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寶衣孤單又尴尬地騎在牆頭。
蕭弈收回視線,轉向薛瑤和沈侍衛:“二位這是……私奔?”
面對這株連九族的大罪,沈侍衛突然把薛瑤推到身前。
南寶衣怔住。
不等她反應過來,沈侍衛利落地拔出佩刀,森寒的刀刃徑直架在薛瑤的脖頸上,在黑夜裏閃爍出攝人的寒芒。
他冷冷道:“什麽私奔,不過是草民見色起意,劫持了薛美人而已!薛美人根本就是清清白白的!聽聞陛下箭術精湛,您可以試試,能不能在草民殺了薛美人之前,一箭射殺了草民!”
南寶衣屏息凝神。
沈侍衛如此替薛瑤着想,當真是情深義重了。
二哥哥最器重情深義重又有才幹的人,想來沈侍衛應當能入他的眼,若是能安排他在軍營裏當個一官半職,豈不比他自己去參軍來得強?
蕭弈把玩着缰繩,打量這對苦命鴛鴦,忽然輕嗤:“當朕是傻子嗎?兩個人都抓起來。”
沈侍衛面色微變。
他不肯束手就擒,忌憚地看了眼上百名侍衛,将薛瑤牢牢護在身後:“小姐别怕。”
南寶衣正好奇他要做什麽,那柄鋒利的佩刀已經從他手中飛出,呼嘯着襲向蕭弈的面門!
随着蕭弈避開佩刀,沈侍衛身形一動,手中握着兩把長匕,宛如一尾漆黑敏捷的大魚,疾速襲向蕭弈!
那把佩刀顯然是讓蕭弈分神的幌子,真正的殺手锏是他自己!
他想劫持蕭弈,好讓薛瑤全身而退!
蕭弈側過臉,避開呼嘯而至的佩刀。
他垂着丹鳳眼,薄唇不經意地揚起。
這名侍衛,倒是個身手極好的人才。
若能收爲己用……
九尺陌刀宛如看不見的神之手,沈侍衛還沒反應過來,一招之内,就被蕭弈用刀背橫掃在地,狼狽地滾了幾個跟頭,咯出一口血來。
蕭弈居高臨下,腕間系着的朱紅發帶被刀風飄逸吹起,俊美的面容透着幾分饒有興味的痞氣:“就這點本事,怕是娶不了益州薛家的嫡長女。帶下去。”
南寶衣觀察着他的表情,見他眼中沒有殺意隻剩欣賞,懸着的心不禁悄悄放下。
正撫着胸口時,蕭弈突然擡頭。
南寶衣心底一咯噔,連說話都結巴起來:“我我我,我倒不是私奔,我,我就是出來看個星星……對,看星星!陛下請看,這宮牆很高,騎在上面看星星委實很方便呢,呵呵。”
蕭弈面無表情。
被所有人圍觀,南寶衣尴尬地撓了撓額角,再不說出話來。
她以前怎麽不知道,她的二哥哥是如此冷漠如此難以溝通?
過了片刻,蕭弈才道:“下來。”
南寶衣暫時不敢忤逆他。
她隻得背着小包袱,順着繩索慢吞吞往宮牆下爬。
快爬到底的時候,她手掌心冒出的細汗弄濕了繩索,一個不留意,屁股墩兒狠狠摔了一跤,正巧摔在蕭弈的馬蹄旁。
少女裙裾散落如花。
火把的光影之中,衣領微微敞開,露出一截白皙纖細的後頸。
蕭弈眼眸微動。
他用九尺陌刀挑住她的衣領,把她整個人給挑了起來。
南寶衣:“……?!”
她宛如一塊燒鵝,在空中打着晃晃。
蕭弈看着她。
他的嗅覺極爲靈敏,他們距離如此之近,他隐約嗅到一股很淺很淺的芙蓉花香,就藏在她使用的皂莢香之下。
而她的眼睛黑潤清澈,與南嬌嬌如出一轍。
是她嗎?
是她的話,爲何要用這種身份出現?
可是發生了什麽要緊事,叫她不得不做出這種選擇?
是一品紅帶來的威脅?
從前一品紅一直想把南嬌嬌遠遠送走,這次送走不成,莫非是對她起了殺心,而南嬌嬌在走投無路之下,才出此下策喬裝打扮?
畢竟那妖道功夫絕頂而刁鑽,縱然他和顧崇山聯手,恐怕也隻能與他平分秋色……
蕭弈瞥了眼四周的沉沉黑暗。
他收回陌刀,盯着南寶衣:“今夜,朕歇在金雀台。”
……
金雀台。
八幅屏風擋在漢白玉浴池旁。
南寶衣泡在浴池裏,兩名宮女正殷勤地爲她搓洗肩背,搓洗幹淨之後,小心翼翼将她扶出浴池,爲她渾身抹上珍珠香膏,又有宮女捧來華貴輕盈的宮裙,仔細爲她一一穿好。
南寶衣鼓着腮幫子,乖乖任由她們侍奉,将她從頭發絲到腳尖兒都處理得精緻無瑕,透出香噴噴的花膏味道。
她被十幾名提燈的宮女簇擁着,一路穿過蜿蜒的遊廊往寝殿走,忍不住道:“天子召見我,定然是爲了詢問薛姐姐的事,你們也不必把我打扮成這副模樣吧?弄得跟承寵似的。”
宮女們都笑吟吟的,恭維道:“美人是金雀台第一個被天子召見的姑娘,這深更半夜的,不是承寵又是什麽?美人的福氣在後面呢!”
南寶衣籲出一口氣。
她們不懂,她卻是明白的,二哥哥怎麽可能寵幸除她之外的姑娘呢,定然是要責罰她!
宮女們将她送進寝殿,就掩上門退了下去。
寝殿靜悄悄的,點着許多燭火。
蕭弈慵懶地斜坐在木榻上,正翻看書卷。
南寶衣輕咳一聲,款款走到榻前,恭敬地行屈膝大禮:“臣女給陛下請安,陛下萬福!”
蕭弈擡眸。
小姑娘行禮的姿态規規矩矩,尾指卻嬌氣翹起。
他越發肯定,眼前這人确實就是南嬌嬌。
遙想昔年在盛京城時,他曾被這小姑娘罰跪床腳,如今風水輪流轉,也輪到她乖乖巧巧不敢惹事了。
蕭弈挑着眉,心裏莫名暗爽。
他自信與南嬌嬌心有靈犀,他知道小姑娘定然是有所顧忌才不肯告訴他她的身份,因此他并不拆穿她,低頭翻了一頁書,淡淡道:“過來替朕捶腿。”
這麽使喚着,心裏又暗爽幾分。
從前在閨房裏,都是他替南嬌嬌捏肩按腰,有時候叫她替他按按肩,她沒按片刻就開始不耐煩地叫喚手疼,如今可算是逮到使喚她的機會了。
南寶衣保持着行禮的姿勢。
二哥哥竟然叫她捶腿?
不對,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深更半夜,他竟然叫美人爲他捶腿!
男人在夜裏也就那點心思,怎麽可能隻是捶腿那麽簡單!
蕭弈見她遲遲不動,擡眸:“嗯?”
南寶衣暗暗磨牙。
,
晚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