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滿懷惆怅有抱着些希望的侯铮不提,那三個被懷疑是高層微服私訪的人并沒買完東西吃點特色美食就走,而是在十字路口市場裏一個攤位一個攤位的逛,對各種商品好像都感興趣,但基本沒買什麽,隻是不停的詢問價格。
大概又過了兩個多小時,日頭已經到了頭頂,才來到街邊一家很火爆的馬肉店,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了些馬肉和馬腸。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很多數據如果不是親自出來走走看看,光靠文件真的很難全面了解,今天出來的太值了。
你們倆也累了吧,來,嘗嘗這些,據說是百分百的哈薩克牧民風味,每年隻在入冬時制作,即便在疆省的大部分地區也很難吃到。”
别看老者年紀最大,但體力卻最足,馬不停蹄的溜達了一上午絲毫不見疲态,反倒愈發精神矍铄起來。笑吟吟的加了一瓶自管區特産水果酒,給兩位同伴斟滿,但自己卻隻要了一碗蜂蜜飲料。
“問題确實不少,要不是跟着您一起出來,讓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到……太不像話了、太膽大包天了、太目中無人了!”
中年人仿佛笑神經受過傷,即便和老者說話也是一副階級鬥争嘴臉,現在還帶上了濃濃的憤慨,一邊說一邊擡手虛壓。要不是在店裏,怕是就要把桌子拍得山響了。
“哦,文山也看出來啦?那好,你就先說說心得,不過要小點聲。”老者好像已經習慣了中年人的做派,絲毫沒有在意,還是笑呵呵的。
“……您發現沒有,市場上很多攤位出售的貨物裏都夾雜着緊俏物資。這種貨物在大洋路市場裏都是不常見的,他們滿打滿算來了不過半年,自管區更是剛成立月餘,貨物來源非常值得深究!”
中年人看到老者比較重視自己的發言,立刻在腦子梳理了一下記憶,壓低聲音,還左右看了看,确定沒人留意之後,才神神秘秘的說出了第一個他認爲值得關注的地方。
“嗯,還有嗎?”老者點了點頭,沒做評價。
“還有這種酒,您嘗嘗!我在市場上就留意到了它的味道,絕對不是普通的釀造水果酒,肯定經過至少一道蒸餾工藝,酒精度數怕是超過了三十,價格是普通水果酒的五倍不止!”
中年人把身體往桌邊靠了靠,腦袋用力向前伸,聲音壓得更低了。這次不光說,先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然後把整瓶酒送到了老者面前。
“嬸說了不讓您喝酒,拿來我嘗嘗……嗬!挺夠勁兒啊,三十度不止了,味道也還成!”
但老者的手指頭剛碰到酒瓶,旁邊悶着頭啃馬肉的小夥子突然動了。他一把搶過酒瓶放在桌子另一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瞪着眼閉着嘴回味了好幾秒鍾,給出了自己的評價。
“聯盟隻是規定不讓用糧食釀酒,并沒規定酒的度數。虎子,能嘗出來是用什麽釀的嗎?”老者好像對年輕人評鑒酒的信心挺足,聽到這種酒的度數超過了三十不禁有些好奇,也有點拿不準是不是果酒了。
“……有點蘋果酒的味道,但蘋果酒沒這麽高度數,光靠蒸餾怕是要賠死。我再試試啊……說不好,可能加了蜂蜜。這種釀造手藝我還是第一次見,用蜂蜜釀高度酒應該不是内地的習慣。”
被稱作虎子的年輕人也沒客氣,拿過酒瓶給自己滿上,又是一仰脖幹了。吧嗒吧嗒嘴,品出了一種原料,但明顯不足以證明酒的度數,幹脆又倒了一杯,開始一小口一小口的抿,最終也沒敢确定,隻是提出了一種可能。
“文山,虎子從小就跟着我喝酒,北方的南方的國内的國外的都喝過不少,他說不是糧食酒應該就不是了。至于說市場上那些緊俏物資嘛……不管來自何處,隻要能讓流民的日子好過點就不是壞事。
我知道你想說東西很可能來自紅區,自管區有人擅自越過封鎖線,嚴重違反了聯盟規定。可伱想過沒有,當流民們知道隔着一條馬路就有能讓自己吃飽飯的東西,卻有人攔着不讓他們去拿時,心裏會怎麽想嗎?
自管區裏的流民和安全區還不太一樣,他們來自各方面和這邊都不太一樣的環境,沒有經過長時間的馴化,一旦餓了肚子就會不擇手段,絕不會眼睜睜等着餓死還什麽都不做。
西山電台裏那個姑娘也提過這個問題,紅區裏的物資到底該屬于誰,應不應該由聯盟政府管控?以前我也拿不準這個問題的答案,但今天看過自管區流民的生活之後好像就有點眉目了。
另外你注意到一個細節沒有,攤位上售賣的緊俏物資不光種類多,數量也不少。假如封鎖線上的士兵沒有故意玩忽職守,僅靠個别人偷渡是搞不來這麽多貨物的。你認爲聯盟軍隊是否也參與了自管區的違法活動,到了什麽程度?”
有了小夥子的初步判定,老者放下筷子開始回答中年提出的兩個問題。主要還是讨論緊俏物資的可能來源,高度酒一句話就略過了。
“……可能性不大!焦部長如果想支持那位,不用采取這種方式,太容易被诟病了,光是林部長那一關就過不去!”
中年人想了想,給出了否定回答。他雖然有些看不慣自管區裏的管理方式,卻能部分保持對事不對人的客觀态度,不像外表上看起來的那麽官僚。
“那就好,調查違法犯罪是内務部的工作,我們不該幹涉,也沒權力幹涉。咦,這種水味道不錯,虎子,走的時候多買兩瓶帶回去給你嬸兒嘗嘗!”
老者點了點頭,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食物上面,對疆省移民用蜂蜜釀造的無酒精飲料比較感興趣,不光自己喝,還要帶回去給家屬嘗嘗。
“文山,經過這一上午的觀察,你對自管區目前實施的管理方式是什麽看法?”幾分鍾之後,見到中年人和年輕人都悶頭吃東西,場面有點冷,老者放下筷子擦了擦嘴,主動提起了新話題。
“沒什麽新意,還是那一套!就算不被取締,時間長了内部也會産生嚴重的權力鬥争。我不太清楚那位是怎麽想的,非要把這種源自西方的制度一而再再而三的生搬硬套過來,難道他不明白橘生淮北則爲枳的道理嗎?”
中年人連着提出兩個自認爲很重要的發現,結果都沒引起老者的贊同,不禁有些落寞,情緒開始變糟,對這個問題想也沒想随口就說,很是不屑。
“聯盟目前的問題和他制定的規則有一些關系,但不是主要矛盾。自管區的體系,到底是不是第二個複興聯盟,眼下還不能完全确定。
我個人認爲有本質上的區别,其中一點非常明顯,管委會做爲自管區内的管理部門完全掌握了所有權力,沒有理事會羁絆。
按照你的看法,那個人要是想複制當年救援隊和複興聯盟發展模式,理應在管委會之外再設立一個和理事會功能差不多的機構,用來分權。
在他的體系設計中,分權是非常重要的核心思想,必須在第一步建立起來,用來遏制和分散管委會成員的權力,沒有後補的道理。”
老者笑了笑,對這個回答還是不太滿意。理由很簡單,他把兩種體系放在一起對比,很容易就發現了一個明顯且舉足輕重的區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