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爺的話,外面各莊丁戶都是府裏罪奴,自然不能寬了他們。若是生産不力,定然得重罰。大爺是菩薩心腸,那些罪奴卻未必會好心受下。”
神京郊外幾處莊主早早到了,有人委屈對賈蓉說道:“咱們這些做莊主的也是爲了府裏着想,并無其他的心思啊。”
賈蓉冷着臉笑了聲。這一聲讓幾個莊主都預感大事不妙,他們在蓉大爺到來之前早通了氣,每個莊子上的租金都少報一些。其他的減産全推到天災之上。
蓉大爺道:“你們在莊上吃得肥頭大耳也是爲了府裏着想?既然你們管理莊子這般麻煩,那麽以後你們也不必守在莊子上了。今年,你們神京幾個莊子加一起,一年也不過幾千兩銀子。除此之外就是幾隻雞鴨魚鵝,想來也确實是件苦差事。換人來管罷,整好甯國府的主管也多,削幾個出來替換了你們。”
“這……”
莊主們最怕的就是這樣的事情,雖然他們在莊上勢力已然堅固,可甯國府恨了心要換人。他們也沒法子,隻有一個人道:“大爺三思啊,莊上罪丁農戶不易管理。若是換了新人,怕是要一兩年内無法周全。”
“那就等上一兩年,這兩年裏,誰沒管好,繼續換人。”賈蓉是打定了主意要實行輪換制度了,款款道:“賴總管,将今年府裏在各莊調查的帳簿給他們對一對, 看看哪個莊子上繳的租金與帳簿不符合?”
甯國府什麽時候做了這事?這會五位莊主是真的慌了神, 他們對此一無所知。
賴升卻是一愣,他手裏哪有什麽帳簿,疑惑地看向蓉大爺。
賈蓉恍然道:“哎呀,今兒出門走得急, 忘記讓你去拿帳簿了。可還記得賈珖、賈芹這二人, 早些時日因爲傳謠被族裏發了一頓。後來又惹得各房雞犬不留,别人也不與他們來往了。所以年中時尋了我, 便給了他們這個差事。可真是不查不知道, 一查吓一跳。各位莊子可真會過日子,有手段的很。”
甯國府真有帳簿?
幾個莊子心裏緊張到不行, 這麽多年來, 仗着祖輩與甯國府關系親厚,才得了莊主管事一職。後來府裏的老爺越來越不理事,他們幾家每年給的租金也時高時低, 從中抽取了不少。
賈蓉道:“你們放心,既然你們都說我是菩薩心腸,你們祖上也曾跟着甯國公出生入死,哪能忘了這情誼。所以年歲久遠的事情,我也不追究,隻當用那些銀子買斷了你們幾家與府裏的關系。不過, 今年府裏是我當家, 今年的租金一份不能少。還有,你們搬出莊子的時候, 莊園裏一個銅闆也不能帶走。”
莊主們傻眼了!
一個銅闆也不能帶走?這……這些莊主的祖輩就在莊上做管理,也一直在經營着莊子。他們曆輩經營所得,最後都投入道莊園裏, 還有吃穿用度上。想着反正每年都能從租金裏抽上一筆,他們這家奴的身份又不能置辦私産, 所以在莊上過着紙醉金迷的生活。
不能帶走銅闆對他們來說不打緊。
幾人心裏卻又還存着僥幸, 隻要帶走幾件襖子, 幾幅字畫, 幾張桌子,也是大有盈餘。
賈蓉道:“你們也不用擔心太多, 這會估計他們已經到你們莊上去了。”
“他們?”
“對啊,賈珖、賈芹他們,陪同的還有甯國府何、呂、施、張、孔、曹、嚴、華幾位主管。我怕人手不夠,又從西府琏二嬸嬸那裏找了來旺、來喜兩人幫忙。”蓉哥兒輕輕道。
這是抄家的大陣仗啊!
賴升都被蓉大爺這話給吓了一跳。因爲這事情, 他完全不知道。顫顫巍巍問道:“怎麽沒聽到半點消息?”
“哦!今兒一早才臨時絕對的。”蓉大爺淡然道, “也不是什麽大事, 就是想看看這麽多年,梅、盛、林、刁四家在五個莊子上積累了多是财富。”
天下事物都能找到例子, 蓉哥兒還是從賈府抄家的危機中找到的靈感。
既然将來皇帝能抄了賈家,同樣的道理, 賈家爲什麽不先抄了這些陽奉陰違的莊主的家了。想當初忠順王整理戶部虧空,可是連北靜郡王府都差點變賣了,自己隻是掃一掃甯國府的蛀蟲而已,比起十三爺來差了許多。
十三爺真是個好老師。
這一會兒, 梅氏兄弟、盛、林、刁幾位莊主猶如熱鍋上的螞蟻,躁動不安, 卻又無可奈何。隻聽梅氏兄弟中的大哥梅毛炳求饒道:“請大爺開恩, 老仆自從那個接受這莊子來一直兢兢業業, 未曾有過出格之舉。”
蓉哥兒歎道:“梅莊主這莊上情況, 我是知道的。卻是比不得其他四個莊子那麽弄虛作假。可梅莊主瞧瞧自己身下坐着的這椅子, 瞧瞧這房裏的擺設,怕是有些連我們甯國府爺未必擁有。這些物件是怎麽來的,我想梅莊主應是清楚。”
“這……”梅毛炳一愣,心裏苦笑。這些物件卻是和他沒關系,卻是他的祖輩父輩一路積累下來的,雖說其中有些是甯國府賜的。但是其中大部分也是從每年租金裏抽了來用度置辦。
“各位莊主也勿需得擔心,你們的家人,府裏也會貼心安置好。甯榮後街還有幾處小宅院,你們先搬到那裏去罷。”賈蓉也不想再跟他們廢話,又道:“至于梅莊主,暫時先繼續代理了莊主一職, 若是明年各莊情況改善,哪怕提你總理了神京幾處莊子,讓你做個莊頭也無妨。”
說得是讓梅毛炳先驚後喜。
蓉哥兒瞧着其他幾人臉上既羨慕又嫉妒的表情, 繼而輕笑着對梅毛炳說:“聽聞你有一幼子,如今才五六歲。隻要你将這幾個莊子管得好了,我去衙門給你幼子消了奴籍,還可以将他接到賈家義學去,将來捐個官身也不一定。”
對于這些再莊上收租的莊主管事來說,這是最大的誘惑。
果然梅毛炳喜笑顔開,更沒有什麽愁的,就連自家弟弟也沒管了。
蓉大爺又道:“不過,你以後可不能在住這園子了。換其他莊上住罷,這園子留給窯廠的薔哥兒他們。”
梅毛炳哪裏會莊園的事。俗話說千金難買自由身,哪怕傾家蕩産給後人換了自由,也是值得的。更别說還能有希望做官,當下跪地給蓉大爺磕頭。
賴升瞧着梅毛炳的樣子。他算是明白了大爺此舉的意思,不過是先吓唬一番,而賞些好處。讓這些莊主都死心塌地的爲甯國府做事,别再想什麽歪主意。
果然另外的梅、盛、林、刁四人爺跟着跪到地上,哭着喊着自己知錯了,隻求蓉大爺開恩。
這些人雖說能夠在莊上逍遙,卻也僅僅是在莊上。家奴身份是他們永遠的枷鎖,有再多錢也打不開的枷鎖,更何況大部分的錢還是從甯國府租金抽用的。
“大爺再給他們一個機會吧。”梅毛炳看着弟弟的樣子,終究忍不住求情道。
蓉大爺斜着眼瞧了他,點頭道:“既然梅莊頭求情看了,那我再給你們一個機會。隻要接下來三年能夠将四處莊子打理好,以往的便不再追究。”
幾人面上一喜,蓉哥兒卻又道:“不過,莊園上的錢物今兒是要被抄空了。這也不打緊,隻要做得好了,你們與梅莊頭一樣,可以提一名來,将來給他送到義學,順便在衙門脫了籍。”
大爺真是好手段啊!不僅将五位莊主的所有私家給抄了,還讓五位感恩戴德繼續辦事。賴升在心裏暗歎。他不由得的又重新審視了蓉大爺,打定主意要與西府的大哥好生說說得規矩些,免得将來抄到了賴家頭上。
賴家現在有一個脫了籍的不容易,将來還指望着依靠甯榮兩府,去捐一個官身。
賴升也不願意看到賴家這些年的努力,就這麽地功虧一篑。
蓉哥兒出了莊園,衆位甯國府的莊主才喘過氣來,大呼僥幸。但幾人也已經癱坐在那,心裏經了這一起一伏的變化,早沒了力氣。
雀兒看了全程,笑道:“大爺可真聰明,就這麽把這些家夥給吓住了。”
蓉哥兒卻搖搖頭,從襖子裏拿出一本帳簿來,意味深長地道:“可不是吓唬他們,我知道的事情可多着了。這幾處莊子弄鬼,也是有實據的。隻是一時撤了他們,換其他人頂上去,未必能有這幾人做的好。所以才隻抄了他們的家私,讓他們繼續爲甯國府辦事。”
雀兒被蓉大爺瞧得有些不自在,道:“大爺想得周到。”
賴升聽了兩人對話,比雀兒更盛難受。原來大爺還是不信任自己,這樣的事情都沒有透露分毫。輕輕歎一聲,卻又無可奈何。
賈蓉也沒理會賴升與雀兒心裏所想,回了窯廠,又得知秦家父子竟然與賈薔聊得火熱,竟然一時不舍離去了。
秦鍾與蓉哥兒道:“大爺可否到姐姐那幫忙求情,我這底子自己清楚,哪怕在經史策論上再用功也未必能成個秀才。倒不如來窯裏研究石頭,爲姐姐姐夫做一點微末的事情。”
不想當官?想做工匠?
“這是你的真實想法?”
秦鍾猶豫片刻,道:“我瞧了石頭,便覺歡喜。又聽了薔二爺在窯裏的所做,腦子裏不知怎麽竟有千萬個念頭,覺得這事比看經史有趣,也比經史八股更實用。老爺也講我有天賦,來窯裏幫忙也不是不可。”
薔哥兒走過來,攜上賈蓉的手,做親密樣子道:“蓉哥兒就許了鍾兄弟的意願吧,今兒鍾兄弟才來,便給提了好些想法。連秦老爺、宗成等匠人也是認可的。”
賈蓉隻好先讓秦家啊父子在莊園裏住上幾日,再聽他們的想法。
等回到甯國府時,便看到府外排着一長車隊,上面綁着大大小小的貨物。
賈芹上來邀功道:“今兒可發财了,從那幾個老砍頭的家裏共抄出幾萬兩銀子的貨物來。”
推一本書:《朕有一位武姓皇後》
簡介:朕的皇後好像有點太厲害了,不僅兼涉文史有治國之才,善于心計且心狠手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