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丫鬟告訴賴升,不久前,小薔二爺才進去。
賴升隻得苦笑,小薔二爺估計把什麽話都說了吧。等見了王熙鳳,也隻好省去那些污言穢語,如實說了。
“這麽說薔兒講的是真的啦?”
賴升也不好問賈薔具體講了什麽,隻得點頭。
把王熙鳳氣得當即就要讓賴升把賈珖、賈芹二人給帶回來好生教訓。賴升道:“琏二奶奶,這事怕不行。我還得去找大老爺、二老爺一趟。”
“你找他們作甚?莫不是那兩個混賬頑意還犯了其他事兒?”
賴升把賈珖詐蓉哥兒銀子的事說了,王熙鳳冷笑着道:“真是榮國府裏的好子孫,一個個有出息的很。也不用去找大老爺了,直接去找二老爺罷,讓二老爺處理。”
王熙鳳素來就看不起自家的公爺,這種事情到了賈赦手上,說不定等赦老爺賺上一把銀子後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沒啦。
得要政老爺處理才會公道,珖、芹兩人也耍不出什麽花招了。
王熙鳳回了院,見到房裏還在那跪着的賈薔。哼了聲,“起來,趕緊給我滾了。”
賈薔抱着肩膀委屈的告退了,想着原來告狀也這麽危險。
平兒知自家奶奶脾氣,勸道:“奶奶莫要因這事生氣,等把這兩人抓來了,叫上幾個小厮輪着給他們打嘴巴。”
王熙鳳哼道:“你懂什麽?今兒有賈珖傳我,明兒就有甄珖傳我。這些被野牛肏的東西,嘴巴裏沒一句能進耳朵的話。”
誰讓你平日跟小蓉大爺走得親近,不被人誤會說閑話才怪了。平兒心裏歎道,卻不敢說出口來。這時候的奶奶就跟火藥罐子一樣,一點就炸。
王熙鳳罵道:“你們爺也是個不省心的東西,什麽不幹不淨的都往房裏拉,也不怕吃壞肚子。”
…………
“這些磚可夠?”賈蓉隻懂制作流程和部分原理,其中是如何具體操作還得問宗成他們這些匠人。
宗成拿起一塊磚掂量了下,心裏就有低。“按蓉爺說的,方子裏石料配比還需試驗研究,當下也用不上大型的窯子。有了這些磚石,找個來往便利地建出個簡易的小窯來綽綽有餘。我們暫時也不需要再建一個磚窯。”
站一旁的賈珖聽了他們還想自己建磚窯,當即不樂意了。你們建了磚窯,豈不是不會到我這兒來買磚了?我還怎麽賺錢?
“豈是暫時不用,是本就用不上。族裏磚窯有磚,何必大費周章去弄那些事。下次蓉哥兒再來,珖叔給你再便宜些。”
賈蓉側目看去,隻覺可笑至極。這狗屁的族叔良心被蛆吃了,珍老爺派他個窯主的活,結果還坑騙到甯國府頭上來了。
這會兒還想着怎麽從自己手裏掏銀子,等着吧,待會就讓你們西府的老爺們來好好收拾你!
蓉哥兒慶幸自己這會兒在兩府與族裏都讨了些名聲,賈珖又自己作死說了那些話,否則還真就拿他沒辦法。
穿越前,他是被宗族制度毒害嚴重的南方某地人,家裏族中也有一大幫子。表面和和氣氣,背後各懷鬼胎。各種龌龊事情見多了。
甚至還看了不少家裏沒了親長的,被近的遠的親戚打着各種各樣的名義侵占家産。
這也是自己爲什麽一定要先留住賈敬的原因,哪怕賈敬不管事,在甯府裏當個活人招牌都十分管用。
否則就算各房親戚不來,府裏的各處田畝莊稼人、幾百個仆人丫鬟,都沒那麽容易管得主。
賈蓉笑道:“多謝珖叔,侄兒隻怕芹哥兒廟裏用了,等我這裏要時就又缺了。”
“不會,絕對不會。”賈珖把自己的胸膛拍得當當作響,極其認真的說:“你珖叔是個貼心的人,下次要時提前差人來招呼一聲,都給你留着。”
賈蓉點着腦袋,當賈珖的話全在放屁。讓宗成等匠人清點磚頭,自己則與賈芸二人在周邊轉了轉。
賈芸道:“這裏倒是個好地方,車馬進出也方便,後面又有個小山丘。再從旁邊族田引些水來,用來建水泥窯再好不過了。”
賈蓉搖了搖腦袋,笑道:“這可不行,公器私用是大忌。是族裏的就是族裏的,還是去甯府的莊子裏找地吧。這裏……你要看得上,不如來做窯主?”
聽聞這話,賈芸确實心動了。如過把珖叔換下去,自己來當窯主,比起現在來穩定得許多。隻是……當了這窯主,以後估計就隻能在義莊了.
蓉哥兒遲早要自己建磚窯,又有營繕司的匠人幫忙協助,族裏的義窯哪裏還有競争力。又想到蓉哥兒這般信任自己,将制作水泥的物料采購都交予自己了,哪裏能來族裏做事。
賈芸道:“蓉哥兒在笑我罷,我又不是那種不識好歹的人,與蓉哥兒幹才是明智的選擇。”
兩人在周邊轉了一圈,發現磚窯周圍還有不少土渣廢磚。蓉哥兒給賈芸說道,“這些渣子都可以運回去,添加到材料裏一起燒了。”
賈芸點頭,對着蓉哥兒拍馬屁。“蓉哥兒真與外人不同,見了廢渣也能想起用處來。莫非天上的人都有變廢爲寶,點石成金的手段?”
蓉哥兒不回他這話,隻教他以後馬屁少拍。再回到磚窯時,宗成等人也把磚頭數目點清,與條子上的數量相差無幾。
賈珖這才厚着臉皮問:“蓉哥兒,那錢什麽時候結?”
“五千兩銀子得好幾個箱子才能裝得下,薔哥兒他們去拿錢定需些時辰。”賈芸一臉等着看戲的表情,說道,“珖叔,不用着急,應快到了。”
“不急,不急。”賈珖嘴上這麽說着,一雙賊眉鼠眼卻忍不住朝道上瞄去,透露了他的心底想法。
蓉哥兒與賈芸對視一眼,都覺得好笑。
不過多時,果然來的道上出現了不少車馬。賈珖見了,連連搓手,還不忘拍了拍賈芹的肩膀。小聲道:“芹哥兒,我們要發财了。”
賈芹卻要哭了。
發财?
發個屁财!
珖叔,你沒認出來前面的馬車很眼熟嗎?
馬車沒認出來,車上的那面旗幟還認不出嗎?是榮府來人了。
我就知道,就知道。
今兒蓉哥兒太反常了,不對勁。
那些話定是全被他們聽去了,這次慘了。也不知道是請了榮府哪位老爺過來,若是赦老爺跟前還能說幾句好話,出點肉痛的銀子也就過了。萬一……
忽然,賈芹緊捂着嘴巴。
那輛金碧輝煌的車,不是西府琏二嬸嬸的嗎?
莫不是……她也來了?
啪的一聲,賈芹突然對着蓉哥兒跪下,急切道:“蓉哥兒,救我。”
突如其來的一下把賈珖吓了一跳,道:“芹哥兒,你這作甚。我們的銀子來了,快起來。”
蓉哥兒面無表情,賈芸卻接賈珖的話道:“是啊,你們的銀子來了。趕緊叫人來搬箱子吧,我們也好拿車運磚。”
“對對對,我去叫人來搬箱子。”
“蓉哥兒,救救我吧。看在我們是同族兄弟的份上,繞過我這次吧。我向你陪罪,那些錢我都不要了。是珖叔,珖叔叫我來的。”賈芹卻不肯起來,心涼了半截,磕着腦袋把賈珖給出賣了。
王熙鳳的性子,賈芹是聽說過的。眼裏最容不得沙子,手段也狠辣得緊。這些年榮府裏不知道多少人恨她,卻沒幾個敢在她背後說句壞話。因爲被鳳姐兒盯上了,哪有什麽有好下場的。
賈蓉黑着臉,對旁邊人喝道:“還看着幹嘛,把他拉起。我又不是官家老爺,也不是他親長,跪我像什麽話。”
“哥哥,蓉哥兒你是我親哥哥,好哥哥,救我這次吧。”
賈蓉冷笑道:“可别亂攀關系,你要認珍老爺做爹,得去甯府問他同意不。”
賈芹哭鬧間,車馬人群都進了義莊。
一名長随将最前面車裏的人請了下來,正是寶玉的親老爺、賈母的二兒子賈政。
他看了眼地上跪着的賈芹,又在人群裏尋了一圈,喝聲問道:“賈珖人呢?先跑了嗎?”
正找了人來卸貨的賈珖,聽到了聲音急急忙跑來,嬉皮笑臉地給賈政請了安。問:“二叔怎麽來了?”
賈政哼了聲,喝道:“跪下!”
“二叔?”賈珖還沉寂在發财的喜悅中,不明白政二叔爲何要讓自己跪下。
站在一旁的賈蓉、賈芸等人都冷眼看着,賈芹的身子卻抖了抖,立即跪到賈政面前。哭喊着:“二太爺,芹兒知道錯了。”
賈政臉上挂不住,臉色十分不好看。
這兩個倒黴家夥都出自榮國府,甚至當初賈珖來義莊當窯主是他給安排的。本想着給榮府的子侄讨個差事,結果鬧出這等事來。
政老爺看也沒看賈芹,罵了聲:“跪一邊去,等我處置了他,再來管你。”
“侄兒犯了何錯,二叔竟要處置我。”賈珖心底雖有了不好預感,卻依舊嘴硬道,“二叔若要罰侄兒,侄兒不敢違抗,隻是至少得說出侄兒的罪名來。”
賈政從懷裏掏出一張條子來,丢給賈珖。
“看看你自己做的好事,幾塊磚頭,你就敢張口要五千兩銀子?還有你中傷琏兒夫婦的話,真當我不知道?”
“這……”
“勿要狡辯,給我跪好。蓉兒得了國公們的指點,要給家裏做些事,你們就這般阻攔?我看你是在義莊當慣了霸王,忘了自己姓什麽了。”
賈政極怒之下,拿過馬鞭就朝賈珖身上使去。
一頓啪啪啪!
賈珖倒地哀嚎,大叫着:“二叔别打了,珖兒知道錯,再不敢了。”
沒一會兒,賈珖身上華麗的錦袍就被打爛,整個人在地上疼得打滾。
賈芹見了慘狀,坐那裏一動不敢動。見政老爺打一下,他身子顫一下;聽珖叔慘叫一聲,他又顫一下。
不論東西兩府的下人長随,還是賈芸等人皆不敢直視背過身去。隻知政老爺把賈珖當做寶玉給打了,實在太慘!
老子打兒子是天經地義,叔叔代爲教育,也一樣道理。
賈珖不敢躲,硬生生受了。
賈蓉卻當沒事人一樣,待賈政打累了,才好心道:“二太爺,動用私刑傳出去可不好聽,不論珖叔犯了什麽錯,先壓進祠堂裏再說。”
政老爺嘴角抖了抖。還不是你把我請來的,若不是爲了給你個交代,自己何必這樣做?這種俗事,我根本就不想管。
現在好人又讓你當了!
“現在你老爺病着,族裏的事也沒人管。賈珖出自我們榮府,這次我就替你老爺管教了他。”賈政棄下手裏的馬鞭,闆着臉認真道:“蓉兒且放心,現在隻是讓他漲點記性,進了祠堂,他該怎麽罰就怎麽罰。”
這次賈珖賈芹二人騙錢也就罷了,還中傷長輩,簡直大逆不道。
定然罪罰不會輕了!
關鍵王熙鳳還是京營節度使王子騰的嫡親侄女,這事傳入王家,麻煩可不會小。
“勞煩二太爺了。”賈蓉恭敬回了,又道:“本來也不算大事,隻是珖叔連甯國府的錢都敢敲,族裏其他房的叔伯兄弟家,不定受過多少委屈。這義窯本是爲族人謀方便的,若成了某部分人謀私利的工具,才真寒了族裏各房的心。”
真是這樣?賈政有些懷疑。
又覺得自己想多了,蓉哥兒應該不是什麽公報私仇的人,頓時便欣慰的笑了。甩了甩手,剛剛把自己手都打疼了。
蓉哥兒說得對,如果任由賈珖在這裏胡作非爲下去,遲早要寒了族裏其他人的心。當即撤了賈珖窯主的職務,又命人收了義窯賬簿,一同送往宗祠去。
等到了宗祠,再與各房老爺商量後再做處置。
賈政不忘對蓉哥兒贊道:“蓉兒受了仙人指點果真不同,你寶叔叔有這般出息就好了。”
蓉哥兒知賈珖還要倒黴,又聽提起小胖子,笑着安慰道:“寶二叔有狀元之資,隻要二太爺多督促二叔學業,定能一鳴驚人。”
賈政深以爲然的點點頭。
蓉哥兒也沒忘了賈芹,從地上撿起馬鞭遞到政老爺面前,道:“二太爺,芹哥兒身爲晚輩,不僅中傷族兄,還造謠族長、叔嬸。比起珖叔的錯來更重。珖叔遭了痛,芹哥兒不遭,怕是珖叔心裏會不平衡。”
“這……”
衆人聽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蓉大爺是魔鬼嗎?
賈芹更是差點被吓尿了,直喊着知道錯了,再不敢犯。
兩府跟來的長随小厮們都竊竊私語,小蓉大爺實在太可怕了,竟爲了讓珖大爺心裏平衡些就藥打人。剛剛還讓政老爺多督促寶二爺的學業,這不是要了寶二爺的命嗎?
才聽前兩日寶二爺被政老爺打了,估計也跟小蓉大爺也脫不了幹系。
莫不是寶二爺哪天得罪過小蓉大爺?
兩府下人們想到此處,一個個都覺得以後要躲着點賈蓉。這裏才挑了個珖大爺,地上還坐着個賈芹,順便還坑了寶二爺一把。
立即把賈蓉劃分到危險人物行列,僅次于琏二奶奶。
賈政到底再下不去手。
蓉哥兒卻不肯放過賈芹,自己拿起鞭子抽了幾下。打過之後還問:“我做爲你族兄,打不打得你?你說的那些話,該不該打?知道我這幾鞭子是替哪些人打你的嗎?”
賈芹顫抖着不敢之聲,隻在那點頭,生怕又挨幾鞭子。
賈政把這一切看在眼裏,沒說什麽。反而有了個主意,把蓉哥兒邀到一旁,說:“你老爺病着,族裏許多事都要人管理。我欲向各房老爺提議讓你暫領族長之位,你如何想法?”
還有這等好事?
賈蓉心喜,臉上卻爲難道:“府裏還有太爺,不如請他出來主持。我尚且年幼,又無威信,對族裏諸事也不大懂得。”
“無須過慮,你遲早要接這位置,就當先熟悉罷。有疑難處,可去問你太爺,或是來西府問我與你赦太爺。”
賈政心底清楚自己能耐,也不想管這些個俗事。每天在府裏吃茶頑棋不好嗎?族裏的事情誰愛管,誰管。
别說族裏的了,就連榮國府裏那些家事,無非必要的,他也一概不過問,全由鳳姐兒與賈琏處理了。
在賈政的眼裏俗事家事皆是麻煩事,自己督促寶玉學習才是當前最重要的事。
賈蓉對此麻煩卻渾不在意,反而欣喜若狂。
自己真若當了代理族長,加上府裏又有賈敬坐鎮,豈不是又多了一層保護色?
至于賈珍……
今天一直在改這個一章,改了幾個小時都沒滿意。抱歉了,今天隻有這四千多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