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催債聲是不絕于耳,但是在南宮的簃台之中,卻又是另一番景象,燈火通明,琴音繞梁,莺歌燕舞,宛如那太平盛世,隻不過在王城那壓抑氛圍的承托下,就好似那回光返照!
此情此景,可正是應了那一首詩: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但即便現在送上這首詩給姬扁,相信在姬扁心中也不會激起半點漣漪,甚至都不會去怪罪任何人,因爲他已經是徹底崩潰了,此戰過後,他心中僅存的那一點心氣,也已經是蕩然無存。
高情商說法,那就是英雄氣短。
此時姬扁正摟着兩位愛妾,喝着美酒,唱着小曲,好不快活!
但是在别人看來,又是那麽的悲哀。
他就如同一個垂死之人,争取在這最後的時光,好好享受人生。
“你們來此作甚?”
“吾等是奉大王之命前來接替爾等。”
外面突然響起一陣嘈雜之聲,令屋内琴音、笑聲是戈然而止,不管是琴師,還是歌女,皆是恐慌地看着窗外,可見他們已經是驚弓之鳥。
“出什麽事了?”此時姬扁已經喝得是雙眼迷離,伸着大舌頭問了一遍,見外面沒有人答,于是又吩咐侍從道:“你去外面看看。”
可那侍從出去之後,過得好半響,也沒有再回來,姬扁不禁稍稍有些疑惑,待他又準備派人前去看看時,大門前突然出現一道人影。
隻見一個披頭散發,上着白色睡袍,下着紅色大短褲的少年入得門内,來人正是世子姬定。
“定兒拜見父王。”
姬定不理會父親那迷離的眼神,徑自上前,跪拜在地,行以大禮。
“定兒?”
姬扁趕緊揉了揉眼,這才看清楚姬定,又很是驚訝道:“你怎麽來了,是誰放你進來的?”說到這裏,他神色不悅地喊道:“來人啊!來人啊!”
叫得幾聲,可外面是寂靜無聲。
姬定突然擡頭看了父親一眼,然後站起身來,緩緩走向姬扁。
姬扁懵了。
未等他反應過來,姬定已經來到桌前,突然目光一轉,看向旁邊的一位妾侍,伸出自己那白嫩的小手,将那妾侍的衣襟拉了拉,遮住裏面的春光,神情嚴肅地說道:“今後在我面前,脖子以下都不準露。”
心中卻是暗自一歎,就這寬松的大短褲,以及我的天賦,你們還穿成這樣,
“啊!”
後知後覺的妾侍驚叫一聲,雙手捂住衣襟。坐在另一邊的妾侍也趕緊捂住,可是她們的眼神卻透過那姬定那敞開的睡袍,打量着那白白嫩嫩的胸膛,以及那極其顯眼的紅色大短褲。
而姬扁已經是目瞪口呆,哪還有心思關注這些。
是我瘋了?
還是我的兒子瘋了?
他竟然.!
“這才對!”
姬定滿意地點點頭,又是語氣溫和地說道:“我現在想跟我父王談談心,二位可否去外面等候,就當是中場休息。”
“奴婢遵命!”
二女已經被姬定給吓傻了,立刻抛下姬扁,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
姬定又擡頭環目掃去,頃刻間,屋内的琴師、侍從、閹人紛紛跑了出去。
姬定的小臉露出郁悶之色,小聲嘀咕道:“我都已經這麽彬彬有禮,他們爲何還這麽害怕?”
“定兒,你在幹什麽.你是瘋了嗎?”
待人都跑了,姬扁才回過神來,一拍桌子沖着姬定咆哮道。
姬定卻是不語,站起身來,一邊拿出手帕抹去臉上的唾沫,一邊往窗前走去。
姬扁整個人都是懵的,呆呆地望着姬定,隻見他走到窗前,提起放在窗下的大木桶,弱不禁風的身子差點還被那木桶給拉到,咬着牙,鼓着青筋,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
待行至姬扁面前時,姬定突然一手托着木桶底部,姬扁才反應過來,驚慌失措的大叫,“你!”
嘩啦!
姬定直接将半桶水潑在姬扁臉上。
死罪!
如果說方才那拉衣襟的小動作,還能夠原諒,畢竟也隻是兩個妾侍,是沒有名分的,賞給兒子又如何,但是此時此刻,姬定絕對是死罪,不管是從律法來說,還是從道德倫理來說。
士可殺尚不可辱。
更何況是子辱父。
大逆不道,也不過如此。
姬扁整個人完全清醒過來,諸侯欺我也就罷了,你也來欺我,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他噌的一下,蹦跶起來,沖着姬定咆哮道:“逆子,膽敢如此對餘,餘今兒非得殺了你。來人啊!來人啊!”
可任憑他如何嚎叫,外面兀自是鴉雀無聲。
姬定則是悄然退到一旁,靜靜地看着他。
叫了半天的姬扁突然意識到什麽,又是驚恐地看着姬定,顫聲道:“你你想篡位?”
“有想過。”
姬定點了下頭。
姬扁一怔,呆呆地看着姬定。
姬定皺了下眉頭,用那稚嫩的聲音說道:“在父王你抛下一切責任,抛下孩兒,躲在這裏享樂的時候,孩兒确有想過直接過來繼承你的王位,但是孩兒又想到,若是将來孩兒重鑄我大周盛世時,少了父王您這位看客,那無疑是一大遺憾啊!”
“重鑄大周盛世?”
姬扁聽到前半句話,不禁心生内疚,臉上怒容稍稍褪去,可當聽到後半句時,他就如同着了魔一般,嘴裏喃喃自語,不斷重複着這句話。
突然,他哈哈大笑起來,可笑着笑着,眼淚又嘩啦嘩啦地流了下來,整個人也癱倒下去,趴着桌上失聲痛哭起來,哀嚎道:“完了!完了!已經全完了!”
“誰說的。”
姬定緩緩言道,但語氣卻是十分堅定。
姬扁擡起頭來,滿臉淚珠地看着姬定。
姬定道:“大周不是父王你一個人的大周,同樣也是孩兒的大周,也許父王已經認輸了,但是孩兒是決不允許大周就此滅亡,同樣也不允許任何人再繼續傷害大周,這其中當然也包括父王。”
姬扁看着兒子臉上那與年紀不符的神态,聽着那老氣橫秋的語氣,隻覺好笑但又好奇,指着姬定道:“就憑你這口尚乳臭的小兒?”
姬定從旁抄起邊上一床毛毯,上前兩步,彎下身來,将毛毯披在姬扁的身上,順便還将姬扁鬓前散亂的發虛往後撥了撥,微笑道:“父王乃天子也,可不能把自己弄得這麽邋遢,父王先打理好自己,孩兒去将眼前的困難解決了。”
說完,他便起身離開了。
姬扁呆呆地看着兒子背影,真是滿腦子的髒話,你穿成這德行,也好意思說我邋遢,真不要臉。
來到外面,正巧見到吳亨走了過來,他抱拳一禮,“啓禀世子,我們已經控制住了王城。”
姬定略帶一絲自嘲的意味笑道:“恁地簡單的活,我就不獎賞你了,關鍵我還欠着你錢。”
吳亨聽罷,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怎一個尴尬了得。
确實,這真是太簡單了。
畢竟這王城連彈丸之地都談不上,軍隊也就那麽一點點人,而且近八成都在吳亨的控制中,因爲姬扁戰敗回來,就直接頹了,也無心管這些事,導緻軍隊就一直控制在吳亨手中,至于姬扁的臣子們,嗨.早就跑光了,他們都認爲這局面是沒得救了,都在自謀出路,誰還有功夫關心天子啊!
反正這年頭流行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謀臣是到處混,從不談什麽忠心,而利益和地位才是他們所追求的。
姬定又道:“父王已經答應變賣王宮的一些财物,充當軍饷發放給士兵們,而今日發生的一切,其實也是無奈之舉,故此此事一定要嚴格保密,決不能透出半點風聲。”
吳亨忙道:“世子放心,臣保證此事絕不會洩露出去的。”
“我當然相信将軍。”姬定笑着點點頭。
PS:本來想把這時期的地圖發到文章裏面,但是好像發不了,隻能發到評論去裏面,大家可以去看一下,畢竟這書名有些吓人,你們看過地圖之後,就知道其實主角這個世子是随時都要自挂東南枝。
才第一章,又有人造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