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見王熙鳳口是心非的樣子,隻覺好笑。奶奶心裏終究還是記挂着某人了,平兒道:“大爺如今身份不同了,雖說是個二等侍衛,卻在河道、水田兩個衙門都兼着官。他每日的公幹可有不少,每個衙門那裏耽擱一兩個時辰,半日時間都過去了。”
王熙鳳道:“再大的官,也不能夜不歸家。”
平兒聞聲又笑。鳳姐兒才反應話裏不對,不由臉上泛起一抹淡淡紅暈,斥責道:“要你多嘴的,到院子外守着去。他又沒來過的王家,哪裏尋得路徑。”
平兒應聲出去。半道路過王家前院後門,卻見了蓉大爺與薔哥兒在前院屋裏,對面坐着的王家仁大爺正招待着他們。
原來蓉大爺也才到,進門時恰巧遇上了賭錢歸來的王仁。王仁是不認得賈蓉的,卻也見過賈薔幾面,通了介紹才巴結過來招待。
賈蓉聽着王仁嘴裏不停說着,心思卻找飛王熙鳳那裏去了。心裏緊記得今日是鳳姐生辰,實在不想在耽擱下去,時不時扭頭望下窗外。
見了對面一人影,蓉大爺心裏大喜。歎一聲道:“大叔高看侄兒,家中諸事也多是鳳姑姑做主抉擇。今兒是風姑姑生辰,侄兒實在不忍在耽擱,時辰太晚也不宜到姑姑院裏請安賀壽。”
王仁聽聞,眼中多露疑色。問道:“蓉哥兒同妹子關系真是好的緊,尋着這今日趕來,莫不是特意給鳳丫頭賀壽?”
不是緊不緊的事情,隻要夠大,換了誰來都緊。
賈蓉不急不緩回道:“鳳姑姑雖隻比我長那麽一兩歲,在賈家時卻多受她照顧。甯榮兩府又本一家,甯國府裏有了事情,也多是姑姑向幫襯着。我這個做侄兒的自然不能忘了她的好,若是生分了反倒讓人說閑話,怪我不孝了。”
王仁總覺這話裏有些不對勁,卻又找不出不對勁的點在哪。幹巴巴笑兩聲,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宜再打攪你們兄弟的時候,早些過去鳳丫頭那罷。天色已夜,她如今又懷着孩子,不宜太晚才歇息。”
王熙鳳懷孕了?
蓉哥兒失神片刻,臉上笑意暗暗收斂,一雙劍眉款款起皺。自己近兩個月沒見鳳姐兒,她怎麽就懷上了。
突然來的消息,讓他心髒不由顫上三下。回頭外面的平兒,妮子伸長了脖子在眺望了。到底如何,還是先等見過王熙鳳再說。
賈蓉賈薔兄弟别了王仁,從前院出來。薔哥兒見了前面平兒姑娘,掃了蓉哥兒一眼,悠悠道:“還有些水泥窯的事情未能處理,便不與蓉哥兒去嬸子那請安了。”
蓉哥也不在意,将賈薔的當了真。點頭道:“既然如此,薔哥兒也早些回去歇息罷,明兒我去找你。”
賈薔聽聞,臉上原來的戀戀不舍又帶幽怨的神情頓時消散。欣喜道:“明兒,我等蓉哥兒過來。”
咦!
賈蓉肌膚一麻,渾身都長滿了雞皮疙瘩。讪讪道:“好說,說好。若是我太晚了也未能過來,薔哥兒也不必等我,去窯上主持修建工作要緊。”
如今與賈蓉同高的薔哥兒秀氣臉上的暗喜含羞,又連連點頭,離開時還暗裏打量了蓉哥兒身影。心裏思忖:兩個月沒見,蓉哥兒越發壯實了。
待賈薔離了,蓉大爺才蹙眉到平兒那去。一手抓上的俏丫頭的手,往旁邊暗處一拉,責問道:“鳳姐兒怎麽懷孕了?”
平兒哪預料到心心念念的人兒竟粗魯質問,委屈道:“大爺忘了在揚州時與奶奶分别前的那幾夜?”
額?
這個……好像是有那麽一回事,連着幾天都差點被榨幹了精氣神。賈蓉見平兒的噘嘴似要耍性子了,連忙将其攬進懷裏環抱住,解釋道:“我隻是擔心她身子,未有别的意思。”
“哼。大爺說到底是信不過我們。”平兒生氣道,“幸得這話不是讓她聽見,不然又有得一陣鬧。平兒與她待大爺如何,大爺心裏還不知嗎?一臉吃人模樣,大爺怎麽是要找我們算賬?”
“哪有的事情。”賈蓉心知是自己多想了。手抓上一把,輕刮平兒的小瓊鼻子,細聲道:“誰讓你們也不傳信過來,突然聽了消息,我哪想得那麽多去。”
“她還等着大爺開心了。”平兒卻不停他解釋,哼道:“大爺便是從外人那聽來,自個兒算算日子時間,也能曉得奶奶懷孕日期。自己做的事情竟忘了幹淨,我都替她不值。”
這丫頭,蓉哥兒讨好道:“好平兒莫要生氣了,咱這不是趕了兩天兩夜的路程,把腦子給弄糊塗了。”
平兒嗯一聲,還要發威。賈蓉眼快口急,将平兒要說之話堵在了唇間。
俏平兒臉上鮮紅,如一朵盛開的粉紅花朵。
“大爺就知道欺負平兒。”
賈蓉輕輕抹去平兒嘴角點點水潤痕迹,笑道:“哪個敢欺負我們家的好平兒,大爺定不饒了他。”
平兒不敢再同大爺在這裏呆下去。細聲道:“前面人來人往,莫要站這了。大爺還是先回院子罷,她等大爺整整一日了。”
“全聽好平兒的。”
蓉哥兒笑一聲,心裏仔細計算了鳳姐兒應是懷的自己的孩子,心裏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喜悅之情。這怎麽說了?直到這時,賈蓉才真正感覺王熙鳳和自己有了扯不斷的關聯關系。感覺從此之後王熙鳳才算是真正是自己的。
平兒仰頭瞧了大爺面容一眼,大爺的嘴角挂着純純的笑容。這壞人……俏平兒提起旁邊燈籠,暗想大爺要不抓着自己另一隻手,要不是大爺不把手臂在自己身前亂蹭……
俏平兒臉色愈來愈紅,這壞人,順滑絲綢在夜裏發出嘶唔的摩挲聲。
“快到奶奶院子了,大爺莫要再做怪。”
蓉大爺低頭看去,哎呀一聲。讪讪道:“剛剛腦子裏想着事情,隻覺手背觸及有趣地方,沒想……真不是有意識的行爲。”
平兒翻了白眼,小手在蓉哥兒手心掐一下。見大爺不再作怪,才領了他過了穿堂,行到鳳姐兒所宿院子。
好在這壞人進院前松了手,才過門檻便見奶奶站房門邊上。平兒通信道:“我剛到前院,便見了大爺與仁大爺在說話。大爺曉得奶奶在等他,竟隻通了身份便告離了仁大爺,打這邊來了。”
王熙鳳輕輕嗯了一聲,剛見了後面賈蓉樣子,一顆心便軟了化了。她偏還要端着身子,故作冷聲哼道:“哪個曉他心裏想什麽?”
賈蓉望着前面的王熙鳳,竟也看呆了。好個貴氣逼人的小婦人,略施粉黛的小臉上似傲、似嗔、似嬌,實在迷人。
“哎喲喂,我是到什麽地方來了?莫不是又等上了離恨天,竟然瞧見這樣美豔的女子。望這氣度氣質氣派,隻怕那放香山遣香洞裏的警幻仙姑也未必必得上眼前這仙子漂亮。”
王熙鳳聽話亂謅的話,心裏卻極爲受用,也不枉今兒辛苦裝扮一番。故作冷淡的嬌臉也繃不住,露出一抹溫情暖笑。輕輕嗔道:“你這嘴巴要被縫上才好。”
賈蓉嘿嘿笑兩聲,撒腿邁上去,輕輕摟着這美人兒。笑一聲,“我的嘴兒要縫上了,往後哪個來同你說這些話?”
王熙鳳輕輕哼一句。“蓉哥兒這樣的話竟然也能張口便來,想必往日沒少在其他的女子身上練習過罷?”
蓉哥兒與她對視上,瞧這雙丹鳳眼睛,越瞧越覺好看,越覺其中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魅力。像是一雙能攝人心魂的眼睛,其中的魔力讓他無法自拔。
他将雙手扶上王熙鳳單薄的背,手掌托着鳳姐兒的腦袋,低頭下去。笑一聲道:“還不是因爲鳳兒的嘴甜,讓我的嘴巴也沾滿了蜜糖。”
王熙鳳盈盈笑起,道:“難怪這些天我總覺吃什麽都不夠味道,原來是你這小賊子将我嘴上的蜜糖偷了去。”
“那我再還你一點。”
蓉哥兒一手扶她後腦,另一雙手順其自然下滑托穩王熙鳳背後另一凸處。
“酸的!”王熙鳳仰頭傲然道,“半點甜味也沒有。”
“看來得多還鳳兒一些。”
最後連旁邊的平兒也看不下去了,尋了些果子出來,輕咳一聲打斷兩人。
“也不主意些,别明兒起來你們嘴唇都腫着。”
王熙鳳見平兒樣子,竟樂了。笑着推開賈蓉,玩味道:“瞧瞧你家的小蹄子這會兒吃味了,快給她也分一些蜜糖,不然今兒的事情可難過去了。”
“我才不要。”平兒放下果子,哼道:“咱們做下人的天生勞碌命,嘴裏吃的是酸是甜并不重要。”
這丫頭說着,獨自進了内房給兩人整理床鋪去了。
王熙鳳卻抓上蓉哥兒的把柄,問:“你們進院子前有沒有偷吃?可莫要撒謊,我瞧她這浪蹄子先前臉上盡是春意。”
賈蓉輕拍了懷裏人一下,笑道:“連平兒的醋也吃?我想着她一直盡心照顧你,才給了一下獎勵罷。”
“呸,别撿這些好聽的說給我聽。”王熙鳳輕輕瞪了他一眼,倒也不是怪他們。暗暗咬牙道:“今兒罰她夜裏在床邊伺候。”
“……”
夜裏,床邊。從一個絕美的女子口裏聽來兩個這樣的詞,任何男人都會興奮激動。賈蓉也不例外,隻是這家夥還沒高興兩下卻忽然想起了王熙鳳如今是有孕在身,哪裏能做的别的。
問:“肚子那小家夥多大了。”
孩子,多麽讓人向往的詞語。莫說是這樣封建的社會,便是到了後世。人們一想到孩子,便能放下許多東西。王熙鳳得意笑一聲,道:“上個月那日子遲遲未來,中秋前請太醫診脈,才得知是有喜了。”
這麽算來确實恰好。蓉哥兒輕輕撫去,卻被鳳姐兒拍開。哼道:“如今哪能聽個動靜,還要兩三個月才能聽他鬧騰。”
賈蓉嗯一聲,道:“一兩個月時間可不能同房,省得害了這小家夥。”
鳳姐兒面若夕陽,嗔他一聲。“我哪不知那道理,誰讓你兩月時間也不過來關心一下。”
這妮子……賈蓉是真不敢有什麽。他知鳳姐兒早幾年有過下紅之症,是極容易出現流産的。雖然這兩年她生了大姐兒,他也不敢掉以輕心。
王熙鳳嗔他,道:“我肚子裏的孩子,我還能不在乎?隻是想枕着你歇一晚,沒計算做什麽。”
“……”這倒是能接受的。賈蓉輕輕笑起,卻見了平兒收拾房間出來。俏平兒沒什麽好臉色,顯然是聽了前面要她在床邊伺候的話。
她夜裏跟再鳳姐兒與蓉大爺身邊的晚上也不少。如今鳳姐兒懷着孩子,俏平兒自然想得到今夜自己不僅要服侍了兩人,最後還得她去受累。
怎麽臉上好燙了。
平兒悄悄摸了下自己的臉蛋,看向蓉大爺的眼睛裏卻也藏着點點複雜情緒,有欣喜、有幽怨、還有羞澀。
欣喜的是她能同大爺親近,幽怨的是這親近之前還得服侍好了奶奶和大爺,羞澀……
兩月沒見,又多時未聞着大爺氣味,一想到今夜即将發生的事情,怎麽沒半點羞?
平兒道:“内屋已經整理好了,熏了些對懷孕無害的合香。我先去打水來,大爺奶奶進内屋歇息吧。”
這麽直白的話,反讓賈蓉也不好意思起來。自己和王熙鳳真有點老夫老妻的樣子,這些事竟然也可以商量出來。瞧着懷裏軟糯如泥的鳳姐兒,蓉哥兒與平兒輕道了一聲辛苦,抱着王熙鳳進了内屋。
才進去,賈蓉恍惚像是回了榮國府王熙鳳的房間。裏面陳設竟同榮國府鳳姐兒房裏一樣,隻是少了好些金石古董,沒榮國府那樣的奢華與金碧輝煌。
蓉哥兒笑一聲:“倒是個溫馨的地方。”
鳳姐兒依偎着,款款道:“還有更溫馨的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