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一端,沈琮駐足遠望。
陣法之後,隻道山洪高立而起,驟然化成一隻骷髅頭模樣,以頭頂沖擊陣法——這力道之猛烈,竟叫陣法裂開兩條大縫。
“錦衣衛聽令,布天羅地網!”微微眯眼,宋誠朗聲大喝,手中的結印愈發眼花缭亂。
原本正在山頭守護百姓的一衆身着玄色飛魚長袍的錦衣衛聽得宋誠所言,齊齊一步跨出。隻是須臾功夫,十數人便來到後者身側。
見狀,顧九齡也要上前,沈琮伸手,将他阻攔下來。
“爲何不得前去?”顧九齡不解。
“因爲我等,還不夠資格。”沈琮微微搖頭,指指他們三的衣袍。
秦铮見這小侯爺似有所不解,便幹脆同他講起錦衣衛來。
天朝錦衣衛制度,沿襲前朝大明。
前者那些都是玄色飛魚長袍,位屬他們之上,他們現下在衙門上工,屬無品小官,隻能和下屬穿玄色鬥牛長袍。
待到有了品階之後,便可改換玄色飛魚長袍,若得皇帝親賜,便可穿上蟒袍,享無上榮耀。
倘若越階身着非本階衣袍,便會被視爲不從主令。
錦衣衛中,不從令者,皆施以重刑逐之。
顧九齡聽得秦铮所言,若有所思。
原來錦衣衛,和軍中制度一樣森嚴,不容侵犯。
這廂,一衆錦衣衛現身,手腕反轉,一道口中吟決。
一道一道的金光在他們掌心浮現,飛上虛空化作長絲。長絲縱橫交錯,連接成網的一刹,宋誠驟然大喝,一掌朝前拍去。
大網頓收,竟将山洪統統包裹吸納,連帶着那陰沉恐怖的吼叫也斂入其中。
山洪驟退,被席卷的房屋卻已毀壞,不成模樣。
宋誠擡手撤回法陣,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随手抹了一把面上冷汗,他再度結印,将天羅地網化作一隻錦囊圓球,納入掌心。
圓球劇烈顫抖,似在垂死掙紮。
宋誠咬破手指在圓球上寫下一道符箓,符箓化作金光融入其中,那圓球散出一陣青煙,便顫抖着沉寂下來。
将圓球抛給身旁的錦衣衛,宋誠正欲開口說些什麽,忽而鼻翼翕動,目光一變。
黃員外家有妖氣!
一行錦衣衛踹開緊閉的木門,徑直闖入大堂。
沈琮和顧九齡跟在宋城後方,見後者擡手,便停下腳步,目光卻随着一衆錦衣衛往裏方望過去。
屍橫遍地,皆被咬穿頭顱而亡——熟悉的手法。
又是貓鬼。
沈琮緩緩摩挲下巴。
“封鎖此地,轉移屍體,尋找妖物蛛絲馬迹!”宋誠冷聲啓唇。
他的眼中蘊含着一絲怒氣。
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殺人,好大的膽子!
聽聞黃員外滿門皆亡,百姓們前來圍觀的時候,不忘指指點點,卻都是暗地咒罵的——
“那黃員外霸占我等良田,素日裏又克扣長工稅錢,活該滅門。”
“雖然慘了些,但我隻覺大快人心。長工又非是奴隸,他把自己當土皇帝呢。我家栓子在他手底下上工,三年就沒了命。我可憐的孫子哦!”
“是啊,我家老頭子耕他家的地,四畝田一年收的糧食,都還不夠我們兩口子糊口的。”
“……”“……”
聽着他們的竊竊私語,沈琮忍不住挑眉。
原是一方毒瘤子,自個兒當着太歲爺呢。
“沈琮,顧九齡聽令。”前方宋誠忽而啓唇。
“屬下聽令!”沈琮同顧九齡同時一步跨上前,朝宋誠作揖一拜。
“南疆戰事在即,本官命你二人送軍饷,明朝一早出發,萬不可延誤!”宋誠将一塊令牌遞給沈琮,“随太子殿下一同返京,不得私自折返。”
沈琮接過令牌,微微蹙眉。
莫不成,那隻妖怪隻是一道分身?
“那妖怪兇悍異常,可引來山洪,絕非泛泛之輩。你等實力不濟,便老老實實護送軍糧。若出了岔子,本官唯你二人是問!”宋誠說罷,便揮揮手,将二人趕出黃員外府。
沈琮抽了抽嘴角。
罷了,還是去護送軍糧吧。
說起來,也有許久未見他這皇兄了。
“顧安弦,你可識路?”斂起思緒,沈琮側眸,看向身旁清冷的小少年。
“早年同家父去過一趟南疆勘察長城地形,正在如今太子軍營附近。”顧九齡颔首。
抛了抛手中令牌,沈琮忽而朝前走去。
“我去沽一壺江南好酒,再賞一番江南花魁風姿。”沈琮一邊說,一邊朝着顧九齡擺手,“小孩子家家,快些回去收拾行囊。”
“庸俗。”顧九齡面無表情地扭頭,回了驿站。
夜間的金陵城,可謂是燈火通明,比起長安,有勝之而無不及。
秦淮河上畫舫此起彼伏,琵琶聲聲慢。
某隅高牆上,一道金色光暈忽生,走出一位一身玄色鬥牛長袍,頭戴烏紗帽的公子哥兒。
沈琮縱身躍到屋檐,恣意坐下,舉起一隻酒壇,仰頭大口痛飲。
江南酒也妙,江南美人兒也妙。
悠閑之餘,沈琮開始思索那黃府貓鬼案。
貓鬼非是一朝一夕便可豢養出來。且古法自隋唐以後便已經失傳。方才在黃府尋找妖獸蛛絲馬迹時,他看到了一撮黑色貓毛。
和那一日在诏獄看到的一模一樣,氣息亦如是。
滅門案裏那具貓鬼屍首,也有一撮黑色貓毛,隻是毛色枯燥,瞧着已經有些年頭了。
“殿下好興緻啊。”正在沈琮深思之際,一道慵懶的聲音蓦然傳來。
沈琮側眸,瞥見一襲鬥笠,單足立于屋檐一角。
這公子哥兒生得面若桃花,一雙眼睛尤爲機靈,渾似一隻玉面狐狸。
“幾年不見,你小子輕功見長啊。”沈琮笑了一聲,祭出一壺酒抛過去。
公子伸手接住,縱身一躍來到沈琮身側,随他一道恣意坐下,拔了塞子悠哉悠哉地喝起來。
原來,這公子哥兒名喚陳新,乃是江湖鼎鼎有名的俠盜,一身輕功出神入化,曾在武林大會引來諸多老前輩感慨,自愧不如。
“江南風景秀麗,我來這裏相一位姑娘娶回家。”陳新咧嘴一笑。
“鶴七可有同你聯系?”沈琮颔首,忽而問道。
“有,先等小爺飲茶先。”陳新說罷,從懷中摸出一壺溫茶,放下酒壺,大口痛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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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