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乃南陽人,出身寒門,僥幸登科,入了弘文館,一時也是春風得意過的。”
“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朝看盡長安花嘛,這是讓天下讀書人羨慕的事情啊。”
“蘇公子出口成章,王某佩服。不過說到這長安花,可未必都是牡丹、石榴,某就深爲其苦也。
某自诩有才,剛有了點兒名氣,就被權貴看中了,長孫家一個旁支欲招某爲婿。”
“這是好事啊,長孫無忌那可是淩煙閣第一人,兄台若是有長孫家扶持,封侯拜相都是尋常。”
“可是看中某的姑娘卻沒有先皇後的賢德,卻有着長孫家‘霹靂堂’的傳承,在長安诨号‘淨街虎’,一女子有這個诨号,形狀可想而知。
某實在是難以接受,就将婚事婉拒了,誰知這就是禍事的開始。”
小帥偷笑,原來看中王公子的是個熊妹式的人物。王公子沒有林不二的好牙口,不敢攬這個瓷器活兒,得罪了權貴,這不倒黴就怪了。
“起初長孫家倒是客客氣氣,沒有表現出什麽惡意。實際上一個長孫家旁支要招一個從九品小官爲婿,太尉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
有一日長孫潤請某飲酒,對某的才華極盡推崇之能事。某當時覺得長孫家還是有大族的氣度的,長孫潤又是上官,某盡力相陪,不覺大醉。
待某醒來,人卻到了長孫潤主管的太常寺,身邊幾個樂戶女衣服散亂,大呼某借酒非禮,某當即被不良帥領人給抓捕了。
天幸陛下聖明燭照,聖人略一詢問,便知某是受了冤屈的。不過某當時大醉,這件事說不清楚。聖人也無力糾察長孫家的過錯,隻是将某訓誡了一頓,說讀書人不該飲酒誤事,當戒之。
聖人能頂住長孫家的壓力,把我放了,已是天高地厚之恩。然衆口铄金,這老百姓啊,最喜歡傳這種香豔的流言绯聞了。
民衆永遠隻願意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情,而不是事實。某在長安,處處受人指指點點,已無法立足。不得已辭官,準備歸鄉隐居。
恰巧駱公子來訪,邀某來西域光大儒門,某這才到的這康居城。”
小帥拍拍王公子的肩膀,“王公子啊,你這算幸運的了,長孫家做事其實不算絕。
你得罪這樣的世家大族,他們隻是仙人跳壞了你的名聲,你還有機會全身而退,太不容易了。這一來是因爲聖人是名君,二來,長孫家在世家裏,還算厚道的啊。”
王公子表示同意,“是啊,否則以長孫家的勢力,碾死一個從九品的小官兒都不用眨眼睛的。某因此事,才立下了隻飲三鍾的誓言。”
小帥沖王公子笑笑,“福禍相依啊,王公子你到了西域,未必是壞事。
這裏基業草創,人才奇缺,都護府提拔官員看能力不看門第。我猜想,你在西域,封侯拜相的速度,不見得比在中樞慢啊。”
小帥能這樣“猜想”,王公子心領神會,這幾乎是明着承諾了,當下舉起杯,“借公子吉言了。”
兩人相對大笑,一飲而盡。
辭别了王公子,小帥并沒有回宮,而是和李大錘去了城内的市場。
進去一看,呦嚯,客商熙熙攘攘,市場繁榮得一塌糊塗。
裏面的小吏忙忙碌碌,爲各種交易做登記。
大月氏都護府雖然奉唐律,不收商稅,但财産稅是要收的。往來的客商繁榮了本地經濟,帶動了本地一大批人富裕起來。
而且康居城本地的商人占比很大,他們經商賺了錢,三十稅一,還是要上繳的。
城裏的稅實際上是要繳給康須這個康居王的。不過康居王還要向小帥進貢,這每一個客商,都是小帥移動的錢包。
趁其中一個小吏擦了擦汗,喝水休息的空檔,小帥過去詢問,“你們幹得不錯啊,怎麽不見你們的頭兒郭綸過來巡視?”
小吏大笑,“公子您不是商人不知道,這商人最怕見官了。當初粟特聯盟初立,輔國侯可是天天蹲在這裏的。我們算是漲見識了,跟輔國侯的手段比,我們原來的管理原來什麽都不是。
輔國侯理順了我們的管理、辦事程序,凡事都有規矩,這市場跟原來比,變得井井有條。商人們辦手續簡便快捷,都願意來這裏交易,我們這裏的成交額可是在短時間裏翻倍了。
不過規矩立下了,我們辦事流程熟練後,我們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隻要輔國侯在這裏巡視,哪怕就來看上一眼,這裏的成交額就很一般,要是他不在,商人們反而洶湧而至。
弄得輔國侯聲稱自己有毒,我們悄悄問了商人才知道原委。
本地的商人沒有這個問題,大食、波斯、拂菻乃至突厥、勿斯裏來的外地商人,已經被當地的官員禍害怕了,一定要輔國侯不在,才敢來交易。
他給我們立的規矩,我們的收入是和成交額挂鈎的,我們就都千方百計地想辦法讓他别來。你沒事去喝喝酒,就是對我們這些小吏工作最大的幫助了。”
原來是這樣,郭綸這也算垂拱而治了。不過你可不是康居城市場的市令啊,你身爲輔國侯,管的是全大月氏都護府的商業,你不來這就沒事做了?
在整個大月氏國,垂拱而治的隻能有我蘇小帥這一個老闆,你一個管理層就敢垂拱而治不幹活兒?不行,我得找白斯文說道說道,非收拾收拾這個偷懶的花花公子不可。
從市場出來,李大錘去煉鐵了,小帥則到了白斯文的大祿府。
白斯文可以贊拜不名,去王宮不用通報,小帥到大祿府當然更是這樣。小帥直接闖進了白斯文的辦公室,咦?自己去趟市場的功夫,郭綸已經酒醒,精精神神地跑到白斯文這裏來了。
不過,這郭綸怎麽破相了啊?兩個嘴唇都腫了,成了香腸嘴,一個風流俊雅的斯文人,現在已經沒法兒看了。
“小帥,你怎麽有空兒到這兒來了,不是去巡視新的火箭部隊了麽?我剛剛批了再招收二百個鐵匠的申請,這火箭軍的威力大,可着實費錢啊。”
“這個……我來看看,對了郭公子啊,你的嘴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