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陸成早早地趕到科室的時候,劉德乾竟然非常熱情地和他打起了招呼。
“早啊,小陸。”今天的劉德乾襯衣西褲,穿着得十分正式,頭發也是特地的打理過,整個人看起來都要年輕好幾歲的樣子。
陸成這邊完全沒想到過劉德乾會和他打招呼,所以稍微愣了一下後才回道:“劉主任,你也早啊。”
以前陸成在常市第一人民醫院規培的時候,骨科四大病區的主任,陸成還是比較熟悉的,畢竟哪裏都去待過。隻是之前在規培的時候,沒一個主任對他的印象深刻,後來還是待在了陳炳那裏,被蔡玄引薦給了陳炳,這才與陳炳的關系好上一些。
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現在别看郭曉勇和陳炳走得近,但其實兩個人的關系也未必就好到了那種程度。
劉德乾似乎很關注陸成的事情似的,又是熱情地道:“唉呀,小陸,我記得你以前是好像在我們組也規培過的吧,當時你應該膽子大一點的!”
“你也知道,我們上級醫生啊,也不容易,下級醫生犯了錯誤,不管是不是上級的責任,都是上級的責任。但是你也要知道,我們這些上級醫生啊,都是非常樂意地看到非常優秀的年輕人的。”
“當然啦,現在說這麽些都已經晚了。不過,以後小陸你可以常來我們科室多多進行交流啊。”
劉德乾竟然開始打這個感情牌。
陸成心想,我要是在規培的時候膽子大點,那就不是出小事而是醫療事故了,我那時候膽子敢大麽我?
陸成就笑着道:“以後一定多跟劉主任學習。”
伸手不打笑臉人,劉德乾好心好意地和他打招呼示好,陸成不能夠自己光憑道聽途說也不能夠就對劉德乾這個人直接定了性,還是要看後面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再決定到底該如何與他相處。
劉德乾便自來熟地說:“你看我,都沒注意你沒吃早餐,你這粉恐怕快坨了,現在時間還蠻早,你趕緊把早餐給解決了。”
“今天還是你們的手術日,還有手術要做,别耽擱了。”
“昂,好的,劉主任。”陸成說完,也就隻是帶着莫名其妙地來到了醫生休息室裏。
現在的時間才是早上的七點半,離正式查房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不過郭曉勇似乎已經到了,而且也正在嗦粉,旁邊放着一個打包的袋子,裏面還放了一碗粉。
看到陸成進來也提了早餐後,頓時有些懊惱道:“小成哥,你看我,我以爲你不會起這麽早,都忘記給你講給你帶早餐了。”
“這粉該浪費了。怪我怪我。”
陸成就說:“沒事,這粉還能給别人吃,我們組昨天值班的莫林哥吃了沒?給他或者給肖曉發個信息呗。”
跟着陳炳組的現在總共有四個人,陸成不值班,郭曉勇一個,莫林主治醫師,本院在編職工,剩下一個人叫肖曉,就是去年沒考過醫師資格證的那個骨科規培。
“好,我先去問問莫林哥。”郭曉勇一邊說着,一邊就給莫林打了電話。
可莫林現在正在寫交班本,根本沒時間,所以郭曉勇才打了肖曉的電話,才總算把手裏的粉送了出去。
放下電話後,郭曉勇左右看了一圈,壓低聲音說:“小成哥,你聽說了嗎?劉主任要請專家來我們科室了,而且這一次還不像以前那樣做一兩台手術,是常駐的那種。”
陸成點了點頭,表示有所耳聞。
那個曹孟達教授,很大可能就是劉德乾請來的,如果是陳炳請的話,那麽之前不可能不與他和郭曉勇通個氣,不然萬一到時候人來了都不知道他的存在,這不是尴尬了麽?
“聽到了一點風聲,你從哪裏知道的?”
郭曉勇道:“今天早上聽莫林哥講的!你就說吧,這劉主任得多。”
郭曉勇說到一半,興許也是意識到了自己是下級醫生,太過肆無忌憚地講上級醫生的壞話肯定是不好的事情,于是又改了口:
“還真是思維有點清奇啊。”
陸成笑了一下,其實說起來,這件事對他的影響并不大,隻是對陳炳來講,就未必是一件好事了,這會對陳炳與劉德乾的競争造成太大的壓力和障礙。
隻是啊,事情既然走到了現在這一步,也隻能走一步就看一步了。
陸成于是道:“今天早上劉主任還熱情地和我打了招呼。”
“得意呗。”
“正當的理由。”
……
早上交班之後,陳炳就準備帶人去查房,護士們也準備各自散去在自己分管的床旁等着主管醫生查房。
但劉德乾就主動站起來道:“大家都注意一下啊,今天,最遲明天從魔都九院來我們醫院支援的曹教授就會到科室裏來,大家夥都稍微打起點精神啊,特别是護理團隊,到時候記得稍微和我們醫療團隊配合多一點。”
“别把平時的一些陋習給帶到了特殊時期。”
護理部與醫務部是分開的,所以很有一些時候,護士都會因爲嫌棄醫生開醫囑開得麻煩就不去執行,或者就直接把醫囑取消的都有。
這種事情,若是平時在科室裏發生一下就算了,但是如果之後曹孟達教授下達的醫囑也被取消了,那就沒辦法玩了啊。
“要辛苦了,陳護士長。”劉德乾笑着對着護士長說。
陳麗琳,也就是骨科四病區的護士長馬上回道:“應該的,劉主任,我們護理團隊一定盡量配合你們醫生的工作。而且劉主任你這句話就不對,什麽叫把陋習帶到特殊時期?我們護理團隊,一直都是嚴格遵從你們醫生的醫囑的,并且也是非常體貼你們外科醫生的繁忙的好吧?”
陳麗琳馬上就開始護犢子了。
劉德乾也沒和陳麗琳争競什麽,隻是點了點頭,又說:“陳主任,和黃壁壘今天早上要請個假去機場,所以我們組如果萬一有什麽特殊的事情,還請你稍微擔待一下。”
這種交待,不知道的還以爲劉德乾去做什麽國家大事了。
不過在程序上還是正規的,劉德乾和黃壁壘都離開了科室,那麽他們組就沒有副高級上級醫生,有事叫陳炳也沒毛病。
陳炳也該幫下這個忙。
“劉主任,科室裏的事情就放心吧,曹教授那邊的安排就麻煩你了。”
“我們組的都去查房吧,不要杵在這裏了。”
陳炳平靜地就把自己組的人給帶走了,似乎根本沒有被劉德乾影響到心情似的,隻顧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
……
陳炳離開後,劉德乾就和黃壁壘一起下到了地下車庫,黃壁壘坐在主駕駛位上,一邊打方向盤,一邊說:“劉主任,這陳炳早上的心态看起來也還行啊。”
劉德乾随意地笑了笑道:“無能爲力下,當然隻能苦中作樂。”
接着劉德乾看了看手表,便說:“我們得快點了,至少要提前十分鍾左右到機場。不然的話有可能曹教授就要等我們了。”
一路無話,二人直奔機場而去。
從魔都飛常市的直達機有兩趟,不過兩趟都是在常市臨時落地之後再飛去别處。
早上七點半從魔都出發,大概九點半的樣子到常市。
一個地中海高瘦中年男子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熟悉的家鄉場景,内心裏五味雜陳。這正是從魔都回到常市的曹孟達。
曹孟達兄弟姐妹一共五個人,他最小,但是卻比四姐都要小十幾歲。
如今,他的大哥和二姐都已經不在世。而他的父母,則是在他都還未成年的時候,就生病離開了。
如果不是因爲有一個好叔叔,那時候三哥四姐都早已經爲家多年,他恐怕連完成學業的能力都不夠。而讀完了研究生之後,曹孟達就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回家來了。
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故,人生隻剩歸途。
父母生他的時候,就已經年紀大了,到他們去世,曹孟達可謂是一天的孝心都沒盡過。他雖然當三叔是長輩,但是三叔那邊卻根本不需要他插手什麽。
背井離鄉多年,對故鄉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眷念,雖無家可回,但也好歹是買了一套房子,打算着以後落葉歸根還在常市。
這是他工作之後,不知道多少次回到家鄉,但是以往多是清明節才回來掃掃墓。
而這一次,他會多待一些時間,然後再去老家看看,也不知道那些老房子還能不能住人,如果還能的話,他真的想在那個他睡了十多年的吱吱呀呀聲很響的床上再睡上幾個晚上。
很快落了地,曹孟達就聽到旁邊的人都一口常市話搞起,十分親切,但是他自己,卻都已經不太會這些話了,隻記得一些經典的用語。
也沒什麽熟人,曹孟達便直奔機場之外。
這裏他并不陌生,隻是以往的每一次,都沒人接送,就看到機場外面有人舉着牌子,赫然是寫着熱情歡迎魔都九院的曹孟達教授。
曹孟達心裏還有些高興,推着行李往前走,笑着用着非常不标準的常市話問道:“你們是劉主任?黃主任?”
劉德乾和黃壁壘其實也不認識曹孟達,但是看到過曹孟達的照片,隻是在網上的照片上,曹孟達的發質污黑而濃密,可不像現在這樣的地中海。隻是很快就确定了面相很像。
“你是曹教授,我是劉德乾。這是我們科室的黃壁壘,我們都非常能夠見到曹教授您啊。”
“一路奔波,辛苦了吧?”劉德乾立刻伸出雙手,微微躬身和曹孟達握手。
曹孟達本來是一手推着行李的,看到劉德乾這動作馬上把另外一隻手也松了開,正好黃壁壘就把曹孟達的箱子給提了起來,然後放到了後備箱裏去。
“我這是回家,一點都不辛苦了。倒是給你們兩個添麻煩,影響你們工作了吧?”曹孟達笑嘻嘻地說。
滿臉和藹可親,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劉德乾心裏立刻回道:“曹教授您言重了,我們這小醫院可比不上魔都那樣的大醫院忙,每天都像是清水衙門一樣,清閑得很!”
“曹教授,咱們要不先上車,然後邊走邊聊?您吃過早餐了沒?沒吃的話,我們可以就近嗦個粉去。”
曹孟達聽了,回道:“清水衙門好啊,病人少,證明人民都健康,活兒少點就少點呗。”
“你還别說,我就是專門留着肚子回來嗦粉的。在魔都我隻找到了三家津市牛肉粉,隻有一家味道還算湘味。”
“每次回來,第一個趕到的,肯定是粉館。”
劉德乾聽完,馬上就提取到了關鍵的信息,就說:“曹教授有什麽熟悉的館子麽?”
“以前有,但是去年我回來的時候,那個店面已經不在了,你肯定對這裏熟悉,找正宗的粉的事情,我聽你們的。”曹孟達一副客随主便的意思。
劉德乾這回不用講,黃壁壘就插話道:“那我們去城東那邊去吃吧,離醫院和曹教授您住的地方都挺近。”
曹孟達回道:“行,這樣好。這樣的安排好,這樣我吃過後稍微回去放下東西,就可以回科室裏随便看看。”
說着,曹孟達就捏了捏手,似乎有點癢癢的樣子。
一看就是工作狂魔。
劉德乾有心想勸曹孟達幾句,但是看到曹孟達這動作之後啊,也就把話給憋回去了,曹孟達本身肯定是閑不住的,喊他别去看病人,估計比喊他去玩還難受,接待人要因人而異。
“曹教授,那就要辛苦您多帶帶我們了。”
“都是相互學習,相互交流嘛。我可看到過不少,下級醫院的醫生,去我們那裏進修的時候,都是留下了很不錯的一些經驗和技巧的。大家都是在路上修行的人,就相互取長補短呗!”
曹孟達非常謙虛地說着,然後就說道:“對了,劉主任,我在回來的時候,就聽說過你們醫院有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年輕人,好像是叫陸成來着。”
“他是不是我們科室的?”
“如果是我們科室的話,你問問他有沒有空,喊他一起來吃個早飯?”
聽到這話,黃壁壘直接點了一腳刹車,不過在還沒把車點死之前,就把刹車給放了。
劉德乾的笑臉僵硬,好像一隻笑臉僵屍。
車沒被減速太多,所以劉德乾和曹孟達的慣性也并不是很大,隻是讓他們輕微地搖了搖。
曹孟達也是個玲珑人,看到這一幕,便把熱情減了幾分:“怎麽了?要是不方便的話,那就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