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籠罩了整個小鎮。
雖然正是傍晚,小鎮上卻陰暗得像是晚上。
整個小鎮都沒有什麽光亮。
黑暗之中,各處似乎都有些人影,一動不動。
或是在街道上,或是在店鋪裏,或是在車裏。
像是一些塑料模特人形。
“呼哧……呼哧……呼哧……”
急促的呼吸聲響起,還有奔跑的腳步聲從一棟黑暗的建築中傳來。
一個西裝革履的光頭中年男子面帶驚恐地從裏面跑出來,衣服已經變得淩亂,手裏還拿着一疊籌碼,口中不停地說着:
“死了……全死了……怎麽可能會輸?我怎麽可能會輸……我一定要在血籌賭場赢的……死了,全死了……不能再賭了,我還有老婆,還有孩子……不能再……”
他的另一隻手的手腕上此時纏着一圈兒繃帶,原本應該是手的地方已經變得空蕩蕩。
同時他的一隻耳朵也不見了,跑起來的時候不時皺眉,似乎腹部很痛,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明顯是上氣不接下氣,呼吸困難。
“嘭……”
他身前突然出現了一個身影,擋住了去路。
中年男子狠狠撞在了對方的身上,随後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的籌碼灑落了一地,一臉驚慌地看去。
攔住他的是一個服務生打扮的年輕男子,戴着粉色的領結,禮貌地笑着說道:
“先生這是要去哪裏?需要我幫你做些什麽?”
中年男子連忙爬起來,一邊在地上撿籌碼,一邊飛快地說着:
“不用了,不用了……我哪裏也不去……”
面帶微笑的服務生說道:
“既然哪裏也不去,那就回去再賭一把好了,我們賭場可以提供借貸服務哦。”
中年男子全身顫抖,連忙擺手道:
“不借了,不借了……我不玩兒了……”
服務生笑道:
“怎麽能不玩兒呢,很快你就要赢了,等到赢了,你就能實現一切夢想了,需要的不過是一枚血籌罷了。”
說着,從兜裏摸出一枚籌碼。
這籌碼通體血紅色,上面什麽标示都沒有,看起來就像是一片風幹的血塊。
中年男子看到這枚籌碼的瞬間,眼神中現出貪婪的神色,突然伸手向這枚血色籌碼搶了過來,口中嘟嚷着:
“玩兒,再玩兒一把,再玩兒一把……”
那服務生也不阻攔,面帶微笑地看着對方将這枚血籌搶走,然後轉身返回了身後的建築。
等到對方走進酒店一樣的建築之中,酒店大門猛然關閉。
随後二樓的某扇窗戶亮起,一陣燈紅酒綠的光芒從中透出,還有人群的喊叫和歡笑。
下一個瞬間,凄厲的慘叫聲響起,正是剛才那個西裝男的聲音!
這聲音凄厲而絕望,簡直是聽到就讓人不寒而栗。
服務生的臉上現出了笑容,貪婪地吮吸着身前的空氣,仿佛從那窗戶中透出的是什麽泌人心脾的芳香。
過了一會兒,濃霧散去,将整個鎮子都現了出來。
街道,建築,行人,店家。
路邊的招牌上有華文,有緬文,也有英文。
原本在黑暗之中仿佛被凝固的人們此時如同活過來一樣,開始繼續自己要做的事情。
走路的走路,購物的購物,吃飯的吃飯,聊天的聊天。
看起來就是一個熱鬧的小鎮。
沒有任何人察覺到異常之處。
隻有一個在街上遊蕩的瘋婆子,目光呆滞,穿着破爛,口中不停地說着:
“我要赢,我能翻本的,再讓我來一次,阿全,我能翻本的……”
……
異常局西南局的禮堂之中,張岚全身一顫,瞬間被恐懼包裹。
她看到了……她看到了那個人!
那個徹底支配了她的人!
大腦之中的預警信号響個不停,拼命想要逃離這裏,隻是雙腳卻根本不聽使喚。
僅僅是一瞬間過後,一股潮水般的情緒已經從她的心底瞬間湧出,覆蓋了原本的恐懼。
那是一種深深的愛戀,至死不渝的愛情。
她的愛人。
她看到了她的愛人。
張岚隻感覺眼眶一熱,已經瞬間噙滿了淚水。
原來她的愛人就在異常局裏。
她被瞞得好苦!
好在愛人現在就在眼前,一切都不那麽重要了。
隻要有愛情在,一切都可以原諒。
必須要保護他!
張岚的心中瞬間恢複了部分理智。
哪怕深深愛着那個男人,她也仍然有着自己理性的一面。
他藏在異常局裏,絕對有他的苦衷。
既然自己愛他,那就要努力保護他,起碼不能讓他暴露了身份。
否則的話,他會生氣的。
隻要能讓他開心,能讓他滿意,她願意做一切。
誰讓她愛上了那個男人呢。
想到這裏,張岚的心中湧起了一股柔情蜜意。
爲了愛人,她願意做任何事情。
她的一雙美目此時眼波流轉,恰巧和李凡對視,眼神裏的笑意都要難以掩飾了。
這麽多天以來,她終于感受到了快樂。
她找到了快樂。
李凡心中一凜,瞬間明白,對方此時仍然處于八首的催眠之中。
想來也是,八首雖然沒達到主宰級别,畢竟也是深淵之中極強的存在。
哪怕是虛弱狀态下的催眠,也不是一個普通的人類覺醒者能夠掙脫的。
倒是不用再把生命三巨人拽出來擋事了。
此時一旁的趙逸峰也發現了張岚似乎有些不對勁,立刻問道:
“張隊長,怎麽了?”
之前在處理了地宮事件之後,張岚就一直說自己身體不舒服,一問就哭。
包括趙逸峰在内,西南局的高層都十分震驚。
他們從未見過那個狠辣冷酷的張岚如此脆弱。
顯然是遇到了很嚴重的情況。
隻是不管怎麽問她都不說,經過了研究部的精神狀态檢測之後,卻發現她的精神狀态前所未有的好。
局裏雖然放心下來,但也十分納悶兒。
後來張岚甚至請了很久的假,直到最近幾天才回來上班。
張岚給出的解釋,是自己的覺醒能力出現了一些問題,最近已經調整好了。
聽到張岚這麽說,趙逸峰也算是放下心來。
張岚的能力比較罕見,對于西南局來說十分重要。
據說之前總局還想挖牆腳。
好在張岚也表示,自己喜歡在菇城生活,隻會留在異常局。
就是不知道這會兒是不是又出了什麽問題。
聽到趙逸峰的話,張岚連忙說道:
“沒什麽,趙局,就是狀态還沒徹底調整好,不過不礙事。”
趙逸峰深深地看了張岚一眼,确定對方的精神狀态确實沒什麽問題,于是點點頭說道:
“交給你了。”
随後将張岚獨自留在了主席台上。
洪森和牛大鋼、楊杆等一衆覺醒者,此時也把控住了會場的各個入口,有些百無聊賴地聊着天。
作爲覺醒者,他們是第一波經過催眠測謊的人,已經确定了沒什麽問題,這才開始了全局範圍内的檢測。
光明劍張禅林也還沒走,真有什麽情況,也不怕。
說起來,這次的審查其實早在麻山水庫事件之後就已經敲定了,沒想到後面又出了守夜人大戰收藏家的事件,也就一直耽誤到了現在。
異常局的衆人心中也都有數,明白這是必須的一環。
畢竟想想上次柳紅橘突然控制了整個九大隊的調查員,如果不是守夜人出現,差點就讓特别調查組全軍覆沒,外加搭上幾萬群衆的性命,簡直是令人脊背發寒。
誰也不想在調查工作中突然遇到背後捅刀子的事情。
“大家放松精神,盡量将自己的内心放空,要完全的相信我,否則的話會對你們的精神造成傷害,比如會感到惡心。”
張岚此時已經徹底調整好心情,面帶微笑地朝着李凡所在的方向說道。
本身長得就漂亮,又從馬尾換成了披肩長發的發型,此時微微一笑,仿佛萬年寒冰化作春水從滿是鮮花的山麓流下。
再加上她已經釋放了精神力,立刻讓整個禮堂中的人都如沐春風。
男調查員們紛紛現出微笑。
個别原本就有些想法的中年男性立刻露出了豬哥臉,同樣帶着笑。
特别是研究部信息分析處的處長于兵,此時眼睛都挪不開了。
一旁的覺醒者們則是紛紛咋舌。
能夠直接釋放出大範圍的精神攻擊,張岚果然名不虛傳。
也難怪她一直都那麽高傲。
整個異常局西南局估計也就洪濤能讓她另眼相看。
不過據說那種高傲的性格也是張岚覺醒能力的代價之一。
隻是今天怎麽突然變得這麽開心?
異常局的衆人随後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依次走向主席台,接受張岚的精神力審查。
張岚也不說話,僅僅是站在主席台上,和走上前去的人對視幾秒鍾,随後就微微點頭,讓對方離開。
一個個異常局調查員紛紛走上主席台,在衆目睽睽之下接受精神審查,随後又離開。
隻是讓一些男調查員失望的是,張岚在面對他們的時候,又恢複了冰山一樣的性格,面無表情地探測他們的精神力。
轉眼間已經有差不多一半的人通過審查,一名身穿花襯衫,紮着馬尾,看起來有些吊兒郎當的調查員走上主席台,沖張岚微微一笑。
張岚的雙目之中紅色光點流轉,突然神色一肅,似乎發現了什麽,出聲問道:
“你的願望是什麽?”
那名調查員身子一顫,猛地一呆,随後雙目之中充滿了貪婪和渴望,說道:
“我的願望……是……在血籌賭場赢上一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