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邑,成周。
王宮。
在那長長的台階上置于一口大鼎,此便是那赫赫有名的九鼎,乃是最高權力的象征,誰若能得到此鼎,那便是天下之主,故也引得無數英雄盡折腰。
但是,若單從物理意義上來說,在曆史上此鼎隻讓一位英雄折腰而亡,那便是秦武王---嬴蕩!
唉...隻能說他是死得其名啊!
這好好的大王不做,非要來這裏蕩,非要舉鼎,結果就活活将自己給蕩死了。
此時,一位十三四歲的少年正坐于九鼎前的台階上,披頭散發,白色的睡衣敞開着,裏面隻穿着一條有别于當今衣冠的紅色大短褲。
他緩緩回頭看向身後的九鼎,掉在臉頰旁的長發往後滑落,露出那稚嫩的小臉,隻聽他感慨道:“此景若是能夠再流傳兩千多年,那妥妥是網紅打卡點,隻可惜...隻可惜我的相機沒有跟着我一塊穿越,唉......!”
此子名叫姬定,乃是周顯王姬扁得獨子,其實在他前面還有兩個哥哥,但可惜一個夭折,一個意外身亡,他還算是周顯王老來得子,其母在他出生不久就去世了,但是其體内的靈魂,卻是來自兩千多年之後,是一名國際關系學的應屆畢業生。
穿越到世子的身上,這本應該是有悲亦有喜,雖然失去了不少,但在那個就業殘酷的年代,試問又有哪個畢業生能夠直接應聘上世子,可惜偏偏是在這東周末年,亡國之君都已經提升議程,他就是來背鍋的呀!
而且這速度要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快。
“世子,世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但見一個矮矮胖胖的中年人邁着小短腿跑了過來,喘着粗氣道:“世子,大事不好了,那吳将軍帶着不少人在宮外,請求大王發放拖欠的軍饷......。”
此人名叫坤才,乃是世子府的大管家。
姬定隻是偏頭看向坤才,神色淡定地問道:“父王那邊有消息嗎?”
坤才稍稍一愣,旋即讪讪道:“小人已經托人将世子的建議傳進去,但是...但是并未有消息傳出來,而且...!”
“而且什麽?”
“而且大王近日還命人加築了南宮的簃台。”
“果然是債台高築,我就說這看着很眼熟,唉...看來我得趕緊忘記史書的存在。”姬定小聲嘀咕道。
他作爲一個外交學院的畢業生,對于自己祖國的曆史,那自然是了如指掌,畢竟他将來要是能夠就業,且專業對口的話,那他就必須要對外國人講述自己國家的故事。
根據史書記載,他将來會成爲周慎靓王,而債台高築那是講述周赧王的故事,也就是他的兒子,周王朝最後一位國君,但也不知道爲什麽,這事卻出現在周顯王身上。
不過他對此也不是感到非常的意外,他來到這裏之後,就從未想過将史書當成能夠預知未來的天書,他甚至認爲誰若這麽幹,那可能會死得很難看,畢竟那史書是人寫得,而且還反複轉手,隻要是人爲之事,那必有會有主觀因素,以及各種添油加醋,也許史官就是喜歡将更多的罪名堆積到亡國之君身上。
但是在大事件上,倒也沒有什麽太多的不同,那商鞅依舊是被車裂,而在秦國剛剛即位的嬴驷兀自是心懷霸業,且去年還發生了曆史上著名的齊、魏“徐州相王”。
可也正是因爲這“徐州相王”,極大地刺激了周顯王,因爲之前天下隻有一個王,那就是周王,也是諸侯公認的,可如今諸侯又私下稱王,那周王又算什麽?
周顯王認爲自己要做些事情了。
而在這幾十年間秦魏一直都在交戰,之前秦國一直被魏國摁着打,但由于商鞅變法,導緻秦國國力大增。
而這期間那魏惠王卻是四處浪,得罪了幾乎所有的諸侯國,尤其是齊國,在輸掉與齊國的馬陵之戰後,魏國國力大損,這才有魏齊“徐州相王”,這其實是魏國示好齊國,戰略收縮。
可真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然而,亡羊補牢,爲時已晚,因爲秦國赢來一代雄主嬴驷,也就是以後的秦惠王。
此消彼長,在與秦國的交戰中,魏國已經漸漸處于下風,魏王就打算與其它諸侯國聯合,共同抗秦,但是魏王又沒有這個地位,而且之前得罪了不少諸侯,于是魏王就跑來成周忽悠周顯王,讓他出來号令諸侯國。
周顯王本就郁悶着,而這郁悶的源頭還就是這魏王,他不相王,屁事沒有。按理來說,周王不應該去幫助魏王,但外交可不是好勇鬥狠,意氣用事,完全是要從自身利益出發,如果魏國被秦攻占,洛邑可就岌岌可危。再加上如果能夠成功的話,可揚天子之威,故此不管是出于自身安危,還是出于其中利益,周顯王就答應了魏王的請求。
當然,魏王也給予周顯王許多許多承諾,畢竟魏國乃是戰國開始第一個霸主,如今還未徹底衰敗,他的承諾還是非常吸引人的。
于是周顯王就抱着嘗試的态度,派人去遊說各諸侯,共同出兵伐秦,而在六雄中,除韓國沒有答應之外,其餘諸侯國都答應出兵抗秦。
周顯王心中頓時燃起了希望,于是他又以諸侯的信件爲籌碼,又向洛邑的大富戶借錢,終于讓他籌集到六千兵馬,然後就浩浩蕩蕩殺向秦國。
可真到要出兵時,在那五國中,除魏國本就在與秦國交戰外,剩下的就隻有趙、楚略有表示,派了一些兵馬去,而齊、燕是各種理由延緩出兵。
其實趙、楚出兵也僅限于自身利益,周王在他們眼裏就是一個媒介,他們都不想秦國太強大,若能夠一起攻秦,那麽一旦打赢了,秦地就是他們的,畢竟他們是與秦搭界。
但是在諸侯國中,可沒有誰是傻子,别人也都在算,齊、燕與秦國不搭界,而且都是在最東邊,他們知道打赢了,也隻會便宜趙、楚、魏,這是爲他人做嫁衣,而他們之所以答應周王,純粹就是想拱火,希望他們自相殘殺,然後自己好坐收漁翁之利。
故此當楚國見到齊、燕都未出兵,也知道他們在打什麽小算盤,肯定是沒戲了,馬上命軍隊後撤,根本就不管周顯王。
所謂的六千王軍那可真是未觸即潰,連秦人都沒有見着,就狼狽地逃回王城。
然而,此次出兵的軍饷十有八九都是借來的,如果這仗打赢了,那當然是有錢還,因爲是有戰利品的,但是偏偏打敗了,周顯王立刻就變得負債累累,将士們要軍饷,洛邑的大富戶也都紛紛上門讨債。
更爲可怕的是,周顯王此舉還激怒了秦國,嬴驷已經揚言要出兵攻打王城。
然而,在這關鍵時候,魏王還背刺周顯王一刀,将所有責任全部推給周顯王,然後自己跑去跟秦國修複關系。
在這内憂外患之下,周顯王直接就崩潰了,潰的是非常幹脆,回到王城之後,他就躲在南宮的簃台中,成天與自己的妾侍飲酒作樂,可以說他已經是處于一個等死的狀态。
這情況幾乎是無解!
可此時的姬定覺得自己很冤,什麽都沒幹,别說作威作福,身體上都還是個處,這就已經是命懸一線。
他是真不想死啊!
上輩子他是一個畢業生,經濟都還沒有自由,而這輩子他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這人生都才剛剛開始。
鬼使神差地來到這裏,令他很無奈,這都已經超出他的認知範疇,他也隻能接受,但是這回他是絕不會再束手就擒。
天意難違,那沒辦法,但是人禍的話,那還是可以努力去嘗試一下。
他也曾去求見過姬扁,但可惜未能見到,于是他又讓坤才托人傳話進去,但依舊是石沉大海。
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呀,這軍隊若是再鬧起來,那可就不好收拾。
姬定沉默良久之後,輕輕歎了口氣,向坤才道:“你去請吳将軍來這裏。”
“小人遵命!”
過得半響,一個面容剛毅,身着铠甲的中年漢子來到這裏,此人正是王城的大将軍吳亨,而在他身後還跟着一隊士兵。
雖然人數不多,但這九鼎後面可就是王殿,一般來說這将軍哪能直接帶着士兵進來,也可見這情況是多麽危險。
“臣.....!”
吳亨來到台階之下,便停住腳步,抱拳正欲行禮時,姬定突然喊道:“将軍請上來說話。”
吳亨擡頭看去,隻見一個不修邊幅的少年坐在九鼎前,也不知是不是九鼎給予這位世子增添了幾分威嚴,令他對這個少年莫名的生出一絲怯意來。
姬定望着吳亨,笑道:“将軍都敢帶兵來此,還怕這幾步台階嗎?”
是呀!吾爲何要懼怕一個小娃!吳亨畢竟是一個武将,被姬定這麽一激,便鼓起勇氣上得台階,但不知爲什麽,他每上去一階,這心裏就咯噔一下,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當他來到離姬定隻有三步台階時,便收住了腳步,不敢再往上,抱拳一禮道:“臣吳亨見過世子。”
姬定直視吳亨片刻,突然站起身來,行以揖禮:“姬定多謝将軍。”
謝我?
吳亨是一臉錯愕地看着姬定。
姬定感激道:“若非有将軍在,隻怕那些士兵不會乖乖地站在下面。”
也不知是不是姬定适才給予吳亨足夠的壓力,以至于吳亨聽到姬定這話,這内心是極爲感動,扪心自問,他也沒有什麽造反之心,就現實而言,如今的王室可能比他家還窮一些,關鍵還欠了一大堆債,誰若造反,那周王可能還會拍手稱快,終于有個傻缺來接盤了。
雖然造反沒有意義,但是他現在也是騎虎難下,周顯王還拖欠着将士們的軍饷,因爲周顯王這回是募兵前往,之前就已經說好,要給多少軍饷,雖然這仗打輸了,但之前在出兵時,可也沒有說輸了就不給錢啊。
而對于那些士兵而言,這就是生計,是工作,你不給錢,那我們怎麽生活?
其實是忠心讓吳亨站出來,帶頭索要軍饷,如果他也撂攤子,那這局面就難以控制。
姬定的這一聲“謝謝”,倒也無可厚非啊!
吳亨神色動容,“世子,臣.....!”
“将軍無須多言,我知道将軍的難處。”
姬定伸手打斷了吳亨的話,又道:“其實我一直都是建議父王變賣王宮的财物,然後作爲軍饷發放給将士們,如果不夠的話,可先寫上欠條,今後再慢慢還,雖然這仗是打輸了,但這非爾等之過啊。”
吳亨感動的眼眶都紅了。
隻能說理解萬歲啊!
姬定瞄了眼吳亨,又是輕輕一歎:“可惜父王不聽我的勸,父王甯可拿着這錢去修建宮殿,也不願意發軍饷給将士們。”
咕噜!
坤才喉嚨裏面突然發出一聲悶響。
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這不是直接将矛頭直接對準周王,要是這傳出去,那可就壞事了,将士們鐵定會反啊。
吳亨似乎也聽出這話中有話,是又驚又懼看着姬定。
姬定微微一笑道:“你們别怕,我不是想要篡位,我隻是想去找父王談談心,讓父王接受我的建議,但是這可能需要将軍的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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