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趙铙神秘兮兮的樣子,雲松露出狐疑之色:“怎麽了?”
趙铙湊上來低聲說道:“跟我來,你不是對這個村子存在一些不好的猜測嗎?你的猜測是對的,你跟我來,看看我發現了什麽。”
“你發現了一座大墓?”鑽山甲饒有興趣的湊了上來。
趙铙反問道:“誰說的?”
鑽山甲給他一個白眼:“你剛才不是自己說,你發現了一片有意思的墳地嗎?墳地能有什麽意思,肯定是發現了一座有豐富陪葬品的大墓,對吧?”
趙铙搖頭:“不是,我那句話就是字面意思,我發現了村裏的一片墳地,這片墳地很有趣,不信你們跟我來。”
雲松和鑽山甲跟在了他後面,其他人縮在屋子裏打牌消磨時間。
時間已經是傍晚。
冬日的山裏的傍晚是很冷的。
天寒地凍之下,還是縮在被窩裏頭打牌更舒坦。
趙铙帶路從村子往後繞行,走了一圈又要翻過村後的山嶺。
鑽山甲搓着手抱怨:“你搞什麽名堂?要走山後面的山嶺,那咱們從村裏走不就行了?幹嘛繞一圈?”
趙铙冷哼一聲說道:“如果穿村而過,那你休想翻過這個山頭,村裏人絕不會讓咱們來這裏!”
“爲什麽?”鑽山甲納悶的問道。
趙铙說道:“還能爲什麽?因爲他們後山處有秘密!”
說話聲中,三人已經快步上了山嶺,這時候一條粗壯的楊樹裏忽然鑽出來一個壯碩的漢子。
漢子手裏端着獵槍大喝道:“止步!你們什麽人?來這裏做什麽?”
看到漢子出現,趙铙暗地裏罵了一句:“就不該以人身行走這地方,果然有暗哨!”
雲松故作震驚的對漢子叫道:“你是什麽妖魔鬼怪?你是個樹精嗎?”
他當然知道這漢子不是樹精,漢子之前藏身的楊樹很粗,足有兩人合抱粗細,估計是經年累月的風吹雨打之下,這棵老樹已經中空了,先前漢子應當就是藏在那樹洞裏頭。
漢子聽到他的話後露出自負的笑容,說道:“對,我是個樹精,你們是什麽東西?趕緊說實話,否則……”
雲松咳嗽了一聲。
漢子吃驚的看向他端起的雙手。
一隻手上是一把駁殼槍,一隻手上是一把霰彈槍。
看這兩把槍那漆黑中泛着光澤的架勢,絕對不是他這把還要從槍口往裏塞火藥才能打的破槍能比的。
他這把槍是祖傳三代的老貨,人家的槍是新時代的後起之秀。
姜是老的辣這句話不适用于火槍。
漢子注意力被雲松吸引,鑽山甲趁機也一翻手腕咳嗽一聲。
這樣等漢子看向他,又看到了一把駁殼槍!
雲松說道:“樹精大哥,你的神通能不能抵得住我手裏這兩把槍的連射?”
漢子強撐着說道:“既然你們知道我是樹精、我是妖怪,那你們還舉着槍幹什麽?槍對我沒用。”
鑽山甲硬是被這話給逗笑了:“你他娘腦子裏頭塞的是雞兒毛嗎?看不出我老大是在逗你?你也不撒泡尿當鏡子照照自己,你這副鬼樣子配冒充妖怪嗎?”
漢子頭腦簡單但是不傻。
他很快又有了主意,說道:“有種你們就開槍,你們一開槍,我們全村人都會過來,到時候看看你們三個人怎麽活!”
雲松懶得在這樣一個莽漢身上浪費時間。
他亮出兩把槍來給莽漢看,然後收了起來同時變身爲伥鬼,說道:“老哥,你既然是大力村的人,那你怎麽會不認得我們?我們是你們村裏的貴客,是被你們村裏請來解決難事的。”
漢子狐疑的問道:“你們是村裏貴客?我怎麽不知道?”
雲松說道:“我們今天剛來……”
“哦,難怪呢,我今天還沒有回村裏呢。”漢子很自覺的接過他的話,“我看你确實有些眼熟,你是哪裏來的貴客?”
鑽山甲被他态度的變化弄的一愣一愣。
趙铙驚愕的看向雲松,看起來比鑽山甲還要愣。
雲松說道:“你看貧道眼熟就對了,貧道道号雲松子,曾經兩次來過你們村裏,還……”
“啊!我記起來了,你給我們村裏解決過邪事。”大漢又莽撞的打斷他的話,這下子他也把槍收了起來。
雲松走過去說道:“對,貧道吃過你們村的西瓜,也吃過你們村的槐葉冷面。”
大漢笑道:“你還給過我們村裏雞鴨牲畜呢,我們村長說你是個大好人。”
雲松有些疑惑:“貧道、貧道還給過你們雞鴨牲畜——哦,是蒲老實分給你們的吧?貧道給過他一些錢。”
大漢使勁點頭:“對,就是這樣。”
雲松又掏出兩個銀元遞給他:“喏,相見就是緣分,貧道也給你一些錢。”
大漢漲紅了臉,他接過銀元說道:“這怎麽好意思?真人你這邊請,唉,可惜我這裏隻有個樹洞,連個馬紮也沒有、連一個茶壺也沒有。”
雲松走到大楊樹前一看,發現自己又是猜對了一半。
大漢确實待在樹洞裏頭,但這樹洞不是樹幹自然腐蝕而成,是被人從半截掏了個中空,就跟在書上做了個暗堡似的。
樹洞裏頭塞滿了雞毛鴨毛幹草葉,人在裏面把它們給焐熱乎了,于是整個樹洞便暖乎乎的很舒坦。
雲松誇贊大漢心靈手巧,大漢不好意思了,說道:“村長讓我來看後山,嘿嘿,天太冷了,我得想辦法保保暖。”
“哦,對了,真人你來後山幹什麽?我們這裏平時不讓人來的,連自己村裏人都不讓來。”
雲松随口說道:“我看你們後山的風水不太好,所以想幫你們村裏瞧瞧。”
鑽山甲配合的說道:“對,我家老大啊不,我家真人發現你們祖墳風水不太好,想給你們來個入墳斷。”
“什麽叫入墳斷?”大漢茫然。
雲松也茫然。
這是什麽專業名詞?
鑽山甲說道:“入墳斷是我們道家風水方術人士專用稱呼,就是通過看主人家墳頭風水,然後去判斷出這一家人的運勢和前程。”
大漢咋舌:“這麽厲害?”
他又說道:“那你們來錯地方了,這裏不是我們的祖墳啊!”
雲松和鑽山甲一起憤怒的看向趙铙。
你鬧甚呢!
趙铙趕緊說道:“你們後山這裏有好大一片墳呀,這不是你們祖墳嗎?”
如果一個村子附近有一片墳,那自然就是這村裏人的祖墳了。
但大漢搖搖頭:“這不是我們祖墳,不過你們說的對,這地方風水不好,蒲老實隻讓我們輪流來看着這地方,絕對不許讓我們靠近它們,更不許村裏小孩婦女去靠近它們。”
雲松問道:“那這是誰家的墳?”
大漢還是搖頭:“我不能說啊不,我不知道,村裏沒、沒有多少人知道。”
趙铙突然一個箭步上去沖到了大漢身邊,他甩臂如鞭、手切似刀,一記手刀砍在大漢後腦勺,直接把他給砍暈了:
“咱們在這裏廢什麽話?這人長得挺爺們,但怎麽跟娘們一樣唧唧歪歪能聒噪?”
雲松瞪了他一眼:“幹嘛非得動手?我這正跟他了解村子的情況呢。”
後山很陡而且生滿了樹木,都是百年大樹,行走在裏面很不好下腳。
正如大漢說的那樣,村裏不許百姓進這片後山,所以山上樹林裏落葉樹枝積攢無數,有些落葉都爛掉了,一腳下去跟踩進泥窩子一樣,直接回陷下去。
樹林裏的樹葉枯枝之所以回腐爛的這麽厲害,還因爲這地方有河流,河水還挺湍急,從林子裏歪歪扭扭穿越,或許是水流快的緣故,竟然沒有結冰。
穿過樹林,一片亂石現于眼前。
亂石嶙峋,碎石如犬牙交錯。
而在亂石之間則是一座座墳墓,墳墓後頭還有一座小廟宇般的房屋。
夕陽西下,殘芒如血。
寒冬的山風飕飕吹過,卷起灰白的落葉上下飄蕩,像是被人抛灑起來的紙錢。
山地裏有墳丘、墳丘上是墓碑,樹葉拍打在墳丘墓碑上,像亡人從中伸出手來搶奪紙錢。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地方都是一片亂葬墳崗,以至于修在墳地旁邊的廟宇都顯得陰森起來。
雲松這邊正在掃視墳地環境,旁邊的鑽山甲忽然倒吸一口涼氣:“嘶嘶。”
“牙疼?”雲松随口調侃。
鑽山甲緊張的說道:“卧槽,老大,我不是牙疼我是蛋疼!趙公子說的對,這些墳好古怪啊!”
雲松現在學的很雜,粗通相面之術更粗通風水之道,他在風水學上還隻是入門的小學徒,但足以看出這墳地大有問題。
按理說墳瑩地要求明堂平坦無水流,即使有水流也得水流的緩慢,并且流向與墓碑所立的向位要構成一條直線。
可是這片墳地建在散亂的荒山上,地面别說平坦,這簡直是癞蛤蟆的後背,那叫一個參差不平!
墳地有水流經過,就是他們在樹林裏碰到的山溪。
溪流水速很快,從墳地旁邊沖擊流淌,估計溪水已經順着地下的石縫流進了墳地内部棺材中。
雲松猜測這裏墳墓的棺材已經被泡爛了,裏面屍首也亂七八糟了。
他一邊琢磨一邊搖頭,旁邊的鑽山甲問他道:“老大,你看出問題來了?”
雲松反問他道:“你靠盜墓吃飯,對墓地自然有研究,說說你看出來什麽。”
鑽山甲說道:“這地方叫七兇地,幾乎是墓葬風水上最爛的那一檔了,就是叫花子也不肯被埋在這種地方。”
他指向前方的小廟開始講解:“正所謂神前廟後不葬人,這是墓葬第一兇,如要選此地做墓葬那叫做占神靈風水,會引起神鬼之怒,其家兇禍無比!”
“墓葬第二兇是水流聲響之地,這在墓葬風水上叫做水龍吼,會使亡靈不得安息、家人不得安穩。另外正所謂水流太急沒有回轉之情,将先人葬于此地,後人會越來越冷酷無情,必然導緻家族不穩!”
趙铙是皮魈,他不懂風水,聽後不明覺厲,便饒有興趣的問道:“真的假的?這麽多說道麽?”
鑽山甲受到質疑生氣了。
你可以質疑我的身高,不能質疑我的專業!
他可是好不容易有一次表現機會,就說道:“這在《葬經》裏頭都是有說道的,有詩爲證,爲墳要聽流水響,定主兒孫不興旺,大水沖進财産敗,不進則是親情改!”
雲松點點頭道:“這方面于情于理都說得通,你們想想,都知道在這種水流湍急之處葬先人不合适,可是如果還是有人堅持在這樣的地方葬先人,這說明什麽?”
“是不是說明他們壓根不在乎家裏親人亡魂是否安穩,這種人往往性情冷漠,那他會跟家族的兄弟姐妹們親密無間嗎?肯定不會,時間長了,親戚關系必然疏遠!”
鑽山甲急忙點頭:“老大你說的太對了,你這麽分析也對,我還真從來沒有這麽想過,都是遵循祖宗教誨記下來的。”
他又繼續講下去,一一介紹了其他五兇,介紹到最後一個的時候他遲疑了起來。
雲松問道:“怎麽了?”
鑽山甲疑惑的說道:“七兇之地最後一兇叫侵吞英靈,就是說這裏應當下葬了神家弟子,如道士、和尚、尼姑子之類。”
“神家弟子修行一世,他們修的是來世,故而往往有大氣運,如果将尋常人葬于他們身邊運氣好了是能搶奪他們氣運的。”
“這樣神家弟子自然不願意,所以他們死後墓葬之地往往會動手腳,他們的屍身葬于此地不要緊,其他人若是敢葬進來那很可能會招惹到一些厲害東西,這些東西會去害了葬進來人家的後人。”
趙铙說道:“這有什麽問題?你看這裏這麽多墳,指不定哪個裏面葬了神家弟子。”
鑽山甲搖頭:“神家弟子坐化之後,那墓葬地都是大有講究的,不會這樣随意亂葬。”
雲松指向陰森森的小廟說道:“會不會是那裏面藏着咱們還不知道的東西?過去看看。”
他們涉墳而過,墳地兩邊乃至墳地中都有道路——這點他們不會看錯,道路雖然崎岖,但卻是特意修出來的。
雲松細心體驗四周,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陰氣。
這片亂葬墳很有問題,但卻沒有出現惡鬼厲鬼。
小廟是石頭堆砌而成,做工粗糙,牆壁凹凸不平,就跟這片荒山一樣亂石嶙峋。
廟頂是茅草和木闆,風吹日曬木闆腐朽、茅草刮走,上面已經到處是破損。
廟有門而無窗,門又細又窄且門檻極高,它的門檻也是用石頭壘成的,上面靠着一扇木闆充當門,鑽山甲伸手一拉就掉落在地。
他要擡腳踩上石頭門檻,嘀咕道:“這門檻怎麽修的這麽高?換個個子矮的都跨不過去。”
雲松說道:“是啊,好像是怕裏面的東西會出來似的。”
就這麽一句話,鑽山甲打了個寒顫。
他往裏看立馬又打了個寒顫。
廟裏空空蕩蕩,隻有正北有一座佛像。
這佛像不是佛祖也不是常見的佛家菩薩,而是一個瘦削的老僧,老僧垂首盤膝而坐,雙手合攏置于胸前,竟然異常逼真!
而鑽山甲之所以打寒顫就是因爲它的逼真。
它逼真的像是個老僧死後風化所成的風幹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