家搶了先, 别院更不能讓周家比下去。”賈政頓了頓, 又道:“那吳貴妃家與咱們同時動工,咱們不僅要在氣派上勝過周、吳兩家, 修成時間也要勝過吳家才行。”
賈琏一一應下。
衆人草草在别院中走了半圈,賈政便領着一行清客相公回書房作樂去。留下詹光、程日興二人在别院,同林之孝、吳新登一起, 總理别院大小事物。
其他的清客見了這兩人,一個個心底羨慕至極。别院内的工程, 随便挑幾處便是幾千上萬兩的事情, 詹光、程日興兩個清客不知要在這事物中收多少好處。
衆儒士皆想着, 往後定要伺候好了政老爺, 不求能借着賈家光輝入朝爲官,隻要能打理上一兩個工程也能讓有不少進益。
一人同賈政道:“昨夜可巧學了一新策, 早想着與政老爺手談一番。”
另一人接道:“可巧,可巧。某辛苦從友人那裏求來了前明國手趙九成留下的半卷棋譜,亦想着同政老爺細細研究了。”
賈政聽聞,大喜。道:“快, 咱們快回書房。”
“政二叔。”
正回書房路上, 還未進去。賈政就聽到遠遠傳來一人急切的聲音, “政二叔,瑞兒有事找你了。”
賈政回頭看去, 那急急慌慌跑來的人正是義學館主賈代儒的孫子賈瑞。
他問道:“今兒不是開館日子嗎?瑞哥兒怎麽這時候過來了。”
賈瑞到了跟前停下,嘴裏還喘着粗氣。他身子早就虧損的厲害, 已然是虛弱不已,從義學一路着急過來已累得不行。勉強着請了賈政的安,斷斷續續道:“是太爺喚瑞兒過來,找二叔要義學先生的。”
賈政心裏頭疑惑。“學館裏不是有先生的嗎?李家老先生, 還有儒叔,怎麽找我這讨先生來了。”
賈瑞忙從身上掏出賈蓉給的牌子, 遞到賈政手上。賈政見了, 是族裏制作的牌子無誤。
又聽賈瑞道:“蓉哥兒與太爺、李老先生商議過定下, 往後義學挑出幾名尖子在下學後在李老先生下聽教。義學裏日常講經說文, 還需重新找先生過來。”
賈政回:“找便行了, 怎找我來?”
賈瑞道:“太爺亦是這麽想的,蓉哥兒卻說找先生亦要時間過程,館裏新的先生未到時,隻能請二叔府上的相公裏去義學代講。”
此言一出,衆人皆是一愣。賈政身邊一衆長随好奇朝清客相公們看去,隻見他們臉上神情扭曲,極爲的精彩好看。
有人甚至忍不住幸災樂禍,笑出聲來。
清客相公們臉都黑了。
他們可是榮國府門客,怎麽能去做講師。門客可是高端陪玩,拿的打賞比育人子弟的先生高多了。而且玩棋是雅趣,說文講經最無趣,他們去講經比殺了他們都難受。
一時, 清客們皆不敢開口說話,生怕政老爺把自己給挑了送義學去。
賈政也很難受, 餘光掃一眼請客們。詹光、程日興在别院打理, 又有好幾個兼着别院的差事。如今府裏剩下的閑人也就三四人。這再往義學送幾人過去,往後日子還怎麽過?都沒人陪自己玩棋了。
政老爺心裏郁悶,自己在偌大的榮國府當家太苦了。
唉……什麽開心,什麽喜悅,都沒了!
他道:“李老先生有别處安排,亦可請儒叔代講。往日義學裏沒外請先生時,也是你家太爺在總理着。請儒叔撐一陣罷,這些日子我回再找先生過來。”
賈瑞心裏卻記着賈蓉的話,學館先生和教學都不能糊弄,如果他幹好了族裏和甯國府都有賞,幹不好蓉哥兒反要找他麻煩。
瑞大爺急切道:“政叔,全是蓉哥兒交代的。蓉哥兒連族裏牌子都送來了,還留下話兒,說族裏蘭哥兒、菌哥兒幾人都有天賦的。寶二爺更是狀元之才,雖一時入了歧途,但隻需義學與府裏多管教以後定能出息。”
賈政對别的事情不上心,但一聽到寶玉狀元之才的話,心裏還是忍不住熱血沸騰。又聽賈蘭、賈菌也是有天賦的,也再不好糊弄。寶玉可是他兒子,賈蘭可是他兒子賈珠的兒子。
如果榮國府能再出一個賈珠……
賈政再看一眼清客們,隻覺心痛不已。看來确實得抓緊時間找新的義學先生了,讓那些先生好好管教寶玉、賈蘭他們。政老爺輕撫一下胡須,暗暗點頭,又想着趁這時間還能多招募幾個清客先生來府裏。
琴棋書畫、風花雪月,有得雅樂。
想到這裏,賈政也隻好咬牙狠心讓賈瑞帶着僅剩的三名相公去義學了。離别時,嘴上還說着:“勞煩先生們暫代了,待大家歸來,一人備上一份大禮感謝。”
清客相公們雖不願意,卻也無法子。主家有難,他們要麽相助,要麽離去。如今誰都看得出榮國府在走向巅峰的道路上,這些擁附在榮國府的雅士門客,怎麽能在這時候離去。
不符合他們的利益啊。
賈政獨自回到書房,看着書房裏滿屋的書籍古籍,看着那案上的棋盤,看着牆壁上的《高山流水圖》……
他隻覺孤獨至極,無趣的很。
賈政歎一聲:“當家真累。”
找出一本棋譜來,坐上案邊,照着棋譜自己與自己對弈。
“衆相公不在的第一天……感覺被蓉哥兒坑了,真是無趣的一天。”
“衆相公不在的第二天……蓉哥兒害我啊,又是無趣的一天。”
“衆相公不在的第三天……被蓉哥兒害慘了,這日子要何時結束……”
享受過衆星捧月的滋味,哪裏能熬得住這獨孤寂寞。賈政實在懷念那些清客相公作陪的日子,那是最美好的日子。
“唉,當家太無聊了。”
“……”
這日,正月二十一。
“鳳兒怎麽沒去西邊熱鬧?”賈蓉好奇問道。
王熙鳳正躺着歇息,白他一眼,一臉不想說話的樣子。旁邊平兒笑道:“大爺又來打趣,奶奶擔心着肚子,哪能過西邊去。”
賈蓉啧啧稱奇,道:“不過幾日功夫,那夜還要我做這做那的,怎麽今兒連床也不願下了。”
後面香菱頓時紅起臉來,短短幾天内,她從懵懂無知的小女孩變成了看了幾次教學的新手了。雖還未實踐,卻也懂了不少東西。
香菱悄悄摸上自己的下唇,暗想也算是實踐過了吧。
平兒笑道:“奶奶今兒身子不舒服,你還來挑撥她。等春後肚子裏的人出來,大爺可有罪受。”
平兒這小蹄子越發大膽起來。
王熙鳳暗哼一聲,她聽了這樣的話也不禁臉紅,道:“你還沒做姨娘了,這會竟要降伏起我來。你家蓉大爺還沒受罪,你的罪可别想逃。”
平兒哼道:“我是站奶奶這一派的,你還挑我的刺來。”
王熙鳳正欲開口,突聽了外面有人。聽了打簾聲,原是尤氏領銀蝶等人來了。
賈蓉從鳳姐兒床上下來,站起,規矩坐一旁椅子上去。
尤氏進來,好奇瞧了蓉哥兒一眼,同床上鳳姐兒道:“你這房裏一早竟可比我那院裏熱鬧多了。”
蓉哥兒再起身給尤氏讓坐,問:“太太怎一早也來了。”
尤氏的眼神在賈蓉與王熙鳳之間掃視,輕輕從鼻中呼出一口氣。她走近鳳姐兒,在她床邊坐下,道:“聽府裏人說我們家的女霸王身子不舒服,急着過來看望了。可讓太醫瞧過沒?”
賈蓉回道:“剛王府的供奉來過,讓嬸子歇歇就好,無大礙。”
尤氏再看賈蓉一樣,輕輕點頭,又飽含深意地同鳳姐兒道:“你也有被降伏的一天呀。來了咱們甯國府便好生歇着罷,西府自有管事的,哪裏要你日夜操心。”
王熙鳳看着尤氏臉上神情不對,心裏猜出這位嫂子已懷疑她和蓉哥兒之間的幹系,甚至已經知道了。隻是她卻沒半點擔心,鳳姐兒打搬進甯國府來,就不怕别人知道。況且她和蓉哥兒這幾夜在院裏嬉鬧,甯國府裏的丫鬟怎麽可能會一點不察覺異樣?
總有消息傳到尤氏那裏去的。
王熙鳳款款回道:“府裏事情多,哪裏能做到說不管便真的啥也不管的。我要有你這福氣可好了,自己不想管事,下面還有一個好兒媳。好兒媳身邊又有兩個聽話的姨娘,怎麽也勞不到你身上去。”
尤氏深深看鳳姐兒一眼,笑道:“那可沒法子。想來甯國府管事的人多了,自然累不到我。也知道你是個熱心腸的,說不定以後咱們甯國府内宅還要被你管一管了。”
王熙鳳看着尤氏那得意神情,撇撇嘴。這人看着終于在拌嘴時占了一次上峰,瞧那開心樣子。鳳姐兒淡淡道:“蓉兒媳婦要請了我來管,我自然會管。”
“額……”尤氏看王熙鳳這鎮定神情,開始懷疑自己的猜測是錯誤的。側目看了賈蓉,又看王熙鳳,決定不在試探。道:“今兒是薛家姐兒生辰,瞧你樣子是無法過去了,可是讓平兒同我一并?”
“你領平兒過去罷。”王熙鳳随口道。
“該是如此的,平兒我便領走了。”尤氏笑道,又瞧房中的賈蓉,繼續道:“你媳婦也不宜過去熱鬧,喚了瑞珠、寶珠兩人跟我。菱兒是寶姑娘幹妹妹,自然也要過去。府裏找你媳婦過來,陪着你嬸子。這院裏丫鬟太少了些,要你媳婦再放幾個丫鬟過來伺候。”
賈蓉應下。
此時,榮國府東邊的一座獨立小院裏已是極爲熱鬧。
黛玉、探春等人早早到來。本常在寶玉房裏作陪的湘雲,因寶玉傷好了大半,亦也被探春拉了過來熱鬧。
等尤氏領着平兒、瑞珠、寶珠、香菱等甯國府一行到時,王夫人并李纨也已在場。
李纨笑:“你們可算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