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鮮血接連湧出。
緊随其後的,是一隻鼓鼓囊囊的無眼蠕蟲。
無眼蠕蟲,丁相一品,十三年道行。
這隻東西,竟被豢養了十三年……
沈琮捏住這隻掙紮不斷的蠕蟲,将它猛地扔到一邊,而後收了法陣,開始撚訣爲顧九齡療傷。
在宋誠的注意力集中到那隻蠕蟲身上後,沈琮暗中催動系統的妙手回春,愈合顧九齡背上的傷口。
當第一縷法術融進筋脈之時,顧九齡丹田之内的妖丹力量忽而暴走,流動他全身筋脈。
這個少年侯爺緊緊蹙起了眉頭,喉嚨中翻湧着的沉沉悶哼,聽得沈琮心頭一頓。
半妖仙丹素來溫和,現下怎生暴走了?
他蹙了蹙眉,卻來不及思索其他,再度撚訣,強行鎮壓半妖仙丹。
彼時,一股不知名的妖力自顧九齡體内噴湧而出,直接震開沈琮。
沈琮倒退三五步,還是宋誠出手扶了一把,這才看看穩住身形。
封住那在地面抽搐的蠕蟲,宋誠随着沈琮一道望向顧九齡。
顧九齡的背部不知幾時多出一道瞧上去尤甚古老的陣法——陣法分作兩圈,相反而轉。
一聲低沉而洪亮的長鳴,從這少年體内傳出。
緊接着,在二人詫異的目光中,一張碩大的白狐面龐赫然浮現于顧九齡背部陣法之前。
陣法爆開一團光芒,白狐猛地睜眼。
這非是妖族的蒼綠色眼瞳——狐眸之中綠色已經退卻,甚至染上絲絲黃金之色。
當它睜開淺色黃金瞳的時候,一陣叫人膽顫的靈魂威壓自眼底渲染散開,夾雜着塵埃朝四面八方散去。
便是宋誠也驚得靈魂都抖了起來。
這要是活物,隻消眨一個眼,就能滅殺他千百次。
“成半仙的狐妖。”斂起内心的一絲惶然,宋誠緩緩蹙眉。
大抵和顧九齡服下那半仙妖丹有關。
沈琮緘默,望着那睜開的狐眸,腦海中已經有了這隻狐妖的身份。
甲相大妖……
九尾……
顧家安弦,這便是你體内隐藏的秘密麽。
當宋誠要細細查看時,那陣法一陣閃爍,連帶着狐妖一并隐入顧九齡丹田之中。
與此同時,這個少年侯爺眼睫微顫,有了醒轉的迹象……
沈琮解下身上薄氅,往前方一扔。
薄氅穩穩落在某個少年身上時,他蓦然睜開了冰冷的眼睛。
顧九齡猛然起身回頭望去,一眼就看到那被封印固定在地面的蠕蟲。
“顧家安弦,沒事兒逞什麽能?”沈琮一掌拍去,将那蠕蟲打成齑粉,而後瞥向前者。
“我以爲我能同那隻貓鬼王不分上下。”顧九齡垂眸。
當時,他也不知自己從何而來的自信,就是覺着可以一較勝負。
雖然确是将貓鬼王刺傷了,但他自己也沒好到哪去。
而且……
自打他陷入昏迷之後,他便能夠一直聽到一種斷斷續續的哀鳴。
有些……像狐狸。
顧九齡蹙眉。
沈琮和宋誠面面相觑,最終還是沒有将顧九齡背上那道頗似是封印的法陣告知與他。
“好了沈琮,現下告訴本官,你可知這蠕蟲來自何方?”宋誠指向地面那攤齑粉。
方才經他推演,知曉這蠕蟲乃是自貓鬼王過渡而來的。
若是顧九齡未曾與貓鬼王近身接觸,這隻蟲子便不會鑽進顧九齡體内,吸食他的精血。
“此乃子母蠱。母蠱在那貓鬼王身上,方才這隻蠕蟲,乃是子蠱。”沈琮緩緩沉了目光,連帶着聲音也沉了三分,“子母蠱,出自苗疆。”
此言一出,四方皆靜。
沈琮更是緊緊鎖着眉。
當年,五皇子生母愉妃,便是從苗疆而來,被景元帝看上收進宮中做了妃子的。
而今,貓鬼王出了事卻往相思殿跑。
這其中,用巧合二字來解釋,未免太過牽強了一些。
“若本官記得不錯,數年前,沈琮你遊曆四方時,曾去往苗疆一帶,尋覓機緣?”宋誠忽而看向沈琮,眼中凝出一抹犀利的神色。
“大人以爲,是屬下知法犯法,禍害天朝百姓?”沈琮挑眉。
“本官會八卦推演之術,早便深知你等品行。如若不然,你早就褪去一身飛魚袍,被本官轟出錦衣衛了。”宋誠搖搖頭,“本官的意思,是你熟悉苗疆一帶的地形,要你前去苗疆,尋覓貓鬼一案的線索。”
沈琮眼神一頓。
與此同時,當年塵封的那些黑暗記憶再度湧上來,叫他呼吸微微一簇。
說實話,他并不是很想去苗疆。
不過爲了查案,再不願意也隻得先放下心頭疙瘩。
念及此,沈琮緩緩俯首作揖一拜:“屬下遵命。”
“好,帶上鶴七,即日啓程。”宋誠拍了拍他的肩膀,“待你歸來,本官給你和顧九齡再記一筆大功。俸祿就扣在本官這裏了,權當你的孝敬。”
沈琮:“……”
他這個貪财吝啬的宋大人,真是時時刻刻不忘初心。
沈琮再度作揖一拜。
“大人,屬下……”顧九齡緩緩啓唇。
隻是話音未落,就被宋誠打斷——
“你先莫要插手貓鬼一案,将傷養好再上工。”
宋誠說着,從懷中摸出一隻瓷瓶扔過去,“此乃療傷聖藥,服下後數日便可痊愈。”
若是這祖宗再受什麽傷,他的屁股蛋子就别想在那位的闆子底下保全。
“喏。”顧九齡接過瓷瓶,微微垂眸。
他并不覺着自己現下有何不适。
除了,丹田處那一絲别樣的躁動之感。
“好了,趕緊回去。大半夜的叫本官操心這操心那,走走走。”宋誠扭頭揮手,不耐煩地下了逐客令。
沈琮哂笑。
是怕明兒挨父皇闆子吧。
他和顧九齡再度作揖,而後帶着後者乘金色光暈,徑直打道回了秦王府。
宋誠望着天上月色,緩緩失神。
他竟然在有生之年,見到了兩隻甲相大妖。
這一夜失眠的,除了宋誠,還有沈琮。
輾轉反側間,沈琮閉眸所見,盡是當年灰暗之事。
那些人絕望痛苦的眼神,如同烙印一般深深留在沈琮腦海,怎般也揮之不去。
心頭煩躁湧來,沈琮幹脆睜眼,起身入定,吟了一段清心咒,開始入定打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