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王宮,荊夫人都有一些精神恍惚。
這是一種典型的被騙後綜合征。
“不對.不對!”
“夫人,什麽不對?”
“啊?”
荊夫人猛地擡起頭來,望着身旁的傅姆,又偏目環視一眼,發現自己已經身處于家中,不免微微一驚。
她就連自己是怎麽回來的都不知曉。
“夫人,你還好嗎?”傅姆見荊夫人神色不定,于是問道。
荊夫人似沒有聽見,隻見她蹙眉思索着,過得一會兒,她突然問道:“最近可有魏國使臣出訪我國?”
傅姆稍稍一愣,道:“未有聽說。”
荊夫人又沉吟片刻,道:“你去把早信叫來。”
“是。”
過得半響,隻見一個身材矮胖,商賈打扮的男子入得堂内,“早信見過夫人。”
荊夫人問道:“早信,你今年好像去過一趟大梁。”
“是的。”
早信點頭道:“在年初時,夫人讓我送一些珠寶去大梁。”
荊夫人又問道:“你可知曉那魏王子?”
早信稍稍一愣,恭敬地回答道:“倒是未與那王子嗣見過,不過我與王子府中的一位門客相識。”
荊夫人道:“你可知那王子嗣是否成婚?”
早信道:“王子嗣早年娶得魏國一位貴族大夫之女。”
荊夫人沉吟片刻,又問道:“你此去可有與王子府的那位門客見過?”
早信點頭道:“有得。”
荊夫人又問道:“那他可有打聽過我,或者我們楚國的女子?”
早信搖搖頭道:“倒是沒有,我們隻是談論一些買賣上的事。”
荊夫人稍稍點頭,道:“你先下去吧。”
“早信告退。”
待早信走後,荊夫人又向傅姆道:“我記得大王好像曾打算賞賜一門婚事給周客卿?”
那傅姆想了想,點頭道:“好像早些時日,外面似有傳這事,不過被周客卿拒絕了。”
荊夫人眼中閃過一抹怒火,輕輕哼了一聲:“想不到大王也玩這種把戲。”
這心中也是極其懊惱。
她懊惱倒不是被騙,而是被這簡單的招數給吓唬住了。
其實楚威王的套路真的不是很高明缜密,稍微仔細一想,就能發現其中存有漏洞,若換任何一個人,荊夫人也不會上這當的。
但偏偏對方是楚威王。
一言九鼎。
他說要将你嫁去魏國,試問誰又敢賭他是在玩套路,因爲他真的可以輕描淡寫的就将你嫁去魏國。
你根本就無法反抗。
關鍵這是當下常有的事,沒有什麽特别之處。
同樣一個套路,從不同人嘴中說出來,你的反應肯定也是不一樣的。
周府。
“先生,方才蜀地那邊傳信來,那陳莊果真是想要霸占蜀地。”
“是嗎?”姬定笑道:“看來杜遠已經與陳莊勾搭上了。”
“呃是勾搭上了。”法克冒着一頭冷汗道。
兩個漢子勾搭?
惡心。
姬定沉吟道:“這野心誰都有,但問題是其才能能否匹配其野心,其實與陳莊合作也隻是我的權宜之計,那陳莊不見得就是張儀和司馬錯的對手。”
說着,他又向法克道:“你看能不能安排一個人在陳莊身邊,如果陳莊的意圖被秦國發現,确保我們能夠先一步下手,避免秦國方面得知更多關于新會的消息。”
法克道:“這可能是很難的,我讓人去試試,看有沒有機會。”
姬定點了點頭。
如今他可沒有以前那麽嚣張,凡事都顯得非常小心謹慎。
吃虧不可怕,怕得就是吃虧還不長記性。
正當這時,小莺出現在門前,“先生,荊夫人來了。”
姬定笑道:“這夫人還真是纏上我了,隔三差五就往我這跑。”
法克立刻道:“先生,我覺得荊夫人肯定是有意于你。”
姬定道:“這很正常。”
過得一會兒,荊夫人來到廳堂内。
“夫人來了。”
姬定站起身來,手引向一旁,“請坐。”
“多謝。”
這荊夫人坐下之後,然後.然後就沉默不語。
姬定是一頭霧水,瞧了眼荊夫人,疑惑道:“夫人有事嗎?”
“啊?”
荊夫人如夢初醒一般,眸光閃爍不定,似也有些心虛。
姬定又問道:“夫人,你還好吧?”
“我很好。”
荊夫人點了下頭,又支支吾吾道:“不不太好。”
“嗯?”
姬定好奇地看着荊夫人,他可從未見過這般坐立不安的荊夫人,心中更是好奇,于是又問道:“夫人,到底出了什麽事?”
荊夫人突然瞄了眼一旁臉上充滿着八卦的法克。
姬定偏頭看向法克,道:“你先下去。”
“是。”
法克帶着一絲好奇地退了下去。
荊夫人又瞧了眼姬定,美豔絕倫的臉龐浮上一絲内疚,“周客卿,我我對不住你。”
“對不住我?”
姬定稍稍一愣,心想,你又不能給我戴綠帽,那就無所謂啦。問道:“夫人此話怎講?”
荊夫人朱唇嗫嚅着,道:“昨日上午大王曾召見我。”
姬定疑惑地看着她,靜待下文的同時,心中充滿着八卦,難道大王要你入宮,不會吧,那大王還動得了嗎?MD,不管是哪個年代,這好白菜都是讓豬拱的,好在我已經占得一朵。
荊夫人猶豫半響之後,又道:“大王說爲了穩固我國與魏國的盟約,打算将我嫁去魏國。”
姬定聽得稍稍皺了下眉頭,心道,此事我怎麽從未聽說過。不過他也知道,這在如今是很正常的,也并未懷疑什麽,問道:“故此夫人要去魏國,不能與我繼續合作了?”
荊夫人螓首輕搖,道:“并非如此,我.我并未答應大王。”
姬定越聽越迷糊了,道:“既然如此,那夫人爲何說對不住我?”
他以爲荊夫人是來此與他解除合作關系的。
荊夫人眼睑低垂,她那一雙大眼睛,隻要稍稍放低,便會讓人倍覺楚楚可憐,幽幽言道:“當時大王問我可有情郎,若無情郎,便要将我嫁去魏國,我自是不願,故而撒了個慌,說.說.!”
姬定斜目瞧着她,道:“夫人說我就是你的情郎。”
荊夫人兩頰生暈,羞愧地點點頭,道:“我真不是有意要牽連客卿的,隻因近日我一直跟客卿在一起,我怕大王不相信,故而才才這麽說的,而且而且也隻有周客卿能夠令大王放棄将我嫁去魏國。”
姬定稍稍皺眉,道:“也就是說,大王已經答應不将你嫁去大梁?”
荊夫人輕輕點了下頭,道:“但是.但是大王說要要給我們賜婚,我我真沒有想到會.會變成這樣。”
看來這楚王非得讓我在這裏安家。聽到這裏,姬定完全明白過來,這就是楚威王針對他布得局。
其實楚威王的心态也不是難以理解。
楚威王都已經打算讓姬定輔助王子槐,是下一任令尹的接班人,也就是說,不是将姬定當成一次性的工具人,用完就扔掉。
而如今姬定的妻兒都在濮陽,并且還掌管着鄭國,如果姬定不在楚國安家的話,楚威王始終會對他有些疑慮的。
你家都不在這裏,那你姬定顯然也就不打算長久留在楚國。
這是很重要的,因爲這與楚威王計劃是相悖的。
如果他認爲姬定不會長久留在楚國,那他就會另做打算。
這将死之人,總是會考慮的非常細緻。
如此說來,倒是我連累了她呀!姬定是稍顯愧疚地瞧了眼荊夫人,問道:“夫人希望我能夠幫夫人圓這個慌?”
荊夫人輕輕點了下頭,又稍顯忐忑地問道:“不知客卿是否願意?”
姬定點點頭道:“如果夫人希望我幫忙的話,我當然願意效勞。”
荊夫人似不敢相信,睜着一雙大眼睛,問道:“真的?”
姬定笑道:“能夠成爲夫人的情郎,這可是讓人羨慕的事,又不是什麽丢人的事。”
荊夫人眸光閃動了幾下,突然問道:“客卿就不嫌我年紀大麽?”
哇.這女人還真是記仇啊!姬定笑道:“如果有人說夫人年紀大的話,那一定是自知得不到夫人,故而出言诋毀,畢竟這妒忌之心,人皆有之,我就常做這種事。”
荊夫人抿唇一笑,問道:“是嗎?”
“當然。”
姬定點點頭,旋即轉移話題道:“不知夫人打算讓我如何配合你?”
荊夫人沉吟少許,道:“先看大王怎麽說吧。”
“也好。”
姬定點點頭。
“多謝客卿幫忙,若無其它事,我就先告辭了。”
“我送夫人。”
姬定親自将荊夫人送到門前。
“客卿請留步。”
“夫人路上小心。”
上得馬車,荊夫人神色一變,促狹地笑道:“此人還算是有點良心。”
姬定目送荊夫人的馬車離去之後,剛一回身,隻見法克突然出現在背後,不禁吓得一跳,“你走路沒聲麽?”
法克嘿嘿道:“有聲的,隻是先生的注意力都在荊夫人身上。”
說着,他沖着姬定眨了眨眼:“先生,這荊夫人爲了嫁給你,可也真是煞費苦心啊!”
姬定偏頭看向他,道:“你認爲這是荊夫人與楚王串通好的?”
法克直點頭。
姬定想了想,道:“也許吧!但這并不重要。”
說着,他又盯着法克,道:“你偷聽的習慣,什麽時候能改改啊!”
法克委屈道:“我這經常要幫先生打聽消息,才養成了這壞習慣。”
一旁的莽突然道:“我經常幫先生殺人,我也沒把你殺了。”
姬定道:“莽,下次他要偷聽,你就把他殺了。”
“是。”
“對了!我什麽時候經常讓你殺人?”
“.!”
其實他可以去找楚威王說清楚的,但他心裏明白,他要麽就将公主接過來,要麽就必須在楚國安家,這不是一個感情問題,而是一個政治問題,他其實是沒得選擇。
在沒有選擇的情況,荊夫人自然是比較符合他心意的選擇。
他也沒有過多去考慮這事。
今日王子府可是熱鬧,幾乎所有的大貴族都來到這裏。
因爲王子槐今日将宣布确定那些開發區的官員人選。
“抽簽?”
當大家聽到這詭異的分配方式時,不免都震驚不已。
“是的。”
王子槐十分心虛指着旁邊仆人拿着的竹筒,解釋道:“這竹筒内的竹簽上面寫着地名,諸位抽到哪裏,就去哪裏?”
“胡鬧!”
大夫潘郢霍然起身,道:“這簡直就是在胡鬧,這可是關乎朝廷選用官吏,怎能如此兒戲。”
王子槐讪讪道:“是因爲這一下選取的官員太多,故此我才用這種方式。”
鍾美立刻道:“原來王子是想偷懶啊!”
這些都是長輩,自然不會給王子槐太多面子。
王子槐趕緊瞟了瞟姬定。
姬定笑道:“諸位大夫稍安勿躁,其實其實是我建議王子采取這種選取方式的。”
潘郢沉眉看向姬定,道:“是嗎?”
姬定點點頭道:“是的。這原因有三,第一,正如王子方才所言,這人太多了,每個人都得安排,那不知要安排到何時,這反而會影響到新法的進程。
第二,如果是派各位前去的話,王子自然會認真思考的,因爲各位都有着豐富的經驗,且都已是名聲在外,自然得以諸位大夫所擅長的方面,來安排各位大夫去往何地上任。
但是這一次選得各位的兒孫,對此王子并不是非常了解,也就是無從考慮。”
不少大夫稍稍點頭。
他們家的公子哥,王子槐不可能都認識,隻能以貴族大小劃分,此次來的全都是楚都大貴族。
給他們劃分的區域,也是最好得。
再往細分,隻能用親疏遠近來分,這樣分肯定是不公平的,而他們地位相當,這反而會更加麻煩。
與王子槐關系一般的貴族,心裏是默默的認同,而與王子槐關系比較親近的,自然是感到不滿。
姬定又道:“第三,這隻是一次嘗試,最終還得以成績說話,到時會根據各位的表現,再去作安排,也就沒有必要仔細斟酌。”
潘郢問道:“不知這成績憑何來判斷?”
姬定稍稍遲疑了下,笑道:“是很簡單的,到時各位一定會心服口服。”
心服口服?
衆人聽得更是好奇,鍾美就問道:“到底是什麽?”
姬定道:“這個暫時不便說,不出半年,就會有結果得,我保證,到時成績一出,各位絕不會有半句怨言的。”
潘郢道:“這可是你說得,如果我們到時不服,你可别狡辯。”
“絕對不會。”
姬定自信一笑,又道:“但是有一條規矩我得先說明,在成績出來之後,且諸位都心服口服,那麽再安排你們兒孫的時候,這地方可能就會比較偏遠,因爲好得地方可能已經被那些成績出色的人所占據。”
姬定可是捍衛貴族世襲制度的,不管怎麽玩,朝中官職總是在他們貴族手中,一個不行,就換一個上。
這些貴族大夫聽後,心裏是萬般忐忑。
這麽神?
他憑什麽說我們一定會心服口服。
這是不可能的呀!
從來沒有出現過大家都心服口服。
但是姬定都将話說到這份上,那他們也沒有什麽可說的,姬定都笃定我們到時一定會心服口服。
他們都答應抽簽。
結果自然是有人開心,有人不滿。
但是大家也都忍着沒說,到時出成績的時候,再來跟姬定鬧,反正姬定也沒有說個标準,隻要他們不服,那就可以鬧。
不但是他們好奇,就連楚威王都感到非常好奇,楚威王雖然将這事全權交予王子槐,但其實一直都在暗中觀察。
這也可以算是他對王子槐的一次考核。
在當日下午,楚威王就将姬定叫去宮中。
“回禀大王,臣臣不能說。”
面對楚威王的疑惑,姬定态度依舊。
楚威王納悶道:“都不能跟寡人說?”
姬定道:“還請大王見諒,因爲有些話現在說出來,大家都不會相信,而當結果出來之後,其實不用臣說,大王也會明白臣爲什麽今日不說。”
楚威王聽得似懂非懂,頗覺有趣,笑呵呵道:“好吧!寡人先就不問了。”
說着,他忽然想起什麽似得,道:“對了。寡人聽聞卿與季芈不不一般啊!”
姬定一臉懵逼地問道:“季芈是誰?”
楚威王額頭上冒出三條黑線來,道:“就是荊夫人!”
該死的,你給點鋪墊好麽,你這麽突然一問,我怎麽反應過來,你非得讓大家都下不得台麽。姬定讪讪問道:“大王聽誰的?”
楚威王道:“這你别管。”
姬定道:“臣的确愛慕荊夫人,但是我們目前隻是合作做買賣,并未有其它關系。”
楚威王笑問道:“記得寡人可曾問過你這事,你爲何又要否認?”
姬定笑道:“大王,荊夫人可非一般女子,臣聽聞她當初就是因爲這婚事,與家族鬧翻的,臣既然喜歡她,自然不願意給她帶去麻煩。”
“原來如此。”
楚威王笑道:“看來卿并不是非常了解女人心思啊!”
姬定點頭道:“這點臣承認,因爲一直以來,都是那些女人主動向臣示好,臣并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楚威王斜目瞧了眼姬定,呵呵道:“不僅是女人啊,天下君王對卿也是如此吧。”
姬定讪讪道:“倒是有過一次例外。”
“.!”
楚威王無奈地搖搖頭,這不要臉的人倒是見多了,但是不要臉,你還沒辦法說他的,就真還沒有見過,唯有姬定一例,倒不想跟他多聊,直接道:“其實季芈也有意于你。”
姬定激動道:“真真的嗎?”
楚威王興緻闌珊地點頭道:“你自己也說了,季芈爲了婚事,都能夠與家族鬧翻,若她不鍾意于你,她又豈會整日與你在一起。”
姬定道:“我們隻是合作做買賣。”
“你都不知道女人心思,你還要跟寡人争辯?”楚威王惱怒道。
這是争辯嗎?姬定尴尬不語。
“行了!行了!”
楚威王一揮手,道:“此事寡人爲你們做主,擇吉日成婚。”
“大王。”
姬定道:“臣與那公主!”
楚威王道:“寡人又沒有讓你與公主分開。”
姬定讪讪道:“臣知道,臣的意思是,臣未與公主舉辦婚禮,如果臣與荊夫人舉辦婚禮的話,隻怕将來這家裏會鬧得雞犬不甯啊!”
楚威王問道:“那你是什麽意思?”
姬定道:“臣的意思是,大王先讓荊夫人跟臣一塊住,這婚禮以後再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