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往西,邾城是第一站,安陸第二站,最後才是襄陽。
司馬珂最擔心的還是邾城,因爲邾城之後,便是長江。若是羯趙占據邾城,與成國的舟師彙集在一起,便真的能馬踏江南了。而最爲重要的是,曆史上的毛寶也是敗在張貉之手,最後投江而死。
理論上來說,邾城是不應該破的。邾城城牆極其堅固,否則曆史上的庾亮也不會堅信邾城不會破。張貉以騎兵爲主,騎兵攻城根本就沒有優勢,而且毛寶手中還有一萬精兵,守住應該是綽綽有餘。
曆史上邾城破城的原因,或許是毛寶自負悍勇,忍不住率兵出城迎敵,或者被敵軍誘出城來,或許是毛寶得知庾亮不肯支援,擔心糧草盡絕,故此提前突圍而出。否則死守的話,除非糧草盡絕,毛寶不可能守不住的。從毛寶的作戰指揮能力來看,最後一種原因的可能性最大。
但是不管哪個原因,司馬珂第一站要解決的就是邾城之圍,因爲這次石趙進攻邾城的,不但有張貉,還有曆史上赫赫有名的戰神冉闵,他擔心毛寶再次失陷邾城。
至于襄陽的桓宣,已經是守城的老将,曆史上數次在襄陽擊退石趙的進攻,加上襄陽易守難攻,應該也無虞。而安陸的紀睦,雖然手中多是新兵,但是爲人行事穩重,心思缜密,而且從曆陽之戰來看,其守城之經驗非常豐富。守城之兵雖然戰鬥力不強,但是兵力比攻城的還多,短期之内,應該是守得住的。
…………
黃昏時分,長江。
天際之處,一片茫茫的烏雲,正貼着江水徐徐而至。
那烏雲前進的速度極快,轉眼之間便已近前,逐漸可見,那是一片遮天蔽日的帆影。
極目西望,但見寬闊的江面上,成百上千的大小戰艦,浩浩蕩蕩順流東下,戰艦之多,盡是一眼望不到盡頭。
鬥艦、艨艟、走舸……各種戰船,要有盡有,令人眼花缭亂。
中央那艘巨大的鬥艦之上,那一面繡着“晉”字的大纛正高高的飄揚。
大纛之下,司馬珂身披大氅,手按長劍,站在第二層的船樓之上,眺目而望,那獵獵的江風吹得他衣袂飛揚,身後的大氅更是鼓蕩而起,嘩嘩作響,令人豪氣大增,大有指點江山,睥睨天下的意味。
在他的身旁,分别立着夏侯長、紀敏、李顔、朱焘和虞嘯父等将領。
這次司馬珂以天策軍和北府虎衛軍爲先鋒軍,由司馬珂親率而來,馳援邾城。謝尚所領的北府骁烈軍爲中軍,目标是江夏的安陸城,馳援紀睦。桓溫所領的北府神策軍,爲後軍,目标是襄陽,馳援桓宣。
司馬珂特意帶夏侯長爲前軍,跟在身邊,爲的就是不讓其覺得司馬珂有先來後到的親疏感,也好使衆北府兵安心。
“啓禀大都督,前頭再有三十裏水路,便到了邾城附近。”身旁的夏侯長低聲道。
司馬珂望了望遠處,喝令道:“扯下風帆,抛錨靠岸休整!”
随着司馬珂的一聲令下船隊之上的也響起了連綿不絕的号角聲,與之相和,同時數百艘戰艦也緩緩的扯下風帆,抛錨停船。
入夜。
旗艦的船艙之内,燈火通明。
這艘旗艦是江東陸家的資産,艙内香氣袅袅,地上絲毯如茵,裝飾極其華美,司馬珂端坐在正中,旁分别坐着夏侯長、紀敏、李顔、朱焘和虞嘯父等人。
司馬珂面前的案幾上擺着邾城一帶的地圖,視線集中在邾城左右的山脈,沉聲對紀敏問道:“斥候可有确認清楚,胡虜的糧寨在何處?”
紀敏急忙回道:“就在距離邾城三十裏外的烽火山,不過此處糧寨卻是十分險要,不但三面環山,寨牆之堅厚,不亞于城牆,寨牆前又挖有深壕,引巴水相連,又有一千五百精兵把守,易守難攻。而且山頂有烽火台,一旦放出訊号,敵騎隻需半個時辰即可抵達。”
他以爲司馬珂要像上次曆陽之戰一樣偷襲羯胡的糧寨,但是羯人吃過一次虧,對糧寨的防護可謂極其嚴密。更重要的是,石趙在邾城之下有一萬多的騎兵,營寨離烽火山才二十多裏地,一旦得到糧寨被攻的訊息,隻需一個小時便可馳援而來,所以想打糧寨的主意幾乎是不可能成功的。
司馬珂仔細觀看了烽火山一帶的地形。果然見得紀敏所說的糧寨之處,東南北三面山巒環抱,西面七八裏地外便是巴水,正是易守難攻之地。相傳楚、漢之争時,陳平、張良追擊楚霸王項羽曾紮營于此,山頂還設有烽火台,一旦有敵情,便可點燃烽火,通知遠處的張貉騎兵大軍。
司馬珂仔細看了看那地形,突然哈哈大笑道:“很好,本都督便是要在此地,大破胡虜騎兵,斷其糧草,迫使其退兵!”
衆将大驚,不解的望着司馬珂,滿臉疑惑之色。
司馬珂道:“胡騎來去如風,騎射之本領更是強于我等,其又有萬人,我等亦不過兩萬兵馬,如何對敵?胡人善騎射和襲擾,隻須四面圍住我軍,不斷用弓箭襲擾和抛射,則我軍便需不斷變陣防禦,長此以往,必成疲兵,必敗矣。本都督此戰,便是要斷其糧草,逼迫其與我在烽火山決戰,則以戰陣破之!”
衆人見司馬珂成竹在胸的模樣,眼中都紛紛露出亮光來。在衆人眼裏,司馬珂就是個寶藏大都督,不但攻無不勝、戰無不克,而且總來給大家帶來一些新的東西,如改良的大黃三連弩,如紅薯土豆蒸餾酒,如長矛方陣等等。如今見到司馬珂這般神情,便知其勝券在握,頓時信心百倍。
司馬珂讓衆将聚集在自己的案幾前,又讓人取來筆墨紙硯,然後用筆在紙上開始繪制作戰示意圖。
他将地形簡圖繪制好之後,便指着巴水說道:“我等乘舟夜行至巴水,約于四更之時登岸,背靠烽火山糧寨就地紮營,派一千兵馬堵住糧寨之兵,以強弓硬弩守之,令其不得出寨。再在大營之前設防禦之陣,嚴陣以待。胡虜聞訊糧寨遇襲,必派騎兵突襲而來,則以戰車擋之,戰車之後又立重甲刀盾兵,之後又設長矛兵,再以強弓硬弩射之,敵騎來多少,則射殺多少。敵騎若退,則糧寨被我所擋,軍糧不得出,則必糧盡自敗也!”
“妙,太妙了!”
衆人一看司馬珂所畫的作戰示意圖頓時明白了,司馬珂是要設立營寨堵住敵軍糧寨的出路,使敵軍糧寨和主力大軍相隔絕,逼迫敵軍強攻己方營寨。不禁紛紛贊歎司馬珂的奇妙計策,簡直将這個地形用絕了。
夏侯長更是忍不住贊歎道:“凡大戰,得天時地利與人和,則無往而不利,大都督不但深得人和,更擅長使用地利,真世之神将也。”
………………
邾城。
羯胡兩萬大軍已經圍城一個月有餘,但是在毛寶的抵抗之下,絲毫沒有半點破城的辦法。原本騎兵就攻城沒有優勢,張貉也舍不得用騎兵當步兵攻城,這樣他們便隻剩下一萬的步卒。以一萬步卒攻一萬守軍,結果可想而知。
毛寶得到司馬珂的回信之後,便吃了定心丸,隻防守,不進攻。而且司馬珂在信中一再叮囑,千萬不要出城迎敵,隻要堅守城池等待援兵即可,否則以抗命處置。要知道司馬珂這一次可是假黃钺,無論官階皆可斬,毛寶自然也不敢抗命。
所以,張貉和冉闵要想破城,隻有等待邾城之内的守軍糧草盡絕之時,否則再無良策。
雖然石闵曾數次親自帶領着攻城先登軍,對邾城西門展開了激烈的進攻,但是毛寶也不是吃素的。守城者終究占據了居高臨下的優勢,在那滾石、金汁、擂木和弩箭的狂攻之下,縱然石闵的武力能以一當百,也無能爲力,還差點被毛寶射了一箭。
隻是邾城的糧草雖然不多,但是也能再堅持個一兩個月。而羯趙的糧草也就是最多再堅持兩三個月。尤其是那草料,消耗更大。
就在雙方相持不下時,羯趙的斥候,終于發現了大江上有大片大片的船隊逆流而來,初步估算晉軍的首批援兵至少兩萬人以上。
而此時邾城内的守軍,也得到了消息,更是歡呼不已,士氣大漲。
得到晉軍援兵即将抵達的消息,羯胡主将張貉不得不仔細考慮這場戰局了。畢竟一開始趙國得到的消息是南晉因庾亮和司馬珂内戰,荊襄一帶兵力空虛,才有羯胡大軍南下。誰知道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司馬珂便解決了庾亮,邾城的兵馬也及時回防,已經算是打亂了趙軍最初的計劃。
如今城池久攻不下,晉軍又乘舟逆流而上前來支援,這場戰鬥還需要持續下去麽?
“晉人乘舟而來,若想助守邾城,必然上岸。其不過步卒兩萬,我等有萬餘精騎,圍而騎射之,則敵軍必敗。若是晉人援軍就此退兵,則守軍士氣大降,或可破城。就算不能破城,亦可擊潰晉人主力,不虛此行。”冉闵建議道。
石闵的建議,并非沒有道理。羯胡就是靠騎射起家的,當年甯平城之戰,羯人以三千騎一路追趕馳射,大破西晉軍民二十萬人。如今以萬騎圍射兩萬步卒,的确是很簡單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