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成到來之前,手術就已經在繼續着,所以把血栓取出術的前期準備都已經做好了,就隻等着陸成上台做就可以。
不過,似乎是爲了陸成能夠方便操作,所以巡回護士又重新開了一根新的F2 aty導管!
陸成和尹玉幾乎是同時洗手上台,尹玉非常利索地站到了主刀位置的對面去。而在此之前,尹玉站的位置就是陸成現在所站的位置,而且尹玉也不是第一個站在這個位置的人,是科室裏面的人遇到了急診手術之後,實在搞不定就先把他喊了來。
而陸成是第三順位被叫到主刀位置上來的人。
陸成接過F2的導管後,大概掃了一下患者當前的情況,除去類似尺側上下動脈這種特别終末的分支以外,在尺動脈與桡動脈的近心段一半以上血管内的血栓都已經被解決了!
但是,這兩條動脈更遠端的血栓還仍然殘留着。
除此之外,尺側返動脈,桡側返動脈,以及骨間前後動脈内的血栓都根本沒動。
而骨間前後動脈又是骨間總動脈的分支,骨間總動脈來源于尺動脈,屬于第四級分支了,處理起來就格外麻煩。
尺動脈和桡動脈都直接由肱動脈直接分支,所以還能靠着經驗走一走,要是更加細小的分支,在沒有造影或者是介入監控的情況下,想要進去裏面取血栓,那自然是相當麻煩無比的。而且這還不算更遠端的掌深弓和掌淺弓,乃至更遠處的指掌側固有動脈内的血栓。
看到這樣的情況,陸成隔着口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看了看新開的動脈導管,就拿到了手上,開始旋轉操作了起來。
陸成可以通過眼鏡能夠看到aty導管遠端的走形,所以很快就深入到了肱動脈與尺動脈桡動脈的分叉處,陸成思考了一下,還是決定先從尺動脈的直接走形處開始取。
稍微一旋轉,尖端便伸入到了尺動脈的血管腔裏面去,然後再繞過了骨間總動脈的分叉口和尺側返動脈的分叉口。
可惜的是這一台手術沒有介入的監控,否則的話,尹玉他們就能夠看到陸成現在的精彩操作了,現在的他們,就隻能盯着陸成的手看!
大家都是肉眼凡胎,看不清楚裏面的具體情況,也隻能等陸成把血栓從裏面拉出來之後,才能夠感受到最終的手術效果。
陸成也沒讓他們等多久,繼續間斷用力,很快就繼續深入到了接近旋前方肌的位置,然後陸成就用注射器帶着生理鹽水,把導管的遠端沖起,然後開始有節奏地往回拉。
這個時候,陸成其實可以深入得更加遠的,但是這也不是陸成第一次取血栓,知道若是一次性取出來的血栓太多,可能導緻堆積讓血管官腔的壓力太大,然後在分叉口的時候,容易被擠壓到其他的分叉口裏面去,更加增加手術的難度。
所以,陸成隻是取了最容易操作的位置,便開始往回把導管開始往回搗鼓了。
尹玉這些血管外科的人當然知道陸成這開始往回拉的動作代表着什麽,隻是?陸成就能這麽确定現在已經到達了血栓位置的更遠處了?他是靠什麽确定的?
尹玉将信将疑地問道:“小陸你感覺到了?”
“嗯!差不多!”陸成雖然是眼看着自己已經把血栓在拉回來的路上,也沒把話說得太死。
尹玉也就不打擾陸成了,繼續看着。
大概半分鍾之後,陸成就拉出來了一個長條出來,這長短,與之前他們在視頻裏面看到的那些血栓條差不多長度,隻是大小因爲上肢的血管管徑比下肢血管的管徑要小,所以更加細一些。
看到這血栓條出來,頓時所有圍觀的人都是面面相觑起來。
這些人裏面,有血管外科的,也有不是血管外科的,但是,都不妨礙他們此刻心裏的震撼。因爲之前尹玉也做過,但是他就是打了好幾次白工,但是陸成這一上來,就直接把玩意兒給搞出來了,這就是差距啊!
陸成并沒有停下,而是繼續走原路又返回到尺動脈的更遠端,大概在掌淺弓騎跨位置,再一次停下深入,然後繼續回拉,再一次地把血栓給弄了出來。
這就終于是讓尹玉僵不住了,也不假裝自己能看得懂了,便開口道:“小陸,你剛剛取的血栓是哪裏的?”
要知道,第一次能取出來或許是靠運氣,但是連續兩次,就絕對不可能是靠運氣。而如果這時候不問,那還等什麽時候?
這時候還在乎什麽主任的面子和專科的面子,那就一開始就不要叫陸成上台就好了。
“哦,大概是尺動脈的掌淺弓騎跨處到旋前方肌這一段的,我的思路是先把尺桡動脈的主分支裏的血栓取出來,然後再取更小的分支動脈的。”陸成淡淡地回道,然後就不辭辛苦地又把導管伸進去了,好像一個不知疲憊的士兵一樣。
這不聽還好,一聽這話,尹玉以及周圍的人瞬間都再一次的沉默了。
這他娘的是哪裏來的變态啊,能把血栓取出來就算了,還能夠說出來大概的位置的,你他娘的是解剖過多少人啊,就這麽盲操都能确定大概的位置的咯?要不還是做個人好不好?
盲操的時候,沒有主觀的視野,就沒有定位點,這才是操作的難點。
也是急診外傷之後栓塞取栓術的難點,而這個時候,大多都有動脈栓塞,所以造影和顯影劑都無法适用,造影劑外漏,也不是什麽玩笑事兒。
陸成再一次地深入進去,把桡動脈掌淺支更近端的血栓一點點地回拉着回來。
但是,這一次回拉的中途,在經過尺桡動脈分叉口的時候,稍微出了點意外,血栓的一端竟然是網尺動脈方向杵進去了一些,這就是在取栓過程中會發生的意外事故。
不過這個時候,陸成也根本不慌,他把之前尹玉他們用過的那個aty導管再一次地利用上了,用它堵住了尺動脈端,并且充盈之後,就不怕血栓亂跑了。
“怎麽了?需要幫忙麽?”尹玉看到陸成再多用了一根導管,以爲是手術有了什麽意外。
陸成就說:“血栓偏了位,我把尺動脈的分支口堵住,尹老師,您幫我固定一下這個注射器可以不?”
這能有什麽不可以的?
但是,一邊在接過注射器的時候,尹玉也是好像聽懂了陸成的說法,那就是陸成大概把尺桡動脈分支口堵住了,不讓血栓往桡動脈方向偏移。
不是啊,你到底是怎麽确定現在這新下的導管就正好到了尺動脈的分支口那裏,而且正好是堵住桡動脈的口子的啊?
開了嗎?
開了,是遊戲裏的一個名詞。
尹玉在比較久遠之前,還是一位星際玩家,後來手速跟不上了,就轉戰成了dotaer,現在雖然不怎麽玩了,一是年紀實在大了,二是手速再也跟不上思維了,但也偶爾看看直播和比賽。所以也會去了解一些新的遊戲和名詞。
開了,就是開挂了的意思,在CS和吃雞遊戲裏面,那就是有透視挂,能夠看不到正常情況下看不到的東西。
否則除了這個之外,尹玉是怎麽想都想不到,陸成是用什麽來确定的。
難道陸成不是人,所以看得到正常人看不到的東西。
這問題還不能直接問出口。
陸成也不顧尹玉他們什麽感受,連忙把這條血栓拉了出來,依然是長度差不多,看起來雖然有點黑黑胖胖,但此刻卻顯得極爲可愛。因爲每多被取出來一條,病人的手被保住的可能性就更加大一些!
取完,陸成又繼續說:“尹老師,您先别動啊,我再取一下掌淺弓剩下部位的,還是走桡動脈!免得再出什麽意外。”
尹玉都麻木了,也就點了點頭。
心裏已經基本确定了這麽一點,那就是陸成你無敵,所以你随意好了。
我都不想和你讨論什麽解剖學這些道理了,你這就是反人類!要是再往前幾十年,絕對把你當怪胎給挂起來。
手術還能像你這麽做的?
要是我能知道我現在的導管遠端在哪裏,想去哪裏就取哪裏,我能比你陸成做得更好,但是,我做不到的就是怎麽确定導管位置。所以你無敵,所以你随意!
陸成一邊取血栓的時候,一邊還能夠聽到竊竊私語:“這是靠什麽定位的?”
“不知道,手感嗎?沒聽說過啊。”
“我也沒聽說過,不懂,要是懂了,那一切都簡單了。”
“這是真厲害啊,就這樣光靠一根導管就可以定位的,難怪尹教授會把對方叫來解難。這位估計也是非常有名的老師了。”
“狠人啊,好好學吧。”
“但是怎麽學呢?沒這份手感之前,再怎麽學都沒用,手感這東西,就隻能靠練的啊。”
“那就靜靜看着!”
陸成其實很想說,其實你們都誤會了,我就是開了,喊我靠手感來确定位置,這麽高難度的操作,其實我也是不會的,但是我也不能說啊。
陸成面無表情,假裝什麽都不知道,然後繼續取比尺動脈和桡動脈更加難的骨間前動脈和骨間後動脈内的血栓,分段,各自分三段,先後取了六次!
每一次,取出來血栓之後,再說了定位之後,所有人都面無表情,也不覺得奇怪了。
如果不是他們自己知道自己的沒有表情是因爲麻木了,可能大家都會覺得這是基本的操作。
這麽一來,陸成上次取足背動脈血栓的事情,也是基本上被大家确定了,而上次那個病人中途換主刀導緻截肢的事件,也終于是被這些同行定性了,那就是活該。
其實一開始啊,他們爲陸成覺得冤枉主要還是因爲手術本身就該有的難度。
既然鼎鼎大名的斯諾教授都沒辦法,那個年輕的小夥子就算是取不出來,那也是醫學水平的限制啊,目前手術的天花闆就在這裏。
所以就算他無能爲力,也不能說他有罪不?
但現在,就是完全不一樣了。陸成其實有這個能力,而其他一直都在努力,隻是許世雄的家屬自以爲國外的教授比陸成做得手術好,按照常識,按照任何人都會往那個方向想的常識取想了,所以才導緻了這麽一個悲劇的意外。
陸成取完骨間前後動脈的血栓之後,繼續道:“尹老師,我現在再取一下掌深弓裏面的血栓,然後我們就嘗試性地把血管先縫合起來啊,然後再确定一下血運怎麽樣?如果血運還算比較好的話,可能血管的手術就不用繼續做了。”
“指間固有動脈都基本有兩條,側支循環也比較豐富,而且血管實在太小,就靠着這導管,估計很難再操作了。”
其實陸成也能夠操作,隻是,陸成發現,指間固有動脈裏面,基本上都有至少一條血管沒有被堵住,那麽就完全可以靠着術後的抗凝等治療來恢複。那麽,這個時候的取栓術,隻會拉長手術時間,屬于脫褲子放屁的那種秀技能!
秀技乃醫學大忌,而無用的秀技更是任何從事醫學行業的人所恥的。陸成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情。
好吧!
你聽聽,你聽聽,我就随便取取掌深弓裏的血栓,指間固有動脈的血栓我就不取了,這能叫人話?
其他人都是紛紛點頭啊。
現在你是主刀,你說截肢我們都聽你的啊,你這麽取栓,若是都還保不了肢的話,那麽上帝來了估計都沒用了,因爲華國人都基本不信耶稣!
……
手術室外,方泥馨也不知道是抱着好奇還是不放心陸成被拉去單獨做會診手術的心思,所以就偷偷摸摸地躲在了手術室的門口,往裏面看了下具體的情況。
然後就看到了陸成在這邊說話,然後包括尹玉教授在内的所有人,都是附和着點頭,頗有一副一人令下,好幾十個人紛紛響應的畫面感。
而陸成那輕描淡寫,絲毫不拖泥帶水的果敢繼續操作的灑脫,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魅力,讓方泥馨這個醫學迷竟然都有些爲之着迷了。
這該死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師弟。
不對!
是這該死的魅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