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成和杜雪深吃過東西後,杜雪深和陸成稍微打了個招呼就直接離開了。
杜雪深替陸成值班的,如今陸成已經到了科室,他自然也不會再呆在這裏。兩個人一起待在這裏自然是浪費兩個人的時間。
陸成吃過東西後,選擇在科室裏的床上躺着休息了一會兒,然後打算等會兒再去整理一下最近幾天的出院病曆。昨天的急診任務是急診任務,但是屬于總住院的任務,還是不能夠少的。
畢竟,之前出院的病人還需要這些出院的材料去完成報銷這些,出院的材料一般是出院後一個星期左右病人可以在病案室打印到,然後可以拿回去作爲醫保報銷,或者是去走保險這些的醫學證明材料。
隻是,陸成剛躺下去一會兒。
李東山突然打電話,把他給吵醒了。問道:“小陸,你現在在哪裏?醒了麽?”
陸成一個翻身坐起,雙腳自然地穿進到鞋子裏,這是總住院練出來的技能,自然而然。
趕緊回道:“師父,我現在就在值班室。剛剛和杜雪深交完班。”
雖然李東山是陸成的師父,但是陸成還是和李東山說話相對比較客氣的,并不想讓李東山覺得科室裏面的氛圍太過于江湖氣。
“你來我辦公室一趟吧,我有點事情找你。”
“好。”
陸成挂斷了電話,然後再走了兩間辦公室,便到了主任辦公室。
主任辦公室裏隻有李東山一人,張鑫和劉承乾教授應該是已經回去休息了。他們作爲正高,連續鏖戰了一夜,今天的擇期手術已經和在院的病人溝通暫時推遲了手術,所以自然就回去休息了。
暫時推遲擇期手術,自然是對病人的手術質量負責任。昨天那麽多入院病人,住院的病人都能看見,醫生忙了一整晚,如果繼續堅持做手術,做肯定能做下來,但手術質量肯定會稍微下滑。
雖然有一些杠精的病人,但是其實大部分的病人,還是能夠理解的,再加上科室裏的大部分醫生在行走時病人和家屬的謝意頗多,所以交涉起來還是比較簡單的。
李東山此刻雙手搓着臉,眉頭緊皺,一看就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陸成推門進去後,先拿起李東山身前的茶杯,把水杯裏面的冷茶連帶茶葉一起倒掉,然後正準備泡新茶的時候,李東山才開口說:“小陸,你先過來吧,先不泡茶了。”
陸成把茶杯洗了一下,添了一杯熱水端到了李東山的身前,然後在李東山的辦公桌對面坐了下來。
問:“師父,怎麽了?”
“當前醫院的最新決定,闵宏應該是要被調離骨科主任的崗位了!”李東山無奈道。
“啊?去哪?什麽時候去?”陸成有些緊張地問,然後把聲音壓低:“是因爲昨天晚上的事情麽?”
“血管外科的那個病人?”
李東山說:“骨科如今有六個臨床科室,三個實驗中心,闵宏被調去了實驗中心,目前的骨科大主任,暫由骨二科原實驗中心的曲宏盛擔任。”
“具體是什麽原因,也說不那麽清楚。上面給下來的意見自然是,闵宏作爲骨科主任,監查不力。”
陸成稍稍皺起眉頭。
錦衣組暗訪到骨科時,出問題的就是骨科二病區。而曲宏盛教授也是出自骨病區的一個教授,但是曲教授早就不在臨床任職了,兼職着湘雅醫學院的領導工作,在湘雅二醫院的實驗室擔任主任,目前是骨科主管科研方面唯一一個正高職稱。
常年的博士生導師,他都位列其中一席。
陸成隻是從其他人的口中聽說過曲教授的存在,但是從來沒接觸過。現在由曲宏盛暫時擔任骨科的大主任,然後讓闵宏去實驗室,那目前的骨科五病區到底怎麽辦?
這些高層的決定,陸成自然是不曉得的,李東山就在眼前,他也自然不用去猜:“那骨五的病區主任,還是我師父嗎?”
陸成都懶得把闵老師三個字提起來了,雖然陸成平時在李東山和闵宏面前都非常注意提到另外一方的稱呼。雖然李東山和闵宏都是他師父,包括林輝也是,但是當着自己師父的面喊其他人是師父,這樣就有點怪怪的。
“骨五的主任暫定的自然還是闵宏,隻是估計也很有可能由現在的骨五另外一個組的帶組來接班。”
“我估計,有很大可能,闵宏也會走了。”李東山憂心忡忡地說。
李東山從急診科回來骨科坐診創傷中心,其實想的就是把骨科打造得更加好一些,也是想回到自己的本專業來。
可沒想到,創傷中心還沒成立多久,科室裏剛經曆了一次主任和病區主任的大變革,現在連大主任又要再次出現人事調動,這可是有違了李東山的初衷的。
曲宏盛教授是非常厲害,但是他厲害在科研領域和行政方面,對于科室發展這一塊,說實話,李東山還真不覺得曲宏盛能夠把骨科帶得多好。
至少有一點,曲宏盛沒有闵宏那麽有闖勁,這是無二的。
骨二科,是骨科腫瘤病區,本身就是一個頗爲複雜的病區所在。
基本上隻要是出現暗訪組,出問題的都會在骨二科。沒辦法,骨科腫瘤科室在臨床上的發展很慢,但是出文章容易,所以正高很多,但是臨床的病人體量卻不大,現在的骨科二病區已經是分成了四個臨床醫療組了,但是仍然不夠七個正高瓜分的。
所以就總是會出現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這是從上一輩就出現的問題,王世冬沒辦法,就連王世冬的老師也對此沒有太多的辦法,更别提是闵宏了。隻是比起王世冬不同的是,闵宏比王世冬的膽子大多了。
這次的急診事件,莫說是院領導來借人闵宏不給了,即便是衛生健康委員會的領導,逢事之際,闵宏仍然不讓步,我們骨科的人就是我們骨科的人,誰借都不幹。
這不是往刀口上去撞麽?
如今院領導層經曆了大變革,相關被錦衣組查到的科室也必将經曆變革,隻是其他科室可能還在走環遊路線,在闵宏這裏就變成了大刀闊虎了。
陸成問道:“師父,那?”
“這?”
陸成的眉頭皺起更深了。
陸成能來湘雅二醫院,最主要的人是因爲周玄青教授,他對陸成有知遇之恩。但是來這裏讀博士的時候,陸成在骨科四病區,也就是闵宏和林輝那裏學到的東西,是最多的。
這是傳道之恩。
李東山這邊,是周玄青沒辦法帶學生之後,給了陸成一個落腳的機會,這也是雪中送炭。
隻是啊,陸成沒想到過的是,自己去了魔都一趟,林輝離走了。相當于他少了一個師父在身邊,如今剛剛好不容易穩定下來,闵宏又要出走,而且還是從大主任的位置上出走?
“唉,這就是事實。也是人生百态啊。”
“不過你也不要擔心,畢竟闵宏不是因爲出了什麽醫療事故而走的,而是作爲行政主任爲下面的人扛責任而下來的,所以他身上沒什麽污點,本身也不存在着什麽污點。”
“即便他離開湘雅二醫院,也能有一個極好的落腳處,對聲名,對各方面,都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隻不過,闵宏這一走,你以後想要再從創傷中心去到其他科室,就有點難了。我知道你其實最擅長,最想做的不是創傷這一塊。”
李東山說着,抿了抿嘴,然後十分堅定地說:“小陸,我讓你去骨三科或者骨四科,你覺得怎麽樣?”
“骨三科是關節外科,骨四科是運動醫學,骨三科目前還是王教授也就是你的師爺主管,你去了骨三科,即便是闵宏離開了,也有一脈相承的師門在那裏,不會有人對你未來的路有太多的影響。”
“而且要去就要早去,趁着現在闵宏還沒走,你就要過去。不然的話,闵宏一旦真的走了,那時候你的那些師叔們可未必會認你。”
“當然,雖然王主任肯定會挺你,但是畢竟你與他是隔代了啊,王主任退休之後。”
“當然,骨四科也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選擇,朱曆宏,是看着你一直成長起來的,他如今作爲主任,有闖勁,有想法,目前把骨四科發展得很不錯。而且黃遊教授也胡教授也在骨四科,以後不管誰掌骨科。”
“也都分不了骨四科的人事,你在骨四,可以穩穩當當地作爲後盾,可以和骨三科,也就是你現在的師叔和師兄們打打擂台,然後走到更高的一步,帶着更多的人一路向前去闖。”
“骨二科太複雜了,你去了沒有根基。骨一科雖然如今和我們創傷中心頗有聯動,但是你畢竟是我學生,去了那裏,你也根基紮不穩。”
“骨五科的話,闵宏一旦離開,很大可能就是吳教授接手主任的位置,吳教授雖然是闵宏的師弟,但是人走茶涼,未必願意看到你往上走。”
“科室的職稱、主任到底是誰,雖然最重要的是實力和能力,但是附二重來都不缺有實力和能力的人,大部分的正高都可以成爲主任的替代品。反而你本身若是舉得太高,會讓别人忌憚你,這也不是什麽罕見的事情。”
“其實你現在已經也是這個位置了,不瞞你講,我們骨科,年輕一輩甚至往上再倒一到兩輩的人往上查,都是和醫院或者領導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現在自然是好一些了,有不少的人才進來了,但是過去些年,從我們醫院出走的人,也不在少數。附二發展緩慢,除了地理劣勢,其中不乏有類似的派别原因。”
“想要當一個單純的醫生,其實不容易啊。”
“我和闵宏本來沒打算告訴你這麽多的,畢竟有我們兩個老家夥給你支撐着,覺得再怎麽不濟,也能給你撐上五六七八年的傘,但是現在看來,如今醫院的變故,實在是多啊。”
李東山說到這,看到陸成的神色略有些驚愕。
然後又石破天驚地道:“而且我還不怕直接告訴你,闵宏要走的風聲,附二的暗訪組,都并非是那麽簡單的空穴來風,突然而來!至于究竟是怎麽來的,爲什麽會來。”
“暫時你還不需要接觸到,隻要記住,在工作環境裏面,你可能一輩子都很難遇到幾個真正的朋友。”
“朋友這兩個字,你應該隻能把他們鎖定在你的初中和高中那個天真無邪的階段。”
“明白了麽?”
陸成點了點頭。
類似的話,林輝也給他講過。
上下五年,沒有朋友。
隻是李東山再把這個範圍,更加擴大了一些。
如此錯綜複雜的局面,着實是讓陸成有點理不清其中的原因。
暗訪組,流言,骨科主任的位置……
這一切的一切,都還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麽?
“師父,我明白了。我也記住了。”陸成深吸了一口氣,回道。
闵宏,闵教授,闵主任,在陸成看來,這已經是全國頂級的骨科及關節外科的教授了,即便是闵宏曾經到了魔都,那時候别人覺得他不怎麽樣,但是如今的闵宏,在技術、名氣、實力、底蘊等各個方面,比自己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就是這樣厲害的老師,自己的師父,也能夠走到現在這一步。
工作這趟水,還真沒有自己所想象的那麽簡單。
“嗯!”李東山舒了一口氣,而後說:“你最近幾天,抽個時間去找一下闵宏吧,他應該也有事情和你交待。至于其他的,你要有什麽想法,可以告訴我,也可以和闵宏商量一下你的後面的路該怎麽走。”
“但是不管怎麽走,現下都要做好自己才行。”
李東山說完之後,便佝偻着背,走了出去,好像一瞬間就老了好幾歲,奔着六十多歲的人去了。
陸成看着李東山的背影,神色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情緒,這個老人,也是自己的師父,出走骨科半生,好不容易回來,不過幾個月,他可能也發現,自己以前所追求的東西,可能在一些人的眼裏,一文不值,所以他也才十分失落吧。
也可能他和闵宏是早就相識,而且惺惺相惜,如今看着闵宏出走,也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李東山在往外面走的時候,其實心裏想的是,小陸啊小陸,如今這局面,整個沙市都是處于變局之中,不僅是我們附二,其他幾個大型的附屬醫院,也都有頗大的人事變動。
錯綜複雜的局面,是真的看不出來到底誰是受益者,誰是受害者。
也根本看不懂到底是誰在下現下這盤棋,隻希望這場風波,能夠不波及到你。
工作單位,即便是醫院,也是一個職場,每個位置,每個職稱,每個人事變動,可都不是那麽簡單地說升就能升上去的,想要單純地做一個醫生,得有一個堅強的後盾的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