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二年正月十三中午，剛下完一場大雪，金牙山，大月氏都護府遠征軍與西突厥聯軍營地。

這裏距千泉往東四百裏，在後世吉爾吉斯斯坦托克馬克市附近。聯軍行軍十天，走到了這裏。

古代行軍速度慢得令人發指，日行四十裏，這還是人均三馬，有專業馱馬的全騎兵部隊的速度，已經很快了。

當初追擊咥運，小帥率領的小部隊可以半天追擊二百裏，那是沒有辎重，不管後勤，戰鬥中不體恤馬力，全力奔馳的速度。要是大軍行軍這麽幹，兩天下來，沒有吃的，部隊就散夥了。

十二天前，蘇小帥率遠征軍與真珠王子在千泉會師，真珠王子千裏奔襲，趕到了千泉，雖然沒趕上打仗，卻已經是人困馬乏，在千泉修整了兩天。

小帥也要等候後續的後勤部隊的到來。别看小帥的軍隊隻有八千人，這可是純作戰部隊。小帥領地裏的粟特人是農耕民族，打仗必須有後勤，這次作戰的後勤部隊，就有兩萬人。

這兩萬後勤部隊是由新兵構成，訓練了沒多久，戰鬥力隻能算民兵。

大月氏國是唐人統治的正常國家，又不是流寇，不可能脅裹了沒有戰鬥力的農民充數，拿兵員數量吓唬人，八千就是八千。

等民兵運輸隊到達千泉，小帥留駱公子率民兵鎮守千泉，四處安撫附近部落，運籌糧草的轉運。小帥兵精糧足，才正式向東出發，迎戰兵敗的賀魯。

賀魯兵敗雙河的事情，小帥通過電台早已知道，卻并不着急。反正賀魯的後路已經被小帥抄了，賀魯自己不知道，跑也是往千泉跑。

小帥廣撒斥候，穩紮穩打，靜待賀魯自投羅網。

現在大軍停下紮營，并不是因爲下雪，也不是吃晚飯的時候到了。是因爲斥候來電報告，賀魯軍敗兵兩萬人，在前方二十裏出現，兩軍很快要碰頭。

大軍紮了個簡易的營寨，靜靜休息，恢複體力，準備以逸待勞。幾個鹿群從軍營旁路過，也沒人感興趣。

真珠王子在這草原上的經驗比小帥多很多，指點着鹿群。

“這是賀魯大軍到來，覓食的鹿群被驅趕過來了。也就是兄弟你的斥候有電台，得到了精确的情報，不然我們憑這驚慌的鹿群，也能判斷出前面有大軍到來。”

一個白影閃電般跑到小帥身邊，這是白獅子雷歐。小帥看雷歐整天在王宮無所事事，已經基本養廢了，這次出征就把它帶了出來。

雷歐成長的過程，一直随着小帥在西域流浪，從焉耆到高昌，從可可托海到伊犁，從平西城到康居，才安頓下來。

在康居懶散了将近一年，重新出來撒野，雷歐異常地興奮。

一路從康居到千泉，又到了這金牙山下，一千六百裏的路程，基本全是自己跑下來的。身上的贅肉跑沒了，瘦了點兒，不過精神多了，很有點兒獅子王的威風了。

雷歐的嘴裏叼着一隻小鹿，這是它第一次打獵的收獲。雷歐叼着獵物，放到小帥身前，躺下亮出肚皮打了個滾兒，表示對主人的臣服，才站起來，盯着自己的獵物，耀武揚威。

小帥拍着雷歐的腦袋，誇了兩句，拿出割肉的小刀，将小鹿的一條腿卸了下來，扔給了雷歐。

雷歐知道把獵物獻給主人，自己這個主人就有義務賞賜，小帥當了一年半的首領，這種事已經做習慣了。

自己打的獵物，吃起來分外地香，小帥身後的喀麗絲上前抱住雷歐的腦袋，看着雷歐身上被雄鹿頂的傷痕，嘴裏不停地唠叨。

“你呀，真是不知深淺，這回知道厲害了吧？你還沒成年，就敢挑戰成年鹿？”

剛才雷歐去打獵，自覺自己是百獸之王，又沒有母獅子教過它捕獵的經驗，竟然去捉最健壯肥美的公鹿。

被幾頭公鹿聯合用角教訓了一頓後，迅速成長，終于逮着機會，捉到了一隻落後的小鹿，完成了獅生第一次成功的捕獵。

真珠王子哈哈大笑，“百獸之王也不是天生的，要想成長爲真正的獅子王，受傷是難免的。”

小帥想起自己剛到唐朝的時候，被馬匪襲擊的窘境，被康福商隊夜襲的危險，如今自己大軍環繞，兵強馬壯，想起創業初期的窘迫，恍如昨日。

現在小帥因爲王宮裏有隻白獅子，在西域也有了獅子王的稱呼，不過，現在小帥眼界高了，區區一個大月氏國而已，這才哪到哪兒……

“報，賀魯軍離此還有五裏。”

“出營列陣！”

小帥的部隊日行四十裏，賀魯不久前還離這裏二十裏，這麽會兒就要到了，不是賀魯的部隊都是鐵打的，是因爲賀魯一直被追擊，不得不快跑，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

賀魯在雙河兵敗，五萬人敗給了蘇定方一萬先鋒，引爲平生奇恥大辱。他并不服氣，雙河之戰，意外因素太多。

咽面部落首領意外身亡不是重點，唐朝突然拿出來陌刀隊也不是主要因素。

陌刀隊再厲害，也是步兵，賀魯全員騎兵，打不過可以跑。進攻失敗一次不要緊，卷土重來的時候，知道陌刀隊的厲害，也可以想辦法規避。

那場戰役失敗的關鍵，是賀魯撤退的時候，蘇定方的重騎兵恰好趕到了現場，那絕對是偶然，蘇定方不可能神機妙算到那種程度。

不過蘇定方善于抓住戰場上的機會，英明果決，賀魯是佩服的，下回再對陣，一定要和這個厲害的對手一決雌雄。

賀魯的一生中，無數次跌倒了再爬起來。這次失敗，他率部逃跑，心氣兒還在。他在突厥人中的威望如日中天，準備到各個部落再征兵，卷土重來是一定可以的。

結果跑出二十裏，剛想休息下，唐軍居然冒着大雪陰魂不散地追上來了，他們難道是鐵打的？

賀魯沒想錯，這個世界上，如果有一支軍隊可以被稱爲是鐵打的，那就是蘇定方的部隊。賀魯有幸，碰到了此時世界上最強悍、最頑強的一支軍隊。

唐軍一路急追，賀魯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更别說到處征兵。碰到部落，搶了糧食，在馬上吃，睡覺都在馬上。

唐軍的追兵爲了維持追擊速度，一樣搶糧，一樣睡在馬上。不過他們“征糧”是打欠條兒的而已，還給牧民留兩隻羊避免餓死。

雙方一跑一追，十二天跑了一千二百裏，就算雙方都是一人三馬，馬都已經跑瘦了。

小帥知道賀魯要來，賀魯卻不知道前方有敵軍，因爲他跑路的速度已經接近斥候的速度。直到目光所及，看到了前方攔路的軍隊，才發現已經無路可走。

金牙山這裏南北都是山，中間一塊小平原，根本無路可繞，縱使山間有小路，也不是兩萬人大軍能走的。

賀魯看對方的旗号，是大月氏人和西突厥的聯軍，仰天大笑，“英雄末路，什麽跳梁小醜、手下敗将都出來了，小子們，現在咱們隻有一條生路，狹路相逢勇者勝，沖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