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運輸隊連剛交的本年度牌照租借費都不要了,生怕走晚了會跟着一個吃瓜落,更怕來晚了地位太低,吃不上口熱乎的。
到四月初的時候,平安運輸公司已經從四五十輛馬車的小打小鬧,忽的膨脹成了擁有200多輛馬車的運輸中堅力量。
除了建築公司和新移民的業務之外,還把原本隻屬于長風和忠義運輸公司的客戶也搶過來一部分,比如農業部和機電部。
直到此時,沉默了兩個多月的孫長忠好像才緩過神來,開始反擊了。先是提高了車夫的運費,雖然還是沒有平安運輸公司給出的高,也算有了不少的增幅。
但在打價格戰方面孫長忠不管如何努力,也不是平安運輸公司的對手。說白了吧,孫長忠就是某些聯盟官員的白手套,他的利潤裏有一大塊是得上繳的,這部分自然也得算到成本裏。
平安運輸公司是個純粹的股份制,運營成本極低,甲方給多少運費,扣除少量管理費之後,大部分都屬于車夫所有,不存在中間環節。
那能不能在甲方的運費上做手腳呢,比如說壓價,原本應該10塊錢的運費我8塊錢就接,少賺點就少賺點了,隻要能把市場占下來,讓平安運輸公司的車夫都沒活兒幹了,早晚還得跑回來。
答案依舊是不成,原因很簡單,聯盟政府實施的軍事化管理,各種費用都有預算,也有計劃。各部門需要擔心的不是能省多少運費,而是能不能完成運輸任務。
你把運費省下來了,不會受到半點表揚,更沒有獎勵。如果因爲節省運費而耽誤了運輸任務,那就全是批評和懲罰了。
如果上遊環節不太在意費用,隻要求效率,是否壓低運費就是無關緊要的。隻要不超出他們的預算範圍,誰快、誰安全就用誰。
其實孫長忠也不想弄這麽麻煩,或者說他也不是個合格的經營者。以前有張鳳武罩着根本不用考慮經營手段,一隻手以最高運費标準把運輸任務從聯盟各部門接過來,另一隻手再以最低的運費轉包給加盟的運輸隊。
兩隻手一倒騰,啥腦子都不用費巨大的利潤就到手了。你還别和我唧唧歪歪運費低,愛幹不幹,你不幹有的事人排隊呢。
可此一時彼一時,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現在政府擺明了是要拿張鳳武開刀搞個整風運動,長風和忠義兩家運輸公司立馬就被打上了不正當經營的标簽,能正常經營下去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一丁點特權都沒了。
失去了特權,孫長忠突然發現原本很簡單的事情現在變得非常麻煩了。原本主動把運輸任務送上門的甲方,現在大部分全都避之不及了。
眼看着越來越多的加盟運輸隊離開,越來越多的運輸任務都轉到了平安運輸公司手裏,除了拍桌子罵街之外,一時間愣是束手無策了。
“大哥,談判吧,約他們談談,趁着我們手裏還有不少牌照沒到期的運輸隊舍不得走,說不定還能穩住局面。
如果再這麽耗下去,受控制的運輸隊越來越少,我們不光會更被動,在政府眼中的價值也會越來越低,到時候想談都沒機會了。”
面對此種局面,朱振榮再次提出了他認爲最佳的解決辦法。爲什麽說再呢,因爲這個建議已經是第三次提出了,可惜次次都沒被采納。
“談個屁,他們算什麽東西!”
這次還和以前一樣,金文輝率先表達了反對意見。不過沒再拍桌子,也沒再瞪着眼叫嚣分分鍾滅了誰。看來這段時間的連續打擊,對誰的心理都有巨大影響。
“大哥,不能再猶豫了,必須得給他們點顔色看看!
見到沒人跟着自己一起反對,金文輝猛的站起身,滿臉悲憤,用力揮動着拳頭。在他看來,之所以會這麽被動,都是當初沒有采取雷霆手段的後遺症。
“老四,你身上的傷又不疼了吧?公司所有的倉庫都被内務部翻了個底兒掉,你拿什麽去和人家硬拼?沒腦子!”還沒等孫長忠說話,孫甯就對金文輝的沖動提出了冷嘲熱諷。
這個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家夥此時略顯狼狽,右臉上有塊明顯的淤青,坐姿也有些怪,總是歪着身體,有一側後背不敢往沙發上靠。不光他,金文輝的一條胳膊也挂在胸前,裹着厚厚的紗布。
其實孫長忠和朱振榮身上也有傷,隻是外表上看不出來。這次内務部和空勤團真沒給誰留任何面子,二話不說就把長風和忠義兩家運輸公司的高層都抓了起來,全部帶到城北安全區的一座軍營裏,不分晝夜的審了好幾天。
孫長忠因爲有很過硬的不在場證據,所以關的時間最短挨得揍最少,剩下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隻要不能證明在某段時間裏在什麽地方,必須反複審問,沒一個身上不帶幾處硬傷的。
孫甯的肋骨被打斷了兩根,臉上那點小傷根本數不上号。金文輝塊頭最大、脾氣也最硬,所以挨的打也最多。左小臂被打斷了,每天三頓電刑一次不落,到現在都不敢去碰電燈開關。
朱振榮相對好點,他不光看上去像個痨病鬼,實際上身體也确實不太好,再加上腦子好用,知道此時該說啥,隻挨了兩頓鞭子。
除了身體和精神上的折磨之外,物質上的損失更讓人心碎。現在的長風和忠義運輸公司,可以用一句話形容,辛辛苦苦忙了小十年,一朝回到了解放前。
這些年通過各種手段購買、搜集、藏匿的制式槍械、彈藥,幾乎一點沒剩全被内務部給抄了。不交待?嘿,從孫長忠算起,到公司直屬的車夫,沒一個人在面對内務部執行科的工作人員時敢咬緊牙關扛着。
絕大多數人在聽見這個名字那一刻起心理防線就垮了,不用動刑也問啥說啥,生怕說慢了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太陽。
“老三,你腦子好使,再想想還有沒有别的辦法。老四話糙理不糙,如果咱們這次服了軟,車夫們跑的可能更多。”
孫長忠不動聲色的活動了活動後背,他和朱振榮受的刑差不多,全是鞭子抽。雖然傷口已經抹了藥,也結痂了,可是每當想起那副場景,肉皮裏面還是不由自主的一陣陣隐痛。
“咳咳咳……有個辦法可以試試,不一定能奏效,也比較冒險。”朱振榮果然不負衆望,很快就有了辦法,隻是聽上去把握性不大。
“說說看,現在隻能死馬當活馬醫。隻要能拖上一段時間,等政府裏平靜下來,讓大哥再去部裏走動走動,局面就能有所改觀。”
孫甯神色一振,他倒不是很悲觀,覺得目前最關鍵的問題不是車夫們的離開,而是時間不夠。隻要能拖延平安運輸公司的發展腳步,等聯盟政府内部的風波平息下來就還有緩兒。
交通運輸部不管是誰上台還是下台,總離不開代理人。俗話講找生不如找熟,在這方面大哥孫長忠有無人可比的優勢。
“咳咳咳……”朱振榮咳嗽着站起身,走到孫長忠身邊小聲耳語了起來。
“……呼……老二、老四,公司能不能轉危爲安,就看這一次的了!”
也不知道朱振榮說了什麽,孫長忠的臉色不停的變化着,神态從驚愕到恍然大悟再到凝重。沉吟了許久,才沖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孫甯和金永輝招了招手,四個腦袋湊到了一起,小聲的嘀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