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晌午,賈家四姑娘由婆子牽着進來,可卿方才見到了太太口中的四姑姑。這位姑姑比環三叔年小,比蘭哥兒年長,性子卻沉穩的很。
進屋後先給太太們請了安,也到嫂子尤氏那問候,隻是半字不問抱病的兄長賈珍。鳳姐兒靈通先與小惜春介紹了可卿,又爲她尋了個理由。
“四妹妹早些日子不舒服,見不得風。一直沒出屋子,今兒才好了些。”
可卿也就這番聽着,心裏記得太太說過小姑姑不喜甯府,平日裏有甯府的人去她都躲着。隻行了晚輩禮請安,想多交流,卻怕反惹小姑姑厭惡,因此沒說上兩句話。
今日院裏熱鬧,除了黛玉三春外,賈蘭、賈環也都到場,反而沒見着寶玉。
有人問起,王夫人卻道:“也不知今日犯了什麽,往常家裏老爺打他也不願去義學讀書,今兒一早就起來去了。”
說着王夫人的眼睛就往秦可卿身上斜,臉上并無好色。
史老太君樂呵笑道:“他老子逼他念書時,你又怕生生兒的把個孩子逼出病來了。現在他願意去學,你在這裏又摔臉子。再寶貝的孩兒總有長大的一天,哪能時時刻刻守在你跟前。你孩子出息了,你臉上也有光。”
王夫人見老祖宗給可卿解圍,心裏雖有不滿,臉上也稍好看了些。隻給賈母,滿心委屈地回着:“老太太平日不也心疼他外頭好裏頭弱,珠兒就是讀書讀沒的,難道要讓他也步珠兒的後程?”
王夫人的話一出,熱鬧的屋子裏頓時安靜了不少。
王熙鳳趁時安慰着道:“寶兄弟不過是突然興起,等他在義學裏玩上幾天過了勁就不會去了。”
王夫人至此也沒再說什麽,隻是心裏記恨着賈蓉。她從老爺那打聽到不少消息,賈蓉混了個代理族長的名不僅讓兩府出錢在義學請大儒,還要搞什麽排名獎學金制度來。一心就要哄賈家的子弟去讀書,去考功名。
其他外房的子弟去讀書考功名她管不着。可寶玉是她的親生兒子,從小嬌生慣養的老二哪裏受得住那樣的苦,那樣的痛?
萬一又跟他大哥一樣學出個病來,出了好歹,王夫人覺得自己那時也沒活下去的心思了。
角落裏的珠大奶奶李纨聽了衆人對話,低着頭輕撫着蘭哥兒的腦袋,讓外人看不清她表情。隻在蘭哥兒耳邊輕聲道:“以後你可得好好聽講,莫要學他們的。”
蘭哥兒仰頭看到母親眼角濕潤,隻當母親想父親了,認真道:“蘭兒省的,蘭兒以後一定會像父親一樣考上舉人,給母親臉上争光。”
李纨悄悄抹了抹眼角,笑了。
屋裏寶玉的話題也翻了篇,拱着一起去北邊院子看戲。
院裏擺着許多席面,賈母想着要讓鳳姐兒痛樂一日,吩咐尤氏道:“讓鳳丫頭坐上面,你們好生替我待東,難爲她一年到頭辛苦。”
尤氏答應了,又笑回道:“他說坐不慣首席,坐在上頭,橫不是豎不是的,酒也不肯喝。”
賈母聽了,笑道:“你不會,等我親自讓她去。”
鳳姐兒忙也進來笑道:“老祖宗别信她們的話。我喝了好幾盅了。”
賈母笑着,命尤氏等:“拉她出去,按在椅子上,你們都輪流敬她。她再不吃,我當真的就親自去了。”
今兒雖然歡樂,鳳姐兒心裏總有心不在焉。最後還是問了可卿,才知原是東府珍大哥病重,蓉兒前去照顧,隻怕今日不能過來。
鳳姐兒嗔尤氏道:“何不早說。”
尤氏回刺她:“一年到頭,難爲你孝順老太太、太太和我。今兒是你好日子,我這個作嫂子的怎麽也得爲你想着點,哪裏能拿這些事來壞你心情。”
鳳姐兒不信她的,嘴裏笑罵了她一聲。席上又給她敬酒,鳳姐兒隻能喝了,不再想其他。
尤氏敬完,衆姐妹也來,鳳姐隻得每人喝了兩口。賴嬷嬷見賈母尚且這等高興,也少不得來湊趣兒,領着些嬷嬷們也來敬酒。
…………
賈珍多半是治不好了!
不僅常在兩府的看病的王鳴徒和鮑仁杏是這般看法,連今日給鳳姐兒祝壽的神武将軍之子馮紫英推薦過來的太醫張友士也隻能給珍大老爺開些定風、安神、減痛的藥。
甯國府裏,賈蓉與将太醫張友士、王鳴徒、鮑仁杏三人送走,才算疏了一口氣。
如今也請了多名太醫過來診治,就算是自己在自欺欺人,心底也少了許罪惡感。
治不好,挺好的。
賈蓉回院子換了衣裳,派去打聽的丫鬟回來報西府的宴席還沒散,想着自己還是過去一趟。
在他對紅樓書裏的印象裏依稀記得一個情節,隻是忘了發生在哪一年鳳姐兒的生日當天。鳳姐兒喝多了酒,因早回了家時撞上了賈琏正在偷人,然後……
忘了好像是跟賈琏偷的别人媳婦打起來了,還是跟賈琏打起來了?這一點記得不太清,反正似乎有這麽個情節,打吵中賈琏還拔了劍。
忘了他是要殺誰來着!
賈蓉雖知賈琏不敢真傷了鳳姐兒,但也隻怕萬一或是無意。在紅樓裏對自己好的人可不多了,不管鳳姐兒是不是抱着别樣的目的,哪怕是鳳姐在用計差使或想籠絡人心,也不舍得讓鳳姐兒傷了。
于是領着雀兒急急忙忙朝西府趕去。
才到西府北院,就見着鳳姐兒被平兒扶持着往房門後檐下走出來。
“嬸嬸這是?”
鳳姐兒這會喝多了酒,腦袋昏昏沉沉,心裏突突的往上撞。白嫩的玉頸泛出點點紅暈,随着輕輕的打嗝聲一擡一縮,胸膛也跟着起伏,有股子特别的迷人。
“蓉兒來了?”王熙鳳也不避諱,見了賈蓉便伸出了手,讓他在另一邊攙扶。“今兒你來晚了,看在你是在照顧珍大哥的面上便不罰你了,攙我回院吧。”
賈蓉應下,與平兒一左一右扶着鳳姐兒回院。
這路上,蓉哥兒不停再想,萬一真在今日碰上了賈琏在偷人,這該怎麽辦?要怎麽處理才好?
走着走着,賈蓉就感覺自己手上越來越吃力。原來是鳳姐兒完全醉了,整個人的重心都往賈蓉身上靠,這股子重量全靠手撐着實在費勁。
賈蓉道:“要不喚個轎子來。”
鳳姐兒輕搖着腦袋,迷迷糊糊道:“才幾步路,扶我走回罷,順便醒醒酒。”
賈蓉無法,隻能依她的。爲了好使力換了右手,慢走一步,左手騰空護着鳳姐兒肩膀不讓她摔了。
快到鳳姐院子時,賈蓉并沒看到守在外面爲賈琏把風的丫鬟。
難道賈琏偷吃被抓不是在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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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