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黎是真的惜才,所以對陸成比較有好感而已,所以才專門找他談了下,願意給他足夠的機會。
當然,同時學習也是相互的,在陸成的身上,他希望可以看到不一樣的東西,他是老了,不管是思維也好,還是路線也好,到現在爲止已經定了型了,若是再想去改變什麽,那麽路就走得岔了,他在現在的路上都走了半輩子多了,沒必要去爲了所謂的新,而去半路當學徒。
當前他自己的技術水平已經是可以爲自己所遇到的任何一個病人負責,這就已經做到了當醫生的職責。即便陸成,想要達到他現在的水平,都還有很長一截路要走。
别看相差得看起來不遠,但其實陸成的路,也還沒有形成一個完整的系統。
至少通過陸成做的那個PASTA來看,陸成還沒有完全走出自己的路子,還在處于往上爬的階段,因爲杜黎在陸成的手術過程中,看不出來任何的手術思路和所謂的理念。
每個比較成熟的運動醫學醫師,都會有自己的理念和體系。杜黎在這個行業裏混了這麽多年,大概一些理念也多多少少了解過,但是陸成身上沒有,好像他就是僅僅憑着自己的精湛技巧去做手術的。
但是,若是在自己熟悉的人當中,在他們手術的過程中,都會有一些獨屬于自己的習慣,比如說術中的一些小技巧,或者術後對病人采取聯合鎮痛等方式。
“你今天上午,就先和康橋他們了解一下科室裏的基本情況吧,管不管床位的話,這個問題我還暫時沒想好。到時候我再在科室裏面說!”
“按照道理來講,喊你現在去管床,其實有點浪費了。”杜黎聽到陸成說的以後想學什麽就講出來的話後,便對陸成如此說道。
陸成聽完,趕緊把話接了過來,說:“杜老師,這邊的進修醫生怎麽安排的,我也和他們一樣就好了,不用特意地安排什麽了。況且我也想嘗試以下這邊快節奏的管床醫生的生活。”
這是實話,開玩笑,這邊的病人,每天八九台手術,出院八九個,手術八九台。這節奏絕對是以前在常市第一人民醫院的好多倍了,這四個管床醫生到底是怎麽運轉得過來的,陸成很想深入地了解一下。
你想啊,一個病人對上級醫生來講就隻是手術,但是對管床醫生來講,有入院病曆,手術談話,辦理出院,還有跟台手術,整理出院病曆這些,需要的就是時間。
而且每一步都不能跳過,不能入院病例都還沒寫完,病人就去手術了吧?談話沒談,就拉去手術台上?上級肯定會把他們打死的。
返身到醫生辦公室的時候,陸成便看到了格外熟悉的一幕。
不止是鄭康橋、佘會幾個人在忙,整個科室的下級醫生都在忙碌着!
“電腦給我用下,我開個術前醫囑,病人都快拉到手術台上了。”
“我在寫術前談話,馬上就好。”
“給我打印一下,要術前檢查的結果……”
醫生辦公室裏面,一共八台電腦,但是下級醫生一共有十三個,每個人都在搶!
送手術,開醫囑,談話簽字。
陸成默默地跟在鄭康橋後面,然後就看到鄭康橋正準備坐到電腦前面去的時候,被邝華一大屁股頂了開,然後邝華看都不看他,直接就開始開醫囑,手輸入醫囑套,然後開始選擇,熟練的讓人心疼。
而鄭康橋也沒生氣,馬上一轉身,就把一個病曆本給拿了起來,然後找病人談話簽字去了。
然後陸成又默默地跟在了佘會的後面,然後佘會非常雞賊地把陸成拉到了一台電腦前面,說:“小陸哥,你幫我看着點,他隻要一離開椅子,你就坐下去,假裝點來點去就可以了,這是我們組的病曆賬号。用VXcall我。不然這機子太難搶了,我要去給第三台手術的病人談話去了。”
“不然我就要被上級打死了。”
混亂一片,但每個人都卻井然有序地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事情很忙的時候,這邊也沒比陸成之前在常市的時候搶電腦的場景好多少。
……
而就在衆人忙得有點熱火朝天的時候,忽然科室的門口似乎傳來了沖突的聲音。
九院的病人非常非常多,而且周轉很快,假如每個病人的所有家屬都跟着進到科室裏來的話,那麽早上出入院的這個點,基本上科室裏就成了人堆了,什麽事情都不用做了。
你想啊,早上骨二科出入院的病人每個科室都有二三十個。算上家屬,每個人兩個家屬,那就是百來個人了吧?再算上其他病人的家屬,那絕對比趕集還要熱鬧。
因此每個科室的門口都有一個保安,負責把門,就是爲了管控早上出入病房的人員,因爲早上是查房和開醫囑的黃金時間,所以最多隻允許一個家屬陪護,特殊情況可以有兩個。而下午的時候,則是會酌情讓陪護或者來看病人的親屬進到科室裏去。
而這個時候,似乎吵鬧聲,就是從門口傳來的。
陸成渾然,這種事情,交給高個子去頂就好了。
然後果不其然,幾個護士和護士長就跑去了門口打聽了情況,再然後,沒過一會兒,忽然護士長就匆匆地跑到了辦公室裏面來,然後一把抓住了陸成,直接把陸成往一個方向拉。
嘴裏說道:“小陸,你趕緊跟我去主任辦公室躲一會兒,外面來了一大群記者,都是奔着你來的。”
聽到這話,所有的管床醫生都愣住了。
陸成?
記者?
陸成怎麽招惹上了這些恐怖的存在?
陸成聽到這話,趕緊站了起來,一邊跟着走,一邊問:“護士長,記者們是找我來的?爲什麽啊?”
護士長姓雷,單名一個倩,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婦女,身材微微有點發福,但是做事非常幹練。她一邊掏出鑰匙開主任辦公室的門,一邊說:“我剛在門口聽到的是,好像是早上那個被截肢的許世雄給你彎腰道歉的視頻,不知道被誰給偷拍了,然後發到了網上去。”
“就有人說是你的關系很厚,所以抓着許世雄家屬曝光你的事情不放,然後通過了什麽手段,逼得都已經截肢了的他都親自給你彎腰道歉。還說什麽許世雄畢竟曾經是運動員,爲國争過光,他家屬做的事情,你不該強迫他的!”
雷倩是護士長,是科室的管家婆,基本上每個辦公室的備用鑰匙她那裏都要放一把,就是爲了避免哪裏的鑰匙掉了或者忘記帶了直接進不去。
所以雷倩把辦公室的門直接打開了,然後把陸成塞了進去,然後正準備反鎖上的時候說:“小陸,反正你就不要出聲就好了,我們已經上報給醫院的宣傳科了。他們馬上會派人過來處理。”
“我也打電話給了林主任和杜教授,他們馬上也會上來。”
“你也可以看看新聞,好像事情鬧得還不小!”
說完,雷倩就把門給關上了。
咣當一聲,陸成就被鎖進了主任辦公室。
主任辦公室是林源獨用的,除了主任辦公室之外,還有一個教授辦公室和副高辦公室,分别由科裏面的教授級别與副教授級别的人共用,隻有主任和護士長有單獨的辦公室。
陸成聽到記者的第一反應還以爲是魔都的那些記者還因爲他之前在商場門口參與急救的事情找他呢。
沒想到,還是因爲早上那個許世雄單腿顫抖着給自己道歉的事兒。
這是陸成完全沒想到的。
是照片?還是視頻?誰拍攝的?
許世雄自己?病房裏的人?還是無意中?
這一切陸成都不知道,然後陸成第一時間就打開了浏覽器,搜索截肢病人道歉的新聞。
果不其然,浏覽器裏面入目的第一行就是“被截肢的運動員彎腰給醫生道歉,疑是報複?”的标題印入到了眼裏。
轉發的時間就是剛剛,轉發的條數,就已經不知道該怎麽數了。
陸成點進去。
“JU新聞記者張臨。”
“今晨,一則被截肢的病人給醫生道歉的短視頻,火爆了全網;據悉,病人的身份是一名運動員,因爲車禍,不幸失去了右腿,這本身就是比較令人惋惜的事情。”
“而據上周六比較火爆的……”
“有傳言,被截肢的運動員許某單腿給醫生道歉,疑似受到了某種威脅!”
“醫護天使,治病救人,本該是身上沉甸甸的一份責任,病人家屬對醫療過程本身就存在着認知缺陷,而且因爲病人家屬對病人身體狀況的關注,可能在無望的情況下,是會做出一些不太理智的事情。而且病人也因爲了家屬的錯誤舉動,受到了最大的懲罰。”
“病人的家屬已經公開道過歉!但是,若是因此就遷怒于病人本身,而且還是受到了巨大心理和身體創傷的病人身上,這未免有些太不人道。”
“以上信息僅來自于網絡,這其中是否存在誤會,請待後續。”
陸成看到這新聞,不禁苦笑了起來,這還算一條看似比較公正,實則記者自己就已經表達了自己的感情偏移的新聞了。
什麽叫自己去逼迫許世雄道歉?
不過,陸成再一回憶這整個事件,好像TM說的真有點道理。
如果不是林輝來了魔都,如果不是林輝剛好有個叫卓灼的朋友,那許世雄的家屬會給自己道歉麽?
這肯定不可能!
所以,從另類的算起來,好像真有某種逼迫的意思。
可是,我的冤枉從哪裏擱?
我被人從手術台上換了下來,他通過了醫院的正規手段,讓我沒有了手術權限,我回去睡覺,然後又說我沒有醫德,再把我曝光,我TM招誰惹誰了?我連他是誰我都不知道好不好?
陸成心情稍微有點亂,返回到搜索頁面,然後再一刷新,再次出現了不同新聞出處的類似新聞。
但是,最新的一條,卻是讓陸成再次眼神微微一縮。
“被道歉醫生身份曝光,其導師疑似欺師滅祖。”
陸成點了進去,掠過了前面的記者和來源等一切東西。
直接開始正文,赫然寫道:“被道歉醫生,從正面看,應屬于兩日前在DY上蹭熱度,發過玩笑視頻的那個醫生陸某某。爲保證個人隐私,以下一切謹用醫生陸某某替代。”
“三日前,醫生陸某某曾因參與過現場急救,并且還在淩晨仍然在院堅持手術,并且在術中被病人的家屬要求更換主刀醫師,所以下班睡覺,被病人家屬冤枉沒有醫德,而暫時走紅于網絡。後病人家屬公開給醫生陸某某道過歉。”
“據本台悉知,被截肢的許某家屬,曾私下與醫生陸某某會過面,并且曾當面向其道歉,并獲得了表面上的原諒。”
“據悉,醫生陸某某系國内某知名醫院的研究生,研究生導師爲林某,目前在魔都九院進修,可能有不弱的背景。陸某某之所以來魔都,是因其研究生導師林某,曾于魔都交大就讀。所以才送醫生陸某某來魔都進修,然後才發生了前日的一系列事件。”
“本台曾嘗試與許某的家屬取得聯系,但對方十分回避爲何道歉的原因!”
“在前日與今日期間,許某的家屬包括許某本人是否受到過威脅?暫時還不得知,但據本台悉,醫生陸某某的研究生導師林某,曾在就讀時,就舉報過自己的導師,且導緻導師被撤去教授的頭銜。”
“而據國外類似的事件中,2018年,澳洲紐卡斯爾大學安東尼奧·雷蒙團隊在Agronomy 在線發表了一篇題爲“Further Disruption of the TAS3 Pathway via the Addition of the AGO7 Mutation to the DRB1, DRB2 or DRB4 Mutations Severely Impairs the Reproductivepetence of Arabidopsis thaliana”的研究論文,該研究發現drb1ago7、drb2ago7 和 drb4ago7 花中改變的 ARF 和 KAN 基因表達之間已證明的關系,可以部分解釋雙突變體表現出的更嚴重的發育缺陷。”
“但是,同年 11 月,安東尼奧·雷蒙的博士生凱特·哈切安(沒有在Agronomy 文章署名)向Agronomy 舉報其導師抄襲她的博士論文研究成果。”
“同年 12 月,凱特·哈切安向紐卡斯爾的科研誠信辦公室提出了正式投訴。去年4月,紐卡斯爾大學大學要求 Eamens 博士親自提交撤回請求。據悉,安東尼奧·雷蒙由于未知原因,已從紐卡斯爾大學離職。”
“iNature表示,雖然學生已經畢業,但是導師發文章的時候,相關的署名不能少,畢竟研究工作還是其學生辛勞的産出。”
“安東尼奧·雷蒙給 Agronomy的回信指出:”
“事實上,我們的手稿或凱特·哈切安的論文中概述的所有項目工作都是在我的實驗室進行的,作爲我開發的研究計劃的一部分,由我單獨的資金資助。因此,我看不出我是如何“抄襲”凱特·哈切安的任何數據。”
“此事件最終結果,仍然在進一步調查之中。”
“借用以上真實事例,僅隻是爲了表示,爲人徒時,尚不懂尊師重道,如果沒有其師,何來他的一切?連老師都舉報,是不是得理不饒人。”
“如今再爲人師者,其徒在對方都已經道歉,并且自身都接受了道歉之後,還找到病人去要求對方當衆道歉,這是不是一脈相傳,我們無從得知。”
“但不管是爲人,還是爲人師,爲人徒,我們都應該在合适的契機下,選擇原諒和放下。”
“以上信息均引用于網絡。”
最後,這個作者竟然還特地地講了一句,均引用于網絡。
這明顯就是一篇非常粗制濫造的新聞稿,甚至可能審核都沒審核就發了出來,也不知道發布的作者到底是爲了蹭熱度還是另有其謀!
但是,根據這個不知道來源真不真實的文章,陸成想起來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昨天,鄭康橋他們曾經告訴給他的,魔都交大的四個大神中,來自醫學的這一個。
好像就是把自己的導師給拉了!
如果這個作者并不是捕風捉影,其中有三分真,七分假的話,這個大神,莫不是就是講的林某?
自己的老師,林輝?
若真是因爲如此的話,那麽,許世雄給自己道歉的視頻,被錄制下來發布于網上,就可能不是有人偶然和無意爲之了。
再結合方泥馨在林輝來了魔都的那天,和自己的聊天記錄,貌似林輝這兩個字不太讨人喜。或許,林輝可能就真的幹過把自己的老師給舉報這種事……
那自己現在該怎麽辦?現在這種局面,到底又該如何解決?
許世雄他自己會不會站出來澄清呢?
他站出來澄清,還有用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