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似的視頻,出現的頻率可不少,陸成不知道是不是刻意搜索過了有關話題的原因,随便上下翻動頁面,顯示的都是類似的視頻。
發布視頻的人情真意切,都在爲曾教授鳴不平,所以才這麽集中。
而有一些比較情緒激動的人,更是當場就開口了,别讓他遇到曾教授的那個狗屁學生,否則的話,他絕對見一次揍一次!
而網絡上,因爲這個事件熱門了起來,就有一些評論員開始發布了一些科普的視頻出來了。
類似的視頻,都是在給大衆科普,一個醫生,要自學生一步一步的走到教授的層次,需要讀多少年的書,特别是醫學專業,需要看多麽厚的書,還有視頻爲證啊,把醫學生所有的本科教材以及專科教材累積到一起,真比普通人都還要高,這都是要一頁頁的讀過去,而且記住許多的。
而且,讀書隻是其中的一個步驟,成了醫生,需要搞臨床,需要學習手術,還要搞科研,隻有科研搞得好,才能夠把職稱提上去,在龐大的手術量的灌輸下,在幾乎内卷到了極緻的競争壓力下,打敗了許許多多的人,才走到教授這一步。
可曾教授還不隻是那種普通的教授,在專業領域,病人對其的口碑,咱們這裏暫且不論,大家可以有目共睹。但是,想要獲得院士提名的,每年,每個行業的每個領域,就那麽些人,更有可能走進院士最高殿堂的人,就是從這裏面選出來的。
這樣有才華,有能力的教授,若隻是因爲捕風捉影,承受不住輿論的壓力,就此放棄醫療的行業,未免太過可惜。
至少到目前爲止,所有已經公開或者非公開的信息裏面,沒有找到任何曾教授抄襲或者剽竊他人勞動成果的信息。更何況,在同一個研究組,發表的文章帶有提名,而按照科研領域内的規則,專利權一般歸課題負責人所有,這是一項共識。
畢竟提供思路,遠遠要比做事要更加困難和關鍵。所以,在科研領域,針對曾教授的處理是否妥當,曾教授是否因爲自己學生的刻意背叛而心灰意冷,或者是對行業内的規則不滿,而選擇了辭職,放棄了自己堅持了半生的行業,我們無從得知。
但是,從目前曾教授接觸過的病人,以及本人了解過的曾教授的同事了解的情況來講,曾教授不論是從醫德醫風,還是專業技術,還是做事爲人來說,都絕對是值得我們尊敬的。也不是那種會剽竊他人勞動成果的人。
若是因此就損失了如此頂尖的教授,是我們大衆的損失,損失了如此優秀,提名院士的優秀教授,是我們國家的損失。
下方的評論自然是一面倒,全面征讨所謂的‘叛徒’。
……
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流量即一切,爲了蹭流量,不能夠小瞧任何人的能量。
竟然還真有網友把曾教授目前的生活照給翻了出來,發在了網絡上。曾教授之前作爲全國都知名的教授,所以網上的宣傳照片,依然存在着,而隻要稍微一對比,就能夠識别出來是他。
曾教授大概六十歲的年紀,個子不高,就一米六左右,但身材依然闆正,整個人穿着非常樸素的長袖襯衣與黑色布褲。
但是。
即便身着簡樸,卻仍然透着一股儒雅之風。
生活照裏面,有他與人下棋的照片,他在笑,從照片裏面就能看得出來笑容十分和藹,還有一張是他買菜的圖片,就和普通的老頭一樣,還是拿着錢包,看不出來是他給攤位老闆給錢還是在被找錢。
另外一張照片則是曾教授遛狗的照片,這張照片隻有他的背影,他身材比較瘦弱,影子被夕陽拉得有點長,他牽着狗,但頭卻微微仰望着,似乎是在看着遠方!
背影裏,有說不出的落寞。
下方的評論裏,有一個非常關鍵的評論,被人頂到了熱門。
“這本該是一個拯救蒼生的英雄,卻被硬生生地逼成了尋常的老人。或許,最後那張照片,他就是想着曾經的自己。”
“這個年紀,那雙手,去用來買菜遛狗,多麽可惜啊!”
“曾老,我希望你能夠安然養老,保養身體,但又想你繼續從醫,拯救那些需要你的病人。心情好複雜啊!”
陸成看到這些圖片的時候,其實心裏也是狠狠地震撼了一下。曾老的年紀,最多就隻是比李東山他們大上四五歲,這個年紀,絕對不算大,雖然六十歲是法定的退休年齡,但是像他們這種教授,幾乎百分百會被返聘,繼續被科室和病人需要着。
提前頤養天年,看起來是輕松閑适,但是,他這滿胸的才華,本該可以救治更多的人,卻隻能用閑下來的餘生下棋,這真是他想要的生活嗎?
恐怕不是。
一個醫生,從他不能夠臨床的那一刻起,他才老了。
一個外科醫生,從他不能夠在手術台那一刻起,他才老了。
一個人,從他不能夠呼吸的那一刻起,他才是真的累了。
曾老,不屬于以上的任何一個選項。
而從他到現在爲止,仍然堅持積極地給病人回複信息來看,就知道,他不是真正的想要閑下來,他其實還想着自己被需要。
如果抛開林輝是自己老師這個身份,抛開一切有可能産生感情偏倚的因素,陸成完全覺得,這個老人,還應該在魔都這裏叱咤風雲,甚至他可以在實驗室裏繼續發光發熱到七八十歲,他自己也應該願意。
但是?
難道,自己的老師,真的是構陷了這麽一個老教授嗎?而且這個老教授,曾經還是林輝的恩師?
如果是的話,林輝自己的心裏,會有愧疚嗎???
陸成無從而知,隻覺得心情更加淩亂了點。
而就在陸成繼續翻着這些新聞的時候,突然,從卓灼那裏來了一個電話。
陸成一接通,卓灼的聲音就到了:“小陸,你現在在哪裏?”
“我在家裏,就是上次卓老師你接我的小區裏面。怎麽了?卓老師你聯系上我師父了嗎?”陸成立刻把自己的位置報給了對方。
“聯系上個屁!你趕緊下樓,我喊人來接你。我現在也正在趕,你師父被一群傻.逼給打了!”
“如果不是查到了他剛剛被送到了醫院的住院信息,我都不曉得還有這樣的事情。”
“暫時還不知道對方有沒有動什麽器械。TM的,别讓我知道是誰,知道了老子明天就移民去,艹他娘的。”卓灼也許是情緒太過于憤怒,所以其實說完忘記挂斷電話,就爆了粗口。
陸成這邊當時整個人完全都被這話給搞得有點懵了。
林輝被打了?
而且還被送進院了?
誰打的?
他現在傷情怎麽樣?
本來陸成聽到卓灼喊他下樓還想說自己現在的情況,不太适合出門的,這下什麽也都管不了了,直接就奔下了樓,然後在樓梯口,就直接打了卓灼的電話,接通後問道:“卓老師,你現在把要去的地址發給我,我打車或者坐地鐵過去。節約時間!”
自己被偷拍,然後引出了自己的老師林輝,再到林輝被打,這些事情一件接一件的接踵而來,完全就沒有給陸成太多的反應時間。
現在,陸成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愛拍不拍!
愛記者不記者,愛來不來!
卓灼非常快地就把位置發了過來,陸成叫了一個滴滴!
那滴滴司機看到陸成穿着的是一身手術衣的時候,再看了下目标地址赫然是醫院。便神色稍微帶着肅穆地問道:“您是醫生嗎?您這是回單位去?”
陸成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啊,但是聽到這師傅這麽一說,他當時就點了點頭,可能這樣會讓師傅更快點:“嗯!有急事。”
“好嘞。你坐好了。”那司機立刻就把速度提了上去,然後走得都是比較偏僻的地方!
目的地乃是複大附屬墨華醫院。位于靜安區,距離陸成所在的徐彙區并不是蠻遠。但也有大概十幾裏的路程。
在車上,陸成一直雙手緊握着手機,時不時地就點開手機屏幕看下,有沒有人給他發信息,因爲他這時候好想聽到一個人告訴他,林輝已經安全了,已經脫離了危險了。
即便是遠在沙市的李東山和闵宏都好。
而且,陸成心裏也在不斷地猶豫,那就是林輝現在正在住院的事情要不要告訴給闵宏教授。
陸成稍微思考了一下,還是覺得等到自己看到了林輝的具體情況之後,再做決定。
陸成還在思考的就是,爲什麽林輝沒有回去?其實那天林輝說他提前走了,陸成就覺得有點兒奇怪,但既然沒有回去爲什麽又要假裝回去?
這一切的一切,陸成都是毫無思緒,因爲他對林輝的了解太少了,這根本就不是對等的信息。
終于,在二十多分鍾之後,司機一腳刹車,直接把車給踩停了,然後稍微舉手示意說:“到了,希望可以沒有耽誤到你。”
“謝謝。”陸成快速地開車門,然後就往急診那裏沖,因爲他定位的地方就是急診。
“不用謝,該是我。”本來司機還要客氣地客套一句的,但是卻看到陸成已經飛奔向了急診那裏,剛剛他講的這句謝謝,也就是和自己客氣客氣,其實他沒這個心思和自己說話。
看着陸成飛奔的背影,司機的笑容滿面,慢吞吞地說:“現在的醫生也越來越不容易啊。不過有這樣的醫生,我們一定會越來越好。”
然後一腳油門,走了!
陸成來到了急診科裏面的時候,伸手就被一個人給擋住了,赫然是一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年紀不是特别大,大概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他馬上道:“老師,急診室的那個胸痛病人。”
陸成穿着的是洗手衣,基本上,除了少數私立的醫院會把醫院的logo印在洗手衣上之外,大部分醫院的洗手衣都是大同小異的,而且也基本上不會出現别的醫院的外科醫生穿着别的醫院的手術衣往墨華醫院跑的情況。
所以,陸成就被當成了剛從手術室下來急診科會診的華山醫院哪個科的住院老總,這會兒這個醫師還在給他彙報病情呢。
陸成哪裏有時間聽這個,忙解釋道:“不好意思,我不是來會診的,我是家屬。剛從外院趕過來的。”
“兄弟,你能幫我查一下你們科有沒有收到一個叫林輝的病人嘛?拜托?”
陸成這麽說,有兩個原因,一是爲了擺脫對方的糾纏,二是表露自己是從外院趕來這裏看自己親人的家屬,同爲醫生,自己還穿着手術衣,卻換位成了家屬,對方應該會幫自己忙。
一聽陸成這話,這醫生當時有點呆滞了,看了看陸成身上的裝扮,稍微猶豫一下說:“你去護士站問一下吧,就在那裏,我這邊還有急診的病人要處理,實在不好意思!”
“或者你如果沒問到他的去向的話,一分鍾後再過來,我這邊把這個病人轉交給我的老師後,馬上給你查一下。”
雖然沒能立刻幫上陸成的忙,但是他還是表現出了自己願意幫忙的想法的。他就是急診科的研究生,雖然坐着急診的門診,但也不可能對每個病人的名字都了然于心,因爲門診的真是又不止他這一個。
陸成這邊趕緊去護士站問,護士看到了陸成的打扮之後,也是沒有耽擱地查了一下急診科的護士系統,微微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啊,我們科沒有這個病人在院,也不在臨時留觀區,您可能要去醫生那裏問一下。”
陸成這邊還沒轉方向,那邊的人就出來了,幾乎是跑出來的,然後還在轉彎的時候拉住了門框,才穩住身子,說:“兄弟,那個叫林輝的人被送去了急診手術,我記起來了,那個病人全身都是傷,還有很多體内的出血,也有腦出血,這是個沒有家屬的病人。你先過來,我幫你問下具體到哪一個手術間!然後帶你進去吧。”
陸成是醫者,手術衣尚未脫下,可能來之前爲他人之病痛生命而戰鬥着。
現在他的親人受了傷,肯定還是非常重要的親人受了傷,以家屬的名義過來,他也醫生,隻要同理心還沒有喪失的話,還是能夠覺得自己若是能夠幫上忙,就得盡量幫。
天下的醫生,脫去白大褂這具外殼,裏面仍然是肉體凡胎,需要吃飯,否則會餓死,需要穿衣,否則會冷死,需要家人伴侶,知人情冷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