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輝也就沒多說什麽了,骨一科在做的事情,林輝還是有所耳聞的,順口這麽一提,隻是想着李東山畢竟和自己熟識。以前在讀書的時候李東山對他也提攜不少,若是能夠把李東山教授給帶上。
急診科好歹能有個名目光明正大的在失去了創傷業務後搞運動醫學。否則的話,就算急診科的人獲得了手術權限,但其實開展運動醫學的業務,也要自己單獨負責。
就好比在下級醫院,就算是主刀擁有開展IV級手術的權限,但是麻醉師和手術室的權限跟不上的話,那也是沒辦法開展的。
闵宏沒去多想什麽,便又帶着陸成一行人走進了監護1床和監護2床。
監1和監2床,都是由季末分管的。
病情他也是最熟悉的,進門之後,便道:“師父,這個是昨天晚上轉過來的結核性髋關節炎的病人,本來是打算出院後轉去傳染病醫院做手術的,但是病人不同意,也不同意出院後進行抗結核藥物的療程,内分泌科實在沒辦法,所以就把病人轉了過來。”
“我們請了感染科調整了結核藥物的使用方案,目前正在吃。已經完善了CT和核磁,您看還要不要再繼續做一些檢查。”
“關節穿刺的培養結果也出來了,就是結核分支杆菌。”
闵宏聽了之後眼神微微一亮,道:“這個病人很有意思啊,因爲抗結核的普及和結核的免費治療推廣。現在的結核發展到結核性關節炎的病人,還是越來越少了。”
“把片子拿給我看看。”
闵宏便拿起了骨盆平片,而不是第一時間就看了患者的CT這些東西。
看了看骨盆平片之後,闵宏突然轉身道:“林輝,這個病人是你轉過來的,你來給大家解析一下這個病人吧。反正今天的手術台次也不是很多,我們可以稍微把查房的過程理得更加細緻一點點,也不耽擱時間。”
闵宏是這麽理解的,教學查房是從下到上的一種漸進性,對知識深入和補充的過程,可以逐漸擴開下級醫生的眼界。
平時的查房則是一種解析,是從上到下的灌輸,其實也是學習的過程。
林輝當時就摸了摸有地中海趨勢的頭發,昂頭道:“闵教授,這個病人當時是小陸在看的。我有另外的急會診要看,對患者的病史不太熟悉。爲了節省點時間,要不您就給我們解析一下吧。”
閱一張片子,可不是就随便看一眼這麽簡單的事情。
需要快速地提取關鍵信息的同時,與專業知識進行聯系,然後觀察到别人無法觀察到的點,這就是專業!
闵宏斜着眼看着林輝。
那意思好像是在說要不你來當我這個主任算了吧。
林輝趕緊就要伸手去拿片子,闵宏還就偏偏把手一收。
然後對着林輝、常威隆道:“你們一個個的,都喜歡拿手術日做借口來偷懶,我就不找你們了。小陸,你來給我們講下這個片子。”
“說一說你自己的診斷思路。”
陸成看了下常威隆和林輝,他們都在對着片子努嘴,而且季末也在身後十分低聲地說:“小陸,趕緊說一點,不然師父該生氣了。”
闵宏并不是在刻意地針對林輝和常威隆,甚至他非常喜歡他們,常威隆和朱曆宏分管運動醫學,就沒讓他操過心,林輝分管病房,也不讓他操心。
就隻是當一個單純的主刀醫生,他在臨床上班的日子多爽啊。周一三五,上午手術結束了回家,周二周四半天的門診,周末休息。如果不是闵宏自己喜歡去飛刀手術。他每周真實的上班的時間就隻有兩天半。
但是,闵宏是什麽人,一個能把圖書館的書都給掃一遍的人,能夠忍得住自己這麽清閑麽?
其實他最懷念的還是他當副教授的時候,那時候有一整天的手術做,有很多書可以看,現在書都沒得太多可以看的了。他不搞教學,又能搞什麽?而且他非常想把自己的這個團隊打造得更加堅實。
目光所及處,已經不再單純地局限在相省了。
就華國的中部,還有華科的和協同濟,華國的南部,有粵省的粵山大學的附屬醫院,湘雅二醫院,最近些年的發展,實在夠慢了!
該加加速了,而且這種加速,一兩個人是帶不動的,必須要從上到下的提升,多帶些人提升才行。
陸成馬上就把骨盆平片接了過來,說:“師父,我當時在看到病人片子的時候,是這麽考慮的。我們都知道,X線片的成像,其實就是X線能不能打到對側形成黑影。在這個過程中,穿過的組織越少,密度越是稀疏的話,那麽能夠打到的黑影就越多。”
“我們可以看到這張片子上,有一種雲霧感。這至少是滑膜增生之後,吸收黑影所緻,那麽,分布均勻的白影,就是感染的一種征象。”
“我們再來看骨盆左右的髋臼窩頂,是在同一個平面,患者的雙下肢是沒有短縮的,而且大轉子也在同一個平面,因此沒有關節的狹窄。那麽骨關節炎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既然整體結構上,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我們就要從細微處着手了。我們再看患者的骨小梁結構。”
“從大轉子以下的部分,骨小梁結構都是排列十分整齊的,這證明患者以前沒有過骨折等征象。那麽創傷性關節炎的可能性也能排除,因爲如果患者既往有過骨折,那麽骨小梁結構必然會紊亂。”
“我們再看大轉子之上的骨小梁結構,它并不是紊亂,而是消失,這代表了股骨頭表面的骨質有破壞!”
“骨質被破壞了,再結合上患者劇烈疼痛的症狀,我們幾乎可以确定,患者的股骨頭韌帶附着部分,可能是被細菌給侵蝕了。在這種情況下,爲了提升患者的生活質量,手術是十分必要的。”
“而我後來又給患者做了一個髋關節的穿刺術,培養液顯示有結核分支杆菌的存在,那麽結核性關節炎的診斷也是非常明确的。”
“結核性關節炎的治療原則就是早期診斷,早期抗結核治療!”
聽到陸成對閱片的解析。闵宏微笑着點了點頭。
能夠有這種細微而系統的閱片能力了,這證明陸成在理論部分,已經是漸漸地補充起來了。
闵宏便道:“小陸說得非常好。上一次我坐門診的時候,我們就遇到了一個病人,是創傷性關節炎。那時候李紅星都還沒搞明白我們到底是怎麽看出來創傷性關節炎的。”
“李紅星是博士,都沒搞明白,這證明我們在教學和學習的過程中,還是存在着一定的盲區。”
“不過,顯然隻會說手術原則,對于這個病人,肯定是還不夠的。小陸,你再來講一講,假如,我是講假如,這個病人,就是你的了,就是你要對她負責了的情況下,你會怎麽考慮給她進行治療?”
闵宏的問題才剛說完,常威隆便道:“闵教授,現在喊小陸說這些,是不是有點太早了?這結核性關節炎的治療細節,對他們來講有些太生僻了吧?”
一個本科生畢業,需要掌握的内容,就是一些原則性的東西以及一些常見藥物的應用指征,可以協助上級醫生進行治療即可。
而能夠做到這一步,便能夠拿到執業醫師資格證,配合上級醫生執業,有醫囑權限。
但是,對于一些比較難的疾病,其實隻有淺顯的理解而已,這個時候直接問陸成這麽深奧的問題,明顯就是太過于苛刻了些。
闵宏便道:“你怎麽知道小陸就一定不知道?”
不過闵宏接着想了想後,又是道:“小陸,你知道多少說多少,不要有心理壓力。”
“這不是考試,這隻是對你當前理解深度的一種了解,我們隻有知道了你現在到底是什麽水平,才知道哪些東西是精華,需要告訴你的,哪些東西是廢話。可以免去不說的。”
陸成想了想後說:“師父,我覺得結核性關節炎的治療,要分三步來走。”
“第一步,就是術前的抗結核治療,這個過程要因人而異,一般是術前一周到兩周即可。”
“第二步就是手術,手術當前又可以分成一期清創,二期關節置換或者直接一期清創加關節置換的手術治療。”
“第三步就是術後的抗結核治療。術後抗結核治療的周期一般是在三個月到一年左右,也要根據患者的實驗室檢查的結果因人而異。”
“不過,根據最新的研究和最新認可的治療方式,還是認爲,不管是哪一個級别的結核性關節炎,一期關節置換,和二期關節置換的并發症、複發率等都是相同的,所以,我覺得隻要嚴格地執行術前和術後的抗結核治療方案,我們可以一期就把關節置換給做了。”
“這樣可以大大地縮短患者的住院時間。您覺得呢?”
這些東西,是陸成之前看過的關于骨折術後結核性感染的文獻之時,在讨論的部分,有人把結核性關節炎部分的理論引用過來的,陸成還當時專門去查過有關結核性關節炎的治療綜述,所以就按照綜述上面的最新結果講了。
當然,他這也隻是意見,具體該如何定論,還是要闵宏來最終決定。
畢竟闵宏是教授,是帶組的人!
好嘛!
陸成講完這些話後,常威隆和朱曆宏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隻是心裏暗說,你這個小陸,好像妥妥地就是闵宏二号啊,當初闵宏在科室的時候,也是以博聞著稱,問他問題的時候,就幾乎很少有不知道的時候,所以才練就了藝高人膽大。
陸成呢?
好像從陸成入科以來,問他啥問題陸成都能答得出來,而且答得還都這麽好。
這讓他們該怎麽辦啊?
以陸成的成長速度!
豈不是很快就要把他們都給甩到屁股後面了?
對于這個,季末倒是麻木了,他早就說服了自己,不要和陸成去比。
而同高波和範丞則是早就決定了,自己就去搞骨病,關節是關節的亞專科,和陸成這個變态,懶得比,不在一個亞專業,你就沒辦法對我造成碾壓了!
沒辦法啊!
陳果兒就是更加想得開了,我是燒傷科滴,嘿嘿,你骨科再厲害也與我比不着。
鄧志是來進修的,過來擺正的心态就是誰誰誰都很優秀,不然我來湘雅二醫院學習幹嘛?
林輝也是如此,早在搞創傷的時候,他就覺得,要對陸成略退避三舍。
現在已經至少對陸成退避了六舍有餘。
反正隻要臉皮厚一點,陸成還是要叫他師父呗。
所以,隻有常威隆和朱曆宏兩個,還沒有完全做好陸成已經有如此優秀的心裏準備!
所以他們兩個的表情,也漸漸地開始林輝化,季末化了。
闵宏站定,沉思了許久,才終于做出來一個大膽的決定。
“小陸,以後,監1床和監2床,由你來主管!”
“記住,是主管,而不是管床!”闵宏看着陸成,非常認真地說。
而聽到這話,幾乎所有人的臉都是臉色大變起來。
主管是什麽?那是主管的教授和主治醫師該做的事情,代表了陸成可以決定病人的手術時間,出院時間,一切醫囑!
這對于剛來骨科幾天的陸成,未免有些膽子太過于大了吧?
陸成現在還這麽年輕,如果這麽早就對他放得太開,對他的成長其實并不好。
林輝作爲科室裏唯一一個能夠力壓闵宏一頭,雖然隻是在科研上。但他至少可以勸住。
“闵教授,這不合适。小陸他才是研究生,分管病人,這對他造成的壓力會太大了!”林輝趕緊說,希望闵宏可以收回自己的命令。
就連病人的老公,都聽得有些害怕了,趕緊問道:“教授,小陸醫生是很優秀,我們也非常感謝他能夠及早發現我夫人腿上的毛病,但是,畢竟小陸醫生還是學生啊!我們就是奔着您教授的這個名頭來的,您看這樣,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