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江洋真沒覺得大腦超頻,反而有些迷惑。讓連春雨把新安全區搞得雞飛狗跳,到時候不管黑鍋扣在誰的腦袋上,從新移民到聯盟政府再到具體官員,全都不是受益者。按照最樸素的原理,不圖利誰早起呢?
“有時候可以反過來想,隻要對某一方有壞處就可以當做好處。”洪濤邊說邊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自己的鼻尖。
江洋考慮的沒錯,派連春雨來新安全區裏挑起紛争,無論結果如何對任何一方都沒有好處。但如果把角度換一換就會發現,其它幾方隻是沒有好處,而自己才是最倒黴的。
現在新七區就是自己的青紗帳,有了疆省新移民的支持,再加上陶偉和本地流民商人有限度的合作,自己在這裏生活很安全也很自在,外人輕易插不進手,陌生人甚至很難靠近。
如果新七區被搞亂了,每天紛争不斷、仇殺四起,反抗軍和救贖者忙于應付各種意外,陶偉之流更會選擇明哲保身,自己也無法置身事外。
那時的青紗帳就成了被引燃的枯草堆,不光起不到保護作用,繼續待在裏面還會危險重重,稍微跑慢一點就有可能引火燒身。而且死了也是白死,和聯盟高層各派毫無瓜葛,純粹屬于意外!
“我實在搞不懂他們爲何那麽怕您,又那麽恨您。”聰明人肯定是一點就透,不用洪濤過多解釋江洋也能明白其中的關鍵。
但讓他不太明白的是,聯盟高層在對待洪濤的态度上很有精神分裂症的嫌疑。一會兒畏之如虎避之不及、一會兒熟視無睹放任自流、一會兒又恨之入骨除之後快,前後很不統一。
“他們不是怕我、恨我,是畏懼公審……怕我把他們這些年在背後幹的龌龊事全給抖落出來。這些話出自旁人之口,不會引起大部分人的關注,甚至沒有太多人相信。
但出自我的嘴,效果要強很多倍,說不定會把聯盟這些年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形象、信譽全破壞一空。政府沒有了公信度後果會非常嚴重,幾乎是不可逆的。”
别人可能感覺不到,但洪濤非常清楚這些變化是由什麽引起的。如果沒有公審,現在自己可能正在某個清水衙門裏摸魚呢,罪肯定是有罪,但不一定判罰,來個功過相抵啥的,反正是一小撮人關起門商量,咋說咋是。
可是公審的概念一經提出,聯盟政府的态度明顯就發生了變化,以前支持自己的陣營裏也有了不同聲音,大部分官員出于本能,不願意讓這種事情被法庭公開,哪怕僅僅是可能性,也不樂意。
“是啊,我聽說了,您利用基本規則将了聯盟管理層一軍。這招用得太漂亮了,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即便是我和趙斌也不曾想過。
但這麽做也等于是站在了聯盟管理層的對立面上,風險非常大,成功率也不高。幸虧聯盟還有部分講理的渠道,規則也讓大家不能太任性,否則您可能早就不在了。”
江洋能知道法庭内部的鬥争經過和結果,必然是趙斌轉達的。他對洪濤采取的方式表示贊美,但對這種方式的效果持悲觀态度。
“這不就是你和趙斌願意加入聯盟的最關鍵所在嘛,如果沒有這套規則的保護,我不知道你,卻可以百分百确定趙斌,他甯可抵抗到底,最終帶着殘部跑到西伯利亞當獵人,也不會回來的。”
洪濤覺得江洋的思路還是有些矛盾,他本人就是這套規則的收益者,可是到了關鍵時刻卻不由自主的又趨向于人治了,上千年的極圈方式已經深入了每個人的骨髓,真的很難改變。
“……是啊,我很難想象,您在當初建立這套規則時,遇到過多少阻力,又是怎麽一點點克服的,太不容易了。所以我覺得您不會那麽做,這裏畢竟是您一手建立起來的,不到萬不得已舍不得親手毀掉。”
江洋自我調整的更快,覺得自己有些矛盾,馬上就拐了回來,并以一名團隊設計者兼管理者的心态,去揣摩着洪濤真正的用意。
救贖者的****厲害不?依舊不敢在公信力上瞎玩,還得時刻想辦法保持一定的權威性和先進性,玩了命的阻止反抗軍利用各種途徑散播負面消息。
如果洪濤真在公審時破罐子破摔,毫不顧忌聯盟的死活,那東亞聯盟恐怕就會面臨建立以來最大的信任危機了,保不齊内部還會發生分裂。
“可悲啊,如果他們能像你一樣看到問題本質,這件事可能早解決了,根本用不着公審。”
江洋的推斷讓洪濤忍不住長歎了起來,這麽簡單的道理本應該都能看明白,可實際上聯盟高層卻沒幾個人明白。他們不斷試探不斷琢磨,答桉反倒距離正确越來越遠。
“不一樣的,現在我隻是個流民頭子,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很多問題可以看清楚。如果把我換到聯盟高層去,權力實實在在的握在手裏,站的角度也就變了。
那種滋味我嘗過,就像是酒精中毒的酒鬼,明知道繼續喝下去必定是個死,可每次聞到酒精的味道,從大腦到肌肉全都不由自主的想喝,不是一般人抗拒的。”
面對洪濤的由衷稱贊,江洋卻沒有半點得意,反而因爲往事而唏噓。眼前聯盟裏出現的種種弊端,當年在救贖者裏也遇到過。如果當時自己能多清醒一些,别讓權力迷住雙眼,也不至于混到今天。
“每天讓一群人算計,再反過來挨個算計人家,至親皆不可信,沒朋友沒玩伴的日子,你就不覺得厭煩?”
洪濤同樣也嘗過權力的滋味,比東亞聯盟和救贖者的權力大多了,但除了按照自己心意建設的快樂以及成功之後的成就感之外,沒覺得有太多卷戀,相反,厭煩更多。
“我在救贖者的前身西部聯盟裏見過一位不卷戀權力的首領,可惜他最終死于叛亂。您可能是我見到的第二個,但願結局比他更好些……稍等下,好像又出新狀況了。”
在有沒有人能免疫權力的魔力,不被其蠱惑的問題上,江洋還是挺客觀的,通過一件親身經曆證明了這種人的存在,隻是數量有點少,結局還不太美妙。剛要繼續就這個問題聊下去,門外傳來的幾聲輕輕敲擊。
“連處長的第二把火點着了,火勢不小啊!”江洋出去了不到一分鍾就拿着張紙走了進來,遞給了洪濤。
“……真沒看出來,酷吏肚子裏除了狠之外還是有點東西的。時間不早了,要不再去路口聚聚,這件事必須要三家齊心合力才好破解。”
這是一張公告,準确的講是新六、七安全區管理處發布的公告。内容并不複雜,安全區管理處初來乍到,面臨着經驗和人手雙重不足的現狀,且短時間内無法緩解。
爲了能盡快把工作鋪開,讓兩個新區的流民生活在秩序和穩定的環境中,故而決定招募流民組成臨時協管隊,配合治安隊和管理處工作人員一起擔負日常工作。
招募條件也明确在列,凡是拿到聯盟身份、年齡在18到45歲之間、身體健康、口齒清晰、能用漢語溝通的新六區、七區流民都可以去治安隊報名。經過面試、筆試和體側之後擇優錄取,暫定名額爲30人。
雖然協管隊并不在聯盟正式編制内,也沒有任何配給,但工資給得挺高,幾乎是市面上一個普通勞力的兩倍還多。再加上工作内容聽上去并不累,隻是跟着治安隊維持安全區内部的治安,性價比還是挺誘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