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幾個月前風流倜傥,走到哪兒都皮鞋锃亮、西裝筆挺,胸口還插着白手絹的做派比起來,現如今的沈楠好像突然老了二十歲。
松松垮垮的衣服,随随便便的黑布鞋,一臉胡子茬,頭發後面還壓癟了一個坑。如果不是衣服還算幹淨整潔,比租住在公寓裏的流民也強不到哪兒去。
“老姐姐,聽說了嗎?喪屍潮又回來啦!”但一張嘴表情依舊,眼神也還是那麽靈動。
“我又不是瞎子,這不,他已經把槍都翻出來了,準備報名上前線呢!”對于這個爛大街的消息,秀山太太想配合吹捧兩句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隻能拿孫飛虎當說辭。
“啊,虎哥,您不是要玩真的吧!這可不是鬧着玩的,牛旅長……哦不對,應該是牛部長了,他的部隊如果不是跑得快,再加上黃河天塹,就全軍覆沒了,您去了管什麽用啊?”
進屋之後沈楠就一屁股坐在了秀山太太對面,急着顯擺自己得到的内部消息,沒留意屋内的擺設,更沒看見窗邊茶幾上的步槍。現在一聽說孫飛虎要去前線立馬蹦了起來,表情和語氣十分嚴肅,話題極其沉重。
“牛大富?”誰是牛旅長,又怎麽成了牛部長,孫飛虎還是知道的。但他真不知道南邊的戰況,隻聽說喪屍潮到了黃河邊,聯盟調集了幾乎所有部隊南下堵截,結果喪屍潮又走了,虛驚一場。
“還能有誰啊!前段時間不是來了挺多外國人嗎,後來又都走了。外面傳言說是從世界各地專程來參加閱兵式的,其實根本沒那回事兒。
那些人是從世界各地來的不假,但他們都是軍隊,是專門過來抓變異者的。閱兵式一完就跟着牛部長的部隊南下了,要去進攻變異者的基地。
不光是他們,東南聯盟和西南聯盟那邊也組織了一支軍隊,也有不少外國人參加,想對聯運港的海軍基地來個南北夾擊,結果您猜怎麽着?”
見到孫飛虎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來,沈楠重新坐下翹起二郎腿,端起茶杯吸溜了兩口潤潤喉嚨,順便再把煙掏出來。
“沒打過?”這回是秀山太太搶答的,别看公寓還在,但高層的關系基本已經疏遠了,像這樣的軍事機密很難及時打聽到。
“啪……錯!不是沒打過,是根本沒幾乎靠近,半截就讓喪屍潮給攪合了。”有了合格的聽衆,沈楠說着就更起勁了,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
“不是一般的喪屍潮,超大規模的,沒一千萬也得五百萬。除了數量多還有更厲害的,個個披着厚被子頂着鐵鍋,不是神槍手,一兩槍根本打不死。白天會藏起來躲避飛機轟炸,天一黑才開始趕路,一夜能走一百多公裏!
先倒黴的是南邊來的部隊,半夜被喪屍偷了營,兩個小時不到全線潰敗,一路向北逃到了LY。牛部長也好不到哪兒去,隻抵抗了半天就被迫扔下所有辎重撒丫子往黃河邊跑。
幸虧跑得快,趕在喪屍潮之前過了黃河大橋,否則全得扔在南邊。就這樣也沒把握不讓喪屍過河,最終隻好把黃河上的橋全給炸了,每隔幾十公裏安排一個營兵力,白天黑夜瞪眼守着。”
“不是說喪屍潮奔西南去了嗎?前些日子有個朋友從西安被疏散過來,聽說近期就要回去了呢!”雖然不知道南邊戰況的詳情,但大概脈絡還是有所耳聞。孫飛虎覺得沈楠爆料裏的幹貨不是太足,也和眼下沒什麽聯系。
“嗨,您二位怎麽還沒轉過彎子……這次的喪屍潮是從哪兒來的?”沈楠急得又拍了一下大腿。
“好像是北邊吧?”孫飛虎轉頭看了看秀山太太,也有點拿不準了。
“對啊,這就是大問題。從七八年前,北面數得上的大城市就被清理幹淨了,您不是也參加過幾次行動嘛。現在問題來了,既然都清理幹淨了,還通了鐵路,又是從哪兒來的那麽多喪屍呢?”
沈楠繼續拍大腿,隻是換了一條,力氣也沒剛剛那麽足了,但問題提得很關鍵。讓孫飛虎和秀山太太一時間四目相望,無言以對。
“……得,還是看我畫吧!”見到兩位老人還沒上道,沈楠四下看了看,打算找張地圖,結果沒找到,幹脆玩起了看圖識字,伸手從茶碗裏蘸點水在茶幾上作畫。
“上面一開始也以爲喪屍潮去了西南,但昨天突然得到了内蒙那邊的消息,說是空軍偵察機發現了超大規模喪屍潮正順着黃河北岸向東行進,這才趕緊動員!”
幾筆下來,雖然說河流、山川、城市的比例尺嚴重失調,甚至位置都不太準确,但大概意思表達的非常明确,一條最粗的水痕,從黃河以南饒了大半圈,最終停在了内蒙南部。
“……”秀山太太沒等畫完就起身走向了隔壁的書房。
“管它是從哪兒來的呢,反正不能進關溝!我已經準備好了,第一批去不了就下一批去。”孫飛虎則走到窗邊拿起步槍,拉了拉槍栓,表達着自己的決心。
“嘿,合算說了半天等于白忙活……喪屍潮是從南邊來的,南邊!它們從濟南一直向西,取道青藏高原轉了小半個中國,繞開了黃河天塹!”沈楠覺得是自己沒說明白,指着桌上的水印再次強調了一下中心思想。
“專門沖咱們來的?”孫飛虎慢慢放下槍,盯着沈楠的臉好像是明白了,又好像沒明白。
“啪!可不咋地,放着南邊兩個距離更近的聯盟不管,非要繞路幾千裏過來找咱們麻煩。這次的活屍不光認路,還記仇,厲害吧!”
沈楠又拍了一下大腿,終于算是把話說明白了,也能松口氣了。先把煙點上吧,再喝口茶潤潤嗓子。以孫飛虎的理解能力,下面的話題更繞,必須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
“你說的有點玄乎了,這哪兒還是活屍,不成人啦!”孫飛虎果然不信,活屍除非會看地圖,否則怎麽知道要從青藏高原繞開黃河源頭,難道學過地理?
“飛虎,沈老闆說的有點道理……你來看,我剛算過,按照一夜行走120公裏的速度,從濟南向西在青藏高原繞個圈子到内蒙,時間上差不多。從現在開始日夜兼程算,四天能到延慶,就算隻在夜裏行走,也不會超過十天!”
和暈暈乎乎還挺固執的孫飛虎比起來,秀山太太更務實,也更會分析情報可靠性。她沒和沈楠掰扯細節,而是去書房找來了地圖和尺子,用鉛筆畫了條線,并粗略計算過。
“……真邪門了,可聰明不聰明也得打啊,北面可沒有黃河擋着!”對于秀山太太的計算孫飛虎沒質疑,隻是他還不太明白沈楠的意思。打不打和活屍聰明不聰明有啥關系?現在就算活屍能吟詩作賦,人類幸存者們也沒法後退了。
“沈老闆,這些事你是聽誰說的?”秀山太太沒搭理孫飛虎的牢騷,坐在離沈楠最近的沙發上輕聲詢問。
“昨晚一群參謀部的軍官去我那兒吃飯,都沒少喝,又哭又鬧的折騰了大半宿才走。我是聽他們說的,您放心,絕對靠譜。這幫家夥天不亮就全去北站上火車往北開拔了,這一去指不定還能不能回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呐!
我越想越不對勁,早上趕緊去了趟大洋路市場。真巧,白思德那小子不知道從哪兒搞了兩個名額,打算跟着運輸機去長春避難,讓我給堵屋裏了,也說了幾句實話,意思差不多。
老姐姐,虎哥,咱們是不是趕緊也找找門路,空軍、海軍都成。趁現在封鎖的不太嚴密還能想辦法出去,晚了恐怕就真走不了啦!
沈楠既然來了,肯定不會隐瞞消息的出處,就算秀山太太不問照樣會和盤托出。不是爲了傳閑話,而是想試試能不能通過秀山太太在空軍裏的老關系也弄個名額,腳底抹油趕緊跑路。
三環娛樂城放在原地不會沒,喪屍更不會吃飯洗浴。如果京城基地真能守住,以後回來還可以繼續經營。一旦守不住,這些年攢下的家底也夠去别的地方重新起家的。
“敗類!無恥!禍害……”不等秀山太太搭腔,孫飛虎先暴跳如雷起來,大拳頭擂在沙發扶手上咣咣響,本來就不白的臉漲得黑紅,眼珠子瞪得溜圓,真像隻發飙的老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