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養幾日後,怠工的沈琮在宋誠一頓臭罵中,緩緩動身離開秦王府,去了衙門上工。
捕頭将一隻荷包遞了過來:“七爺,都尉府宋大人派人送來的。”
沈琮伸手接過,赫然想起自己還要審問一批人,便徑直去往都尉府。
門口站着一位頭戴烏紗帽,身着飛魚長袍,右腰配繡春刀的男子,赫然便是那暗部錦衣衛指揮使,宋誠。
同他一道站在門口的,還有一位點頭哈腰的朝廷官員。瞧着模樣,似乎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卿。
“大人,下官爲謝大人引路,特意帶了一支上好的山參前來,還望大人納下。”大理寺卿面露谄笑,奉寶似的捧上一隻木盒子。
“喲,還是上好的百年山參呢。”宋誠打開盒子一瞧,不由挑眉,“既如此,本官便收下你一片心意。好生斷案,若你也犯糊塗,本官必不輕饒。”
他将盒子遞給旁邊身着玄色飛魚長袍的錦衣衛,拍了拍大理寺卿的肩膀,朝外走去,路過沈琮,不由蹙眉。
這小子,三天兩頭休沐,例銀都被扣完了也不知積極上進。
“多謝大人将自己的俸祿舍出,贈與屬下。”沈琮挑眉,朝宋誠遙遙一拜,便催動法術,從金色光暈徑直來到诏獄之中。
“光天化日的,沈琮這厮,也不曉得收斂一些。”見他如此招搖地運用法術,宋誠不免搖頭。
到底年少,有些天賦也不遮遮掩掩一些。如此這般,是會引來他人嫉妒的。
罷了,還是去收些銀子回來吧。
念及此,宋誠送走那大理寺卿,扭頭朝着都尉府外走去。
诏獄内陰森幽冷,時或有妖魔鬼怪的尖銳嘶吼,從中傳出。
這裏是關押犯了輕罪的妖怪的地方,偶也會關人,譬如牽涉妖鬼案的老鸨和她一衆姑娘。
沈琮來時,審訊室木門推開,走出一位頭戴烏紗帽,身着玄色長袍,腰墜捕快令的公子哥兒。公子哥清冷如月,見到沈琮,古井無波的眼多了一分詫異,旋即歸于平靜。
是顧九齡,他怎會身着暗部捕快衣袍?
“殿下。”顧九齡朝着沈琮作揖一拜。
“在工期間,無需喚我殿下。”沈琮擺手,“你怎來這腌臜之地?”
“屬下已入編錦衣衛,現就職京城衙門。”
“你把那東西吃了?”沈琮不解,撚指推演,頓時蹙眉。
顧九齡颔首。
他在紫檀木盒中找到一個暗層,内裏有一封顧元甲寫給他的信。看罷之後,顧九齡便吃了妖丹,也同時打開了自己塵封十五載的靈根。
通過入門考驗後,宋誠便将顧九齡安排在了沈琮手下。
“那一日,你所寫符箓,究竟是何?”顧九齡望着沈琮,緩緩攤開滿是薄繭的手掌。
“隐你之息。若妖怪發覺你這塊肥肉,我的秦王府就不太平了。”
沈琮話鋒一轉,挑眉看着前者,“我說小侯爺,放着好好的定國侯大将軍不做,非得跑來做個小捕快,你是嫌命太長了麽?”
暗部錦衣衛,面臨的是各路妖魔鬼怪,直對死亡的時候,比明部要多上好幾番。稍有不慎,便會跨入深淵。
屍骨無存。
“我要查清滅門一案。”顧九齡緩緩搖頭,堅毅的目光在涼眸中迸射而出。
沈琮颔首。
入編已是定局,那他便帶這小侯爺引氣修真吧。
“雲遮,老鸨和妓子都已被世子審訊過了,隻從老鸨口中得知做人皮買賣的暗樁生意,皆是源自長安,發往四方。”旁頭一位錦衣衛對沈琮作揖。
他是隸屬暗部的衙門捕快秦铮,和沈琮是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手足情誼深厚。
雲遮是沈琮的小字,景元帝待他不親厚,這麽多年,怕是也隻有秦铮尚還記得他的小字。
“審問過了麽。”沈琮緩緩摩挲下巴。
軍中審問方式皆是用于叛徒或敵寇,手段方式比起诏獄,多有過之而無不及。顧九齡的審訊自然不成問題,那麽便從老鸨那裏,再取一分蛛絲馬迹。
念及此,沈琮走過去推開木門,入眼便見驚慌失措的老鸨。老鸨頭發淩亂,衣衫不整,滿身的血腥之氣分外濃重,一瞧便是被上了刑的。
室内唯一一盞燭火擺在木案之上,搖搖晃晃,明滅不定,顯得老鸨面色蒼白無比。
暗部诏獄的刑具,大多針對妖怪。若放在人身上,隻會更加疼痛難忍。她這般神色,倒也不怪。
“人皮何用?”沈琮坐下來,端起秦铮送來的一盞茶,慢悠悠摩挲茶蓋。
“大人,奴家真不知啊。那人皮子剝下來便裝入箱中,隻等夜中,自有人來取,奴家隻是聽命行事啊。”老鸨見到秦铮,身子一抖,直接哭嚎起來。
“再哭拔了你的舌頭!”秦铮聽的不耐,瞪着老鸨。
老鸨哆嗦一陣,打着哭嗝緩緩噤聲。
“天子腳下,買賣髒腑人皮,你們好大的膽子。”沈琮緩緩放下茶盞,挑起眼皮子,冷冷望去。
茶盞放在桌案的一聲不輕不響,卻聽得老鸨心顫了一顫,身子抖了一抖。
沈琮一身氣度矜貴不凡,不怒自威的模樣比秦铮還要恐怖。尤其在這陰森的地兒,他這一雙丹鳳眼,便似能洞穿人心思的鬼面差吏,叫老鸨心頭越發恐懼起來。
顫顫巍巍一陣,老鸨正要說些什麽,外頭蓦然傳來一陣嘈雜的動靜。
木門倏然被推開,本便微弱的燭火徹底暗了下去。
陰森之氣陡然而來。
“喵——”
一聲尖銳的貓叫從前方傳出。
沈琮定睛,對上一雙在黑暗中發着綠光的貓瞳。
貓瞳閃了閃,逐漸多出一分猩紅之色。
濃郁的血腥味,也在這時傳出。
是貓鬼。
不妙!
取下腰間玉面龍骨扇,沈琮打個響指站起,點燃燭火。
那貓鬼已然化成一攤青煙散去,而對坐的老鸨,竟被貓鬼咬穿了頭顱骨,驚恐睜圓眼,抽搐一陣,便斷了氣息。
頭顱顱骨——
微微睨眼,沈琮疾步繞過去查看,發覺顱骨有一撮黑色貓毛,那咬合痕迹竟和那日在茅草屋中發現的有九成相似。
莫不成,當日大妖滅了顧家滿門,貓鬼趁勢夜入,挑了一具屍首帶走了?
不,不對。那一日的咬合痕迹,明顯要深過今日。
沈琮蹙眉。
這樁案子似乎牽扯甚大。
而今越發迷霧重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