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0章眼前少女,并不是他可以掌控的
裴初初擱下毛筆。
她眉梢眼角都是笑。
旁人瞧着,她笑起來比江南的姑娘還要溫柔,可若是蕭明月和甯聽橘在此,定然能讀懂裴初初神情裏的輕蔑。
不過是知府家的女眷罷了。
她在長安深宮時,和多少達官顯貴打過交道,便是丞相夫人,見着她也得禮讓三分,如今到了外面,倒開始被人欺負了……
正不悅時,又有侍女進來禀報:“姑娘,陳公子親自過來了。”
長樂軒的侍女都是裴初初自己的人,她不喜被喚作少夫人,因此在人後,這些侍女依舊喚她姑娘。
裴初初瞥向雅座門扉。
叩門而入的郎君,不過二十多歲,玉帶錦袍玉樹臨風,生得清秀白皙,是标準的江南貴公子相貌。
他把帶來的一盒桃花酥放在案幾上,看了眼沒來得及送給他的信,柔聲:“今兒是妹妹的生辰宴,你又想不回去?酒樓生意忙這種借口,就别再用了,嗯?”
裴初初道:“當初說好了,你我隻是互惠互利的關系。我與你的家族毫無瓜葛,你妹妹生辰,與我何幹?”
夕光溫柔。
陳勉冠看着她。
少女的面頰白如嫩玉,眉目紅唇嬌豔絕美,舉手投足間透出大家閨秀才有的氣度,民間百姓家裏很難養出這種姑娘,即便他妹妹錦衣玉食出身官家,也比不上裴初初來得驚才絕豔。
隻是她的眉梢眼角,卻藏滿涼薄。
那是一種令人心悸的清冷之感。
如同高山之月,無法接近,無法亵玩……
裴初初抿了抿鬓角碎發,見他發呆,喚道:“陳公子?”
陳勉冠回過神,笑道:“母親和妹妹催得急,讓我務必帶你回家。初初,我妹妹一年才過一次生,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好歹遷就一下她,可好?她年幼不懂事,你讓着她些。”
年幼不懂事……
原來十八歲的年紀了,還叫年幼。
她也隻比陳勉芳大兩歲而已。
裴初初面容冷淡,對着案邊銅鏡扶了扶钗飾:“讓我去參加生辰宴也可以,隻是陳公子能爲我付出什麽?我是生意人,生意人,最講究利益。”
陳勉冠看着她。
裴初初隻是個民間女子,他身爲知府家的嫡公子,地位遠比她高,可是每次跟她打交道,他總有種奇異的自卑感。
仿佛眼前的少女……
并不是他可以掌控的。
他這麽想着,面上仍舊帶笑:“南街那邊新拓了街道,再過不久,定然會成爲姑蘇城最繁華的地帶。那裏的商鋪樓閣千金難求,得靠關系才能拿到,而我可以幫你弄到最好的地段。再開一座長樂軒,賺雙倍的錢,不好嗎?”
裴初初眼眸微動。
她從銅鏡裏瞥了眼陳勉冠。
她平靜地拿起翡翠耳铛,戴在了耳珠上:“成交。”
陳勉冠立刻笑逐顔開。
他落座,等待裴初初梳妝更衣時,忍不住掃視整個雅座。
雅座陳設風雅,沒有金銀裝飾,但無論是書案上的筆墨紙硯,還是挂在牆上的字畫,都價值連城,比他父親的書房還要貴重。
裴初初這個女人,隻說她從北方逃難而來,是個出身商戶的尋常姑娘,可她的眼光和魄力卻好到令人驚歎,兩年之内積攢的财富,也令他震驚。
兩年前初見,他驚豔于裴初初的容貌,當時就生出了把她占爲己有的心思,隻是少女清高不可親近,他隻得用迂回的方式,讓她嫁給他。
他以爲兩年的時間,足夠用自己的容貌和才學征服她,卻沒料到裴初初完全不爲所動!
隻是……
她再清高又如何,如今還不是沉溺于金錢和權勢之中?
他随意抛出一座商鋪當作好處,她就迫不及待地咬餌上鈎。
可見她唯利是圖,并不是表面上那般風雅潇灑之人,她裴初初再驕傲再清高,也終究隻是個庸脂俗粉。
他遲早,遲早會叫她承歡帳中。
思及此,陳勉冠的心平衡許多。
那些自卑感悄然消散,隻餘下濃濃的自信。
……
來到陳府,天色已經徹底黑了。
因爲中午宴請過外客,所以參加晚宴的全是自家人。
知府小姐陳勉芳好奇地翻看裴初初送的生辰禮:“隻是一套翡翠頭面?嫂子,難道哥哥沒有告訴你我不喜歡翡翠嗎?我想要一套純金首飾,純金的才好看呢!長樂軒的生意那麽好,嫂子你是不是太小氣了?連金器都舍不得送……”
說着說着,她的臉越拉越長,嘴巴也噘了起來。
裴初初淡然吃茶。
那套翡翠頭面,價值兩千兩雪花紋銀。
就這,她還不知足?
她想着,淡淡掃了眼陳勉冠。
陳勉冠連忙笑着打圓場:“初初回家一趟不容易,咱們還是快開席吧?我有些餓了,來人,上菜!”
上座的知府夫人秦氏,譏笑一聲:“成天在外面抛頭露面,還知道回家一趟不容易?”
席間氣氛,便又緊張起來。
秦氏喋喋不休:“都成親兩年了,肚子也沒半點兒動靜。便是廚房裏養着的母雞,也知道下蛋,她卻像根木頭似的!冠兒,我瞧着,你這媳婦是白娶了!”
陳勉芳抱着禮物,附和般冷笑一聲。
陳勉冠小心翼翼地看一眼裴初初。
分明隻是個嬌弱少女,卻像是經曆過大風大浪,仍舊平靜得可怕。
他想了想,按住她的手,附在她耳邊小聲道:“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委屈些……”
叮囑完,他又高聲道:“娘親說的是,确實是初初不好。以後,我會經常帶初初回家給您請安,好好孝敬您。初初的長樂軒生意極好,您不是喜歡玉觀音嗎?叫她花重金替您訂制一尊就是。你說是吧,初初?”
他期待地望向裴初初。
馴服少女的第一步,是讓她變得乖巧聽話。
哪怕隻是在人前的僞裝,可面具戴久了,她就會慢慢覺得,她确實是這府裏的一員,她确實需要孝敬府上的人。
裴初初優雅地端着茶盞,思緒清醒得可怕。
隻是名義上的夫妻而已,她才不要給這家人花太多錢。
她吃穿用度都是靠自己賺的錢,又不是寄人籬下,何故要忍氣吞聲,想方設法讨好秦氏?
這場假成親,她有些玩膩了。
她笑道:“我從沒向夫君索要過禮物,夫君倒是惦記上我的錢了。婆母想要玉觀音,夫君拿自己的俸祿給她買就是,拿我的錢充什麽門面?”
她的語氣溫溫柔柔,可話裏話外卻充滿了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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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