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食人負責斷後的将軍正在城門口指揮撤軍,敵軍後面突然沖出兩千武裝到牙齒的罐頭甲重騎兵,一下子就将正在撤退的士兵攔腰截斷。
正在想着要不要派兵去救,一直綴在後面陰魂不散的大夏鎮守軍看出便宜,也有一支重騎兵沖了出來。
田星已經盯着大食人斷後部隊追了十幾裏了,剛剛看到友軍到來,心内一喜。
然而大食人仗是打老了的,兩個千人隊不慌不忙地迎了上去。雖然看上去處于劣勢,但畢竟抵擋住了援兵,對自己這方面的防禦竟然沒有絲毫地受影響。
這敵人身經百戰,經驗老道,雖然正面作戰打不過自己方,卻也無隙可乘。田星歎了口氣,剛要搖頭說點兒什麽,友軍奇兵突出,竟然一下子把大食人的隊伍鑿穿了。
被敵人隔在了城外,這下大食人的殿後部隊終于亂了。田星大喜過望,将鋼锏插在背後,抄起挂在馬鞍橋上的馬槊,舉了起來,雙腿已經準備發力,轉頭看向中軍。
邵樹德的中軍毫無意外地号角連連,立即發出了進攻的信号,顯然邵樹德洞察戰機的能力毫無問題。田星一揮馬槊,雙腿一夾,一馬當先沖了出去。
田星的重騎兵組建較早,穿的是傳統的鎖子連環甲,抗弓箭的能力比罐頭甲稍差,然而這個時候,混亂的敵軍已經組織不起來有力度的進攻了。
以田星爲鋒矢的重騎兵隊伍像一把快刀插入牛油,快速地殺入了大食人的殿後部隊中。
大食人将軍援救的部隊還沒派出來,兩支重騎兵部隊一支從北向南,一支從東南南向西北殺入了敵陣,很快穿了個通透,五千殿後部隊迅速就被分割了開來,不成陣型。
具甲重騎兵身上的盔甲有五六十斤,手裏拿着沉重的馬槊或騎槍,他們在戰場上能威風的時間不超過半個時辰,所以一般不能輕易出擊。
可是一旦這攥緊的拳頭揮舞出去,打擊在不成陣型的步兵隊伍身上,這些冷兵器時代的鐵甲坦克就是無敵的存在,半個時辰的牛逼足夠将敵人打得七零八落。
胡惟用見前面殺透了亮,豪邁地大聲呼喝,“小子們,尚能戰否!”
“能戰!”
兩千紅胡子壯漢在鐵甲面罩裏發出的聲音整齊而異樣,老胡馬槊一揮,兩千重騎朝敵人聚集處又殺了過去。
城門口的大食将軍看轉瞬之間,形勢已經變得不可控制。這個時候出去,能克制重騎兵的長槍兵沒有機會列陣,那就成了添油戰術,給敵人送菜的。
要是敵人趁機沖進城來,那就萬事皆休。
大食将軍立刻命人關上城門,士兵上城備戰,手下士兵吹出長短不一的号音,準許城外的士兵“自由出擊”。
自由出擊就是各自逃命的意思,城外的大食低級将領立刻放棄了整頓隊形這個無法實現的努力,一聲令下,士兵們一哄而散,跑得漫山遍野。
沒有了秩序的敵軍就更好殺了,胡惟用和田星兩位将軍耀武揚威,領着手下在城門前的平原上縱橫馳奔,專挑人多的地方殺,這算殺了個痛快。
裴遠的五千士兵還沒和對面的敵人接陣,敵人就潰散了。兩支重騎兵在戰場中心反複決蕩,他們插不進手去,成了看熱鬧的。
裴遠立馬戰場,發現了兩支重騎兵殺敵的不同之處。
胡惟用的手下人高馬大,力大無窮。重型騎槍插在敵人身上,往後一挑,敵人就被挑上半空,甩到身後,殺人效率極高,不過耗費的力氣也大。
田星的部隊兵器使的是更威風的馬槊,不過,他們在馬槊的後面把柄上栓了個繩子,綁在手臂上。馬槊刺中敵人馬上撒手,抽出副兵器鋼鞭、鋼锏或者馬刀殺敵。
馬槊上面帶着敵人的屍體在地上拖動幾下,槊尖就能自動從敵人體内拔出。這個時候收起副兵刃,抄起馬槊繼續殺敵。
這個方法殺人的速度要慢些,而且戰術動作複雜,但要省力氣得多,應該能更持久地戰鬥。
這兩種戰法哪一種更好,真不好說,得看對手的情況和戰術的需要。
胡惟用部隊的戰法對士兵體力要求很高,但接戰的時候全用長兵器,第一波沖擊,殺傷力要大得多,非常适合鑿穿敵人。
田星部下的戰法省力,可以适用不那麽強壯的部下,而且耐久,可以對敵人造成更持續的打擊。
其實兩種戰法都是重騎兵的高級戰法。
此前裴遠見識過突厥人的普通重騎兵,他們的騎槍質量就差,平均體力和現在戰場上精選出來的大力士重騎兵比也要遜色得多,一根騎槍紮在敵人身上,根本就無法回收。
爲了解決這個問題,突厥人往往要在馬上帶好幾杆騎槍。即使這樣,往往一場戰鬥打不到一半,騎槍就用光了,往後的戰鬥隻能用彎刀劈,作戰威力大爲下降。
要是打勝了,戰場上的騎槍還可以撿回來接着用,要是輸了,騎槍就歸了敵人了。這是從西方傳過來的傳統騎槍用法,歐洲的重騎兵一直是這麽幹的。
場上的兩夥重騎兵都是高級重騎兵,一夥精選士兵,以力破巧;一夥打法巧妙,訓練更嚴格,比着勁兒地看誰殺敵多。
胡惟用和田星曾經在鐵門關打過一架,如今戰場相見,都想表現的比對方強,争相立功,倒黴的就成了大食人。
老胡領着部下在戰場上來回鑿穿了五次,終于體力不行,退到了裴遠部隊的身後休息。
田星的部隊又鑿穿大食人了兩次,才緩緩退去,臨走還朝老胡喊,“哈哈哈,熊包就是熊包,這麽兩下就不行了,趕緊下床跪着吧!”
老胡已經卸了盔甲坐在地上,嘴上可是不吃虧,“時間長有什麽用,得看誰的次數多。俺殺敵的數量是你能比的?沒有俺們率先鑿穿敵人,有你們撿便宜的機會?”
裴遠沒空聽他們隔空鬥嘴。重騎兵下場,裴遠一揮橫刀,五千步兵端着長矛沖了上去,開始收割混亂得不成樣子的大食人殘兵。
邵樹德那邊親兵十将張子懷也率部沖了出來,兩方合圍,還留在戰場上的敵軍看取勝無望,回城無門,終于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