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聲音、沒有顔色、沒有人、沒有蚊蟲和老鼠、甚至沒有時間,隻有呼吸和心跳才讓洪濤感覺到依舊活着。
通過觸感,他能感覺到關押自己的屋子是個長方形,牆壁很厚,沒有窗戶,地面類似塑料,稍微有點彈性,門的密封隔音很好,關閉之後一點外面的聲音都傳不進來。
通過送飯的次數,洪濤覺得已經是第十一天了,但不準确,根據肚子的感覺,送飯的時間好像不太固定。但能肯定的是,送飯的一直是個女人,年紀不清楚,挺喜歡洗手。
此時洪濤終于切身體會到一個自然現象,人體的感觀是可以互補的。假如一個人的眼睛突然瞎了,聽覺、嗅覺、觸覺,一切能彌補眼睛工作的器官都會慢慢加強。
短短十幾天,他的嗅覺就有所加強,能夠聞到送飯托盤上殘留的香皂氣息,幾乎每次都有,且牌子應該都是一樣的。
另外每次送飯的小門打開時,還能聞到一股子淡淡的福爾馬林味道,這倒是與剛來是遭受拷打的房間比較一緻,從側面反應出來,自己很可能還在同一個地方,隻不過換了個房間。
說起拷打,洪濤覺得有點自豪,自己居然可以同曆史上N多傳說級别的大人物比肩了,遭到嚴刑拷打之後,依舊可以忠貞不屈。
同時也暗自慶幸,除了第一天被個女人好一頓皮鞭招呼,第二天又被高天一親手用水刑窒息伺候了一會兒,基本上沒怎麽遭罪,如果真要拔指甲、老虎凳、辣椒水、炮烙、電椅,估計還是扛不住。
很顯然,高天一并沒打算從自己這裏問出什麽來,想想也是,自己除了個非法電台之外,并沒什麽大秘密值得下功夫,唯獨有價值的就是這具身體,也恰恰是因爲這個獨特之處才免除了大部分酷刑。
但并不值得高興,洪濤很清楚當小白鼠的最終下場,身體裏的血液會被不斷抽走,等研究到一定程度,各種組織切片也是必須的。
啥時候他們要對自己大卸八塊了,啥時候能有效對抗喪屍病毒的特效藥基本也就快誕生了。從這一點來講,自己越倒黴,全人類也就越幸福。
說起高天一,他一共隻露了兩次面,待的時間還都不太長,從這一點上看,關押自己的地點應該不在基地以内,稍微有點距離,但又不是太遠。他能來,但不能經常來,也不能久留。
阿靜,這個女人終于露面了,且很不講禮貌,一見面就掄圓了鞭子好一頓揍,一邊抽一邊曆數自己曾經做過的豐功偉績,絲毫沒有人性。
不過再後來,這個女人也很少露面了,每天送飯的女人絕不是她。雖然看不到臉也聽不到聲音,通過嗅覺一樣可以分辨,兩個人的味道不一樣。
自己爲什麽會落到如此地步,在這些天裏洪濤也沒少總結,最終的答案隻有一句話,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縱觀這一輩子的,尤其是喪屍病爆發之後,自己的所作所爲無一不是離經叛道的,每次都踩着鋼絲和獨木橋來回溜達,前幾次的成功助長了冒險的習慣,然後終于從鋼絲上掉了下來。
教訓是血淋淋的,還挺疼,但洪濤并不怎麽後悔。這不是自己的錯,也不是某個人的錯,而是人性使然,隻要不改變三觀,即便現在被放出去,依舊還會我行我素繼續冒險在水邊溜達,保不齊啥時候就又沾了一腳泥。
至于說是誰出賣了自己,爲什麽藍玉兒會成爲高天一的幫兇,洪濤沒怎麽想,光靠在這裏瞎想也想不明白。人這個玩意太複雜了,渾身上下幾乎就沒有常數,全是變量。
世界上那麽多偉大的家夥,誰敢說能猜透人心、掌控人性?如果有,就不是人,而是神了。實際上神也不敢下凡和人一起玩,所以流傳在人世間的隻有傳說,從來沒一隻神的真身,它們也怕被忽悠瘸了。
相比起尋找猶大,今後的出路才更需要思考,說白了就是一個問題,啥時候去死、主動死。自殺是必須的,勇氣也足夠,現在不死隻因爲還不到時候,或者說還能忍受,一旦感覺到更危險的氣息,就是該徹底離開的時候了。
逃跑……這個念頭隻存在了兩頓飯的時間,就被從大腦裏暫時抛開了。高天一智商沒有缺陷,處心積慮的抓住自己,肯定不會随随便便扔在個四處漏風的破地方,再找個意志力不怎麽穩定的人來看守。
找個别針、勺子、用指甲在牆上扣洞,或者發動三寸不爛之舌,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感化看守,都隻能出現在文藝作品中,現實裏隻要達到一定程度,比如說不用遵守條條框框的約束,想把一個人看管住有很多辦法,逃跑的幾率無限接近于零。
唯一的希望就是藍迪、焦樵、周媛、呂葉江南這些人,在和高天一的政治鬥争中獲勝,然後他們還得克服私心,放棄用自己研發特效藥或者疫苗的想法,才有可能重見天日。
其實這個想法比高天一哪天突然醒悟,跪在地上向自己忏悔的可能性高不了多少。不管高天一是輸是赢,自己都不太容易出去了,能改變的無非就是由誰來下命令。
目前最大的麻煩不是怎麽死,而是怎麽活。在伸手不見五指、沒有聲音的環境裏待久了,會覺得每次心跳都如同敲鼓,時間長了容易把人逼瘋。
關禁閉就是這個道理,不打不罵,扔到個小空間裏不搭理。孤獨始終是人類的天敵,不管平時多不願意與人交往,關幾天緊閉,立馬就得變話痨,甯可每天少吃一頓飯,也想找個人聊聊。
洪濤在這方面稍微好一點,他需要想的事情太多,比如說在幾種死法裏選個比較舒服、體面的,再琢磨琢磨下次到了某個時代,該怎麽開頭,有什麽應該注意的。
這類思考沒有基準點,想弄明白非常耗費大腦,也非常耗費時間,可以在冥思苦想中分散注意力,把孤獨暫時排除在外。
“呼……吸……”但早晚也有想清楚的時候,所以還不能玩了命的想,必須勞逸結合,争取能拖得久一點。在這個封閉的小屋子裏,該弄點什麽活動呢?太劇烈了不成,手上有手铐、腳上有腳鐐,還啥也看不見。
最終洪濤選擇了瑜伽術,盤腿坐在地闆上吐息,按照某輩子從印度大師那裏聽來的法門,調理呼吸。讓身體和精神放松,再集中注意力,幻想着靈魂飄升,穿過屋頂,再往上、往上,抵達天際。
剛開始并不成功,别說天際,連房頂都穿不過去。但大師就是大師,他說的辦法還是有一定道理的,不過需要耐心和毅力。
現在洪濤除了耐心好像也沒别的東西了,毅力嘛……不玩這個又沒别的可玩,毅力随之也就有了。經過了七八天的修煉,靈魂能不能飛升到天際與神靈交流不清楚,反正從一頓飯坐到另一頓飯勉強可以達到了,且腰腿啥的不是太難受。
說來也怪,如果專注精神去想一件事,不管想明白沒有,時間長了都會覺得挺累。可同樣是專注精神去幻想,結果不光不累,還有休息的作用,最主要的是能讓時間過得更快,轉眼就又是一頓飯。
“咔哒……咯吱……”正當洪濤幻想着參加了蟠桃盛宴,先和玉皇大帝幹了幾杯二鍋頭,把老小子放倒之後趁機溜進了後花園,打算找找仙女們都在何處時,一陣輕微的響動把這次天人合一的嘗試給打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