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您真是太客氣啦……人都來了,不吃飯就走,是不是心裏還有疙瘩啊。”洪濤人都起來了,腳步随着客人往外走,可嘴裏還一個勁兒的挽留呢。
“老叔……”把客人送到院子裏,一直跟在佟利民身邊的黑臉漢子用胳膊肘捅了捅,像是還有事兒沒辦完。
“……”佟利民則不動聲色的搖了搖頭,嘴裏繼續和洪濤打着哈哈。
“這位兄弟是不是還有事兒啊?都是大老爺們,有事兒就說,别支支吾吾的嘛!”洪濤沒從老者這裏占到半點便宜,看到黑臉漢子的動作不由得想起另一個辦法,老的不成還有小的,不妨試試。
“我叫王剛,大家都叫我剛子……運輸隊的事兒老叔一般不出面,都是我拿主意。這次半路上攔你們的主意也是我出的,和别人沒關系,你要是記恨,我人都來了,認打認罰!”
黑臉漢子很是猶豫,和老者對望了幾眼終于還是沒忍住,不顧老者的阻攔,昂頭挺胸的說出一大段雄赳赳的宣言。
“王老闆,這段過節不都略過了嘛。好在雙方沒人受傷,談不上仇恨吧?”但洪濤沒聽明白,難不成還得自己明确宣布不記仇、不報複,并對天發誓才成?
“……你要是不記仇,能不能賣輛馬車?”剛子其實沒覺得有多緊張,可是老叔的表現讓他越來越不得勁兒,連說話都不太利落了。
“馬車?佟老闆,你們想買馬車?”洪濤覺得和這個黑臉漢子說話更費勁,不如還是找老者聊吧。
“周兄弟,說實話,這件事有點丢人。剛子覺得你們的馬車好,可是回去問了幾個造馬車的店鋪,他們都說造不了,造出來也不如兩輪好用。這孩子有點死心眼,我說了一路結果還是沒忍住。”
佟利民雖然心裏明白提了也沒用,保不齊還會引來别人的猜忌,可話都出口了想收回來是不可能的,隻能想辦法說得婉轉些。
“嗨,又不是誰的專利,不用那麽在意。我看聯盟基地裏也有四輪馬車,難道他們不對外出售?”
洪濤真沒想到區區四輪馬車還如此金貴,說起來除了前軸轉向系統之外沒啥技術,找到合适的汽車底盤,做一做減重,去掉沒用的零件,想當闆車就裝車闆,想載人就裝車廂,這有何難呀!
“聯盟自己的馬車都不夠用,哪兒有心思替流民造。”王剛用充滿怨氣的一句話回答了洪濤的疑問。
“得,聯盟不管我管了。但車子不能賣,賣給你我就沒的用了。你看這樣成不成,我們的車是住在這裏的房客給造的,他的修車攤就在馬路對面,你們要是想買車不如去找他聊聊。要什麽樣、有什麽特殊要求,直接和他講清楚。”
來了這麽多日子,洪濤對聯盟的管理層總體上還是滿意的,唯獨運輸行業這一塊真是有點氣憤。先不說是怎麽搞出來個壟斷流民區運輸業的公司,連普及下馬車制造工藝的小事兒都沒人管,交通運輸部裏的人是幹嘛吃的!
“……他能答應?”王剛聽了這個消息瞪着眼看了洪濤十多秒鍾,才憋出這麽句話。
“你給錢他賣東西,憑啥不答應啊?他打開門做生意,難道還專門不收你的錢!放心去,提我名字肯定沒問題。不過這件事你也不能急,過來看看,知道這下面是啥不?”
“全是從汽車上拆下來的玩意。他人手不足,零件也不足,你不能逼得太緊。如果想快的話,我倒是有個主意,想聽聽不?”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洪濤忍不住又要出招了。别人碰到看不順眼的事情通常會不看,他則不同,總是琢磨着能不能改變、該如何改變,爲此甯願倒貼甚至冒險。
“嗯呐……”王剛被忽悠得兩眼都快成輪毂了,傻呵呵的點了點頭,支愣着耳朵生怕錯過一個字。
“回去把你們熟悉的造車師傅帶過來,讓他們跟着學,順便幫把手。衆人拾柴火焰高,大家共同造出一輛車,手藝也就學會了,回家照貓畫虎,造不好還造不壞啊。這又不是太精細的東西,比兩輪馬車裝的多跑的快不就齊了!”
“不、不太合适吧,搶了人家生意太缺德了!”
話題的主導權一旦被洪濤掌握,很少有人能逃脫被忽悠的命運。聰明如周媛、高天一之流照樣上當,區區一個流民豈能例外。此時的王剛已經完全沒了怨氣,反倒覺得自己的要求有些過份,大大的不應該。
“我說王老闆,這麽想是對的,可此時此景不太合适。你自己算算安全區裏有多少運輸隊,再加上津門港的,有多少人願意換新馬車。再算算光靠他那三兩個人一年能造出來幾輛,答案不就出來了!”
“這不是搶生意,是幫他打廣告呢。還沒明白是吧?好,我這麽說啊。你咋知道這個馬車好用的呢?還不是看到我用了。那你們也用上之後,是不是會有更多車夫看見,他們會不會也動心呢?”
“當然會,好用的東西沒人嫌多。所以啊,你們等于是在幫他打廣告,讓更多運輸隊逐步更換新馬車。這樣一來,他的活兒是不是就多了?這麽多活兒一個人幹不完,再來十個一樣幹不完。”
“買賣這個東西,想着法兒的把市場做大才是高人,光會和同行拼死拼活的笨蛋也!你仔細琢磨琢磨,是不是這個理兒?”
這話說的讓洪濤有點意外,一個爲了與同行競争就使下三濫手段的家夥,居然在利益擺在面前時糾結起了道德問題。難道說這裏面還有隐情,是自己看錯啦?成吧,那就再使把勁兒,看看這個家夥到底是什麽德性。
“也對啊……哎不對,這話聽着怎麽有點像罵人啊,我半路堵你,那我不就是笨蛋了!”王剛确實不笨,剛聽一半就若有所思,聽完之後,隻思索了片刻就抓到了中心思想。
“剛子,怎麽說話呢!周老闆把造車的秘訣都說了,人家還會在意你那點破事!”
佟利民當然也能聽出這層意思,但他比剛子想得更缜密。不覺得這段話隻爲了拐着彎罵人,那就太膚淺了,肯定還有别的用意。
“呵呵呵,不要緊,王老闆是個爽快人,想啥說啥沒毛病。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那我也爽快一回,猜猜你爲啥要半路上堵我。”
“說起來你我遠日無怨近日無仇,就算同行競争也不至于剛剛入行就成了冤家。你這麽做是有人指使,也可能被人算計了,或主動或被動的當了槍,對不對?”
如果沒有馬車的事兒,洪濤就不打算深入探讨路上的沖突了。以佟利民的城府,這種事肯定也探讨不出個所以然。
但王剛的突然出場,好像又爲這件事多了種可能。這個家夥不傻,但城府沒那麽深,說不定能透露點内情,讓自己大概知道是誰在背後搗鬼。
“……這是筆糊塗賬……”王剛咬半天牙還是沒忍住。
“剛子,沒有把握的話不要亂說!周老闆,這件事确實是我們的錯,至于說當不當槍的怕是您想多了。留步、留步……”可是佟利民沒讓剛子把話說下去,再次道歉之後,頭也不回的向院外走去。
“老叔……老叔……”王剛看了一眼洪濤,又看了看佟利民的背影,最終還是舍棄了新馬車的誘惑,追着老者而去。
“嗯,老的明哲保身,小的胸懷大志,挺不錯的組合……佟老闆慢走,有空常來……”
洪濤慢慢走到院門口,看着四人上了馬車,嘴裏小聲嘀咕着。當馬車路過院門時,馬上又換了自認爲和善的笑容大聲送客,喊得半個街筒子都聽見,路人無不側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