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哥?”
南寶衣驚訝地盯着廊下的新郎,連團扇都握不住了,露出一雙嬌豔眉眼,圓圓的瞳珠又單純又清澈,眼尾透着妝後的媚意。
她給蕭随沖喜,二哥哥怎麽會在這裏呢?
“南大人!”宮女連忙扶了團扇一把,“請注意禮節。”
南寶衣躲在團扇後面,小聲問道:“怎麽回事呀?”
“我家殿下卧病不起,無法拜堂。按照我們大雍的習俗,該由男方的兄弟代爲拜堂。”宮女解釋,“殿下隻剩雍王一個兄長,所以自然是雍王代他拜堂。”
原來是這樣……
南寶衣恍然。
她又偷偷挪開輕紗團扇,瞄了眼耐心等待她的蕭弈。
二哥哥鳳眼薄唇,錦衣金冠,紅色綢緞的映照下顯得格外高貴秾豔,像是天邊的秋雲玉樹,驟然撞進眼底,令人心蕩神馳。
他鮮少這麽精心打扮,簡直就是老鐵樹開了新花……
南寶衣本就鍾情他,見他今日俊美,更是心動不已,低聲問道:“那就寝,也是由雍王代爲完成嗎?”
“怎麽可能?!”
宮女不可思議地拔高音量。
她氣惱地盯着南寶衣:“南大人究竟在想什麽?你是來爲我家殿下沖喜的,爲何卻隻在意跟誰就寝?!就寝這種事,當然是我家殿下來啊,你怎麽一副很希望能跟雍王就寝的表情?!”
她幾乎是吼出這番話的。
不止蕭弈聽見了,廊外的貴客和宮女也聽了個清清楚楚。
他們驚訝地注視南寶衣,似乎沒料到這位南大司徒如此熱情奔放,明明嫁給了四殿下,卻還想跟他阿兄洞房……
看着鍋裏的吃着碗裏的,不外乎如此。
南寶衣:“……”
無地自容!
蕭随調教的什麽宮女,簡直丢盡了她的顔面!
她還怎麽出這道門!
她豎着團扇擋住臉,沒好氣地瞪向宮女:“你聲音小點會怎樣?現在好了,所有人都知道我想跟雍王洞房。我丢臉,你家主子不也得跟着丢臉?我隻是不知道大雍的習俗,保險起見多問兩句而已,至于如此大驚小怪?”
她甩鍋甩得幹淨。
宮女目瞪口呆,一時無語。
吉時已到。
蕭弈忍着笑,眉梢眼角和煦如春風,朝南寶衣伸出手:“南嬌嬌。”
男人的手掌很寬大,因爲握慣刀劍的緣故,遍布一層厚繭,看起來格外粗糙。
可是對南寶衣而言,被他牽着,卻是再安心不過的事。
她從團扇後面擡起彎彎的丹鳳眼,大大方方地将小手放到他的掌心,毫無扭捏作态。
一衆宮女被她甩在身後。
她們面面相觑。
南大人連害臊都沒有,成親經驗果然很豐富的樣子。
因爲是沖喜的緣故,一切繁瑣的禮節都被删減,南寶衣和蕭弈在正殿簡簡單單地拜了堂成了親。
拜過堂,蕭弈代表蕭随去喜宴上敬酒。
南寶衣被送進寝殿。
寝殿張燈結彩,蕭随躺在卧榻上,仍舊唇色蒼白面如金紙。
南寶衣打發了殿中宮女,獨自趴在榻邊,對着少年的耳朵輕喚:“蕭随,蕭随?”
明明是奄奄一息的病人,卻突然睜開了眼。
蕭随眸光淡而精明,哪裏像是彌留之際的人。
南寶衣冷笑一聲,翻了個白眼,譏諷道:“看來我的沖喜還挺有用,瞧瞧,這就活過來了。”
蕭随撚着檀木佛珠,口吻淡漠:“給我沖喜,也不過是你和哥哥占了便宜,你埋怨什麽?現在派人去酒席上,給殷老灌酒,務必灌到他想如廁爲止。我的宮人,會領他前往單獨的西房,屆時,你想辦法策反他。”
南寶衣糾結:“說來說去,殷老究竟是誰啊?”
“地方世家的領袖,洛陽最大的士族族長,很容易找到的。”蕭随擺擺手,重新合上眼,“去吧。”
春日的陽光透進内殿,少年側臉白皙清秀。
如此美貌,像是觀音身邊的童子。
偏偏性子不怎麽好,全然是支使别人的姿态。
南寶衣咬了咬牙,召來了唐骁和周聆書。
她在長安官場行走,别的官員看不起她是女子,隻有這兩人真心和她交好,也算是她的心腹了。
在殿中密語過後,唐骁點點頭:“放心,勸酒的活兒就交給我,保管叫殷老爬着去西房!”
南寶衣連忙叮囑:“也不能灌太醉,否則無論我說什麽,他酒醒後都會忘得一幹二淨。”
唐骁答應着,興沖沖地去喜宴上勸酒。
南寶衣帶着周聆書,悄悄潛伏到那座單獨的西房外。
沒等多久,唐骁滿身酒氣地小跑而來,興奮道:“成了,事情辦成了!”
南寶衣從廊柱後面探出腦袋。
隻見不遠處,須發皆白的老人被侍從攙扶,醉醺醺地進了西房。
她小聲:“那個侍從,就是沈皇後派到殷老身邊的眼線吧?還真是寸步不離,連人家如廁都要跟着……”
周聆書打了個響指:“我去引開他們!”
南寶衣還沒來得及拽住他,周聆書已經陣風似的跑過去了。
她緊張:“能成嗎?”
唐骁:“咱先暗中觀察。”
隻見周聆書來到西房外,先是解開發髻,又脫掉大袖,露出繡花精緻的藕荷色羅襦裙。
他今日薄施粉黛,乍一眼看去面若好女,十分清秀動人。
他“啊”了一聲,趴在紅漆廊柱上,嬌羞地甩了甩小手帕,對着西房嬌聲呼喊:“有人嘛,奴家走不動路了啦!”
南寶衣沉默片刻,小聲道:“風有些冷,我突然起了好些雞皮疙瘩。”
唐骁:“……我也是。”
侍從從西房出來,警惕道:“你是什麽人?”
周聆書翹起蘭花指:“奴家是周府的遠房表小姐,周花花!”
那侍從受不住地後退一步:“你,你好好說話别翹手指頭,不然給你剁了!你是男是女?”
“奴家可男可女,時男時女。”
侍從無話可說。
半晌,他黑着臉擺擺手:“去别處騷去,少妨礙我辦事兒!”
“奴家走不動路了嘛,官爺送奴家出宮好不好嘛?”
周聆書發着嗲,硬往人家身上撲。
侍從驚吓不輕,連忙往西房裏面躲,誰知周聆書竟然追進了西房,拽着他的袖口嚎啕大哭:“來人啊,官爺輕薄民女啦!他不要臉,非要民女看他如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