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暑氣蒸騰。
司馬珂策馬回到北籬門時,也熱得臉上淌汗,臉色紅撲撲的,胯下的飛羽駿馬,也喘着氣,看起來也似乎不堪這暑氣。
過了北籬門,司馬珂沒有選擇來時的青溪邊上的大道,選擇了旁邊的一條相對清淨和陰涼,兩旁都是老樹的小巷。
司馬珂放緩馬速,沿着巷子邊陰涼的樹影下,緩緩的策馬而行。
“綠豆湯咯,清涼的綠豆湯咯~”
司馬珂擡頭望去,隻見前頭的一棵大榕樹下,一個中年女子帶着一個七八歲的小丫頭正守着個大瓦罐在叫賣,邊上支着個案幾。
綠豆在東周時期就已經出現,屈原所著的《離騷》中寫道:“薋菉葹以盈室兮,判獨離而不服”,故在戰國先秦時期,楚國這種南方地區,綠豆已經被比較廣泛的種植。
司馬珂正熱得冒汗,當即輕輕的一抖缰繩,加快馬速,向大樹下走去。
“麻煩娘子來兩碗綠豆湯。”
那賣綠豆湯的母女看到突然來了個騎着白馬、衣着華美的駿馬公子,不覺驚呆了,直到司馬珂連續說了三次才反應過來,急忙舀了滿滿兩大碗綠豆湯上來,想了想,又吩咐那小丫頭提了半桶水來,給司馬珂喂馬。
那綠豆湯的瓦罐在水中泡過許久,所以綠豆湯涼涼的,在這酷熱時節,吃到嘴裏特别的清涼爽口,司馬珂一口氣吃了三碗。
此時,那西極馬也飲了小半桶水,顯得十分快活。
司馬珂爲感謝那兩母女的殷勤照顧,特意又多付了五文錢,令那對母女感激得不停的道謝。
就在翻身上馬那一刹那,司馬珂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又翻身下馬,找那賣綠豆湯的女子,買了五斤綠豆。
……
回到府内。
司馬珂用完午膳,便讓陳金叫來廚工,取一斤綠豆用水泡上。
像司馬珂這種富家公子,幾乎沒去過後廚,也不可能會廚藝,那廚工雖然不知道自家小主人要搞什麽玩意,但是也不敢多問,也隻得遵命而爲。
次日早晨,司馬珂讓那廚工找來一口大缸,将泡好的綠豆撈出平鋪在缸底一層,将缸蓋蓋上,放置在後院。
那廚工雖然不明就裏,也隻能一一照辦。
說到這裏,大家自然明白,司馬珂在做豆芽。豆芽這玩意雖然簡單,但是在這個時代卻還沒有,要一直到宋代才出現,稱之爲“種生”。
司馬珂也是喝綠豆湯的時候才想起,綠豆不但可以做湯,也可以做豆芽。想想那天在船上,菰菜、莼羹都能成爲吳中風物,這潔白脆嫩的豆芽,一旦出現在士大夫的桌上,勢必成爲新的風物,必将被衆士子文人所追捧。
就這樣過了兩天,到了第三天早上,司馬珂便喚來陳金,讓其取來三份燙金帖子,司馬珂親筆寫了三份請帖,讓陳金派使者送出去。
三份請帖,分别請的是謝安、紀笙和王悅三人。
晚上,司馬珂又讓廚工取來十斤黃豆,依舊是用水泡上,然後準備好一個大木箱,将幾塊棉紗布縫成一個布袋,又取來幾塊石膏備着。石膏在這個年代早已出現,不過隻是一味藥材而已。
很顯然,司馬珂這是準備做豆腐。豆腐一直在唐代才出現,傳說中淮南王劉安發明豆腐,甚至還有傳說戰國名将樂毅發明了豆腐,甚至武聖關羽也成了做豆腐的鼻祖,但傳說隻是傳說而已,事實上經過司馬珂穿越到東晉大半個月的考證,東晉的時候尚無豆腐這個玩意。
豆子泡了小半夜,五更起床的廚工打着哈欠,便被司馬珂命陳金将其從被窩中叫醒,讓其起床磨豆子。
府上小磨坊之内,司馬珂指使着兩個僮仆推着磨,又指使着廚工浸泡後的豆子倒進磨眼裏,白色的漿液從口子裏流淌出來。
十斤豆子全部磨成漿之後,司馬珂又讓廚工用紗布開始濾漿,一直濾了三四次,直到布袋裏隻剩下豆渣渣爲止。
其實豆腐渣也是可以爲菜,但是以當時的烹饪條件,很難做好口味,不過用來喂馬,卻是絕好的材料,恰好用來喂飛羽。
濾好漿之後,把榨出的生漿倒入鍋内煮沸,不蓋鍋蓋,邊煮邊撇去面上的泡沫,一直煮沸幾次,上面的泡沫也撇的差不多了。
在豆子磨漿之前,司馬珂已吩咐小翠将石膏焙燒,然後敲碎,磨成粉,用來點漿。果然,熟石膏粉用開水化開之後,沖入剛從鍋内舀出的豆漿裏、用勺子輕輕攪勻,數分鍾後,豆漿凝結成豆腐花。
看到那凝結的豆花,司馬珂知道豆腐已基本成功,心頭輕輕的籲了一口氣。
豆腐花先用棉紗布袋濾一遍水,再在事先準備好的木箱子裏鋪上一層布,随後把濾好水的豆花弄進去,包裹起來,加木蓋子,最後用石塊壓住,以壓榨多餘的水,讓豆腐成型。
這時,司馬珂才徹底放心,交代了衆人一番,便往後院盛放綠豆的大缸走去。
揭開那口足夠淹死司馬光的大缸,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片嫩綠嫩綠的綠豆芽,滿滿的擠滿了一大缸。
司馬珂臉上露出會心的笑容。
鮮翠欲滴的豆芽,潔白如玉的豆腐,才是真正的當之無愧的吳中風物。
……
晌午時分。
司馬珂府,前廳。
王悅和謝安相對而坐,謝安的下手坐着依舊女扮男裝的紀笙。
雖然已經等了小半個時辰,茶湯都喝了三巡,司馬珂依舊沒有出來。謝安和王悅兩人耐性好,而且都擅長清談,倒是聊得不亦樂乎。
但是紀笙卻耐不住了,一來她耐性差,二來王悅知道她女扮男裝,也不願與她多聊,故閑得無聊,三來她是真的急切想見司馬珂。
“元謹兄長爲何還不出來?”她終于耐不住,問伺候在身旁的小芸。
“三位貴客稍安勿躁,我家郎君在後廚親自下廚?”
甚麽……
前廳内三人齊齊露出驚訝的神色。
堂堂宗室公子,就算曾經落魄過,也不至于淪落到要親自下廚的地步,除非是雅興來了,體驗一把。
紀笙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一下蹦了起來,一把抓住小芸的手:“速帶我去後廚,我要親眼看看兄長下廚的模樣。”
小芸急忙推開她的手,滿臉羞紅的說道:“郎君有吩咐,後廚重地,不得帶賓客入内,尤其是紀家公子。”
紀笙一陣無語,隻得嘟哝着坐了下來,一雙眼睛隻是往後堂瞄。
謝安和王悅相視一笑,道:“能得君侯親自下廚,幸莫大焉,今日有口福也。”
又大概過了一炷香的功夫,紀笙等得愈發心焦了。
就在此時,陳金這才從後堂走出來,恭聲道:“我家郎君吩咐,請三位貴客移步東面花廳,淨手熏香。”
廳内三人又一次淩亂了。
紀笙第一個跳了起來:“兄長搞什麽鬼,淨手也就罷了,爲何還要熏香?爲何不幹脆齋戒三日,沐浴更衣?”
廳内三個貴客,個個都是公卿家的公子,陳金自然得罪不得,急忙陪笑道:“郎君有言,今日要請三位享用的是吳中第一風物,便是在宮廷之中,也未有此雅物,故須淨手熏香,以免暴殄天物。”
吳中第一風物、雅物、天物……
三個人又呆了,這到底是什麽東西,司馬珂竟然用了三個詞來形容。
紀笙聽陳金說得如此隆重,當下不再惱怒,眼中透出濃烈的好奇,臉上笑靥如花:“好,就讓本公子看看,兄長的絕世風物是何等的仙物。”
轉眼之間,天物又升級到仙物……
謝安和王悅對視一眼,臉上露出十分有趣的笑容,心中自然也是十分好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