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寶衣坐在書案後,詫異挑眉。
看這情況,謝阿樓是沒能拿下姜大哥啊。
她托着腮沉吟片刻,道:“好女怕郎纏,反過來也是一樣的。謝姑姑容貌演技皆是一絕,還怕拿不下他嗎?”
說到容貌和演技,謝阿樓頗爲得意。
“罷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不着急這一時。”謝阿樓慢慢攥緊塗着鮮紅丹蔻的五指,媚眼如狐,“蜘蛛精織成了盤絲洞,千絲萬縷,總能抓住他……”
“抓住誰啊?”
好奇的聲音突然從門外響起。
姜歲寒拎着一包藥跨進門檻:“謝姑娘,你落了一味藥。”
謝阿樓連忙站起身。
少女溫婉綽約,柔聲道:“瞧我這記性,連藥都忘記了……多虧歲寒哥哥送來。不如我請歲寒哥哥去外面酒樓用晚膳?我知道長安城一家專做烤魚的鋪子,魚肉又鮮又嫩,是别處吃不到的。”
黃昏的光透窗而來,落在謝阿樓白皙柔美的面頰上,像是畫紙上暈染開的胭脂紅,透着古雅娴靜之美。
姜歲寒想起醫館裏,他爲她診脈時,少女杏眼明亮,嬌嬌怯怯地說出“我心悅你”時的模樣。
謝阿樓,她是那麽清純那麽高雅的姑娘,跟後世一些做作的妖豔綠茶完全不一樣。
雖然說他不打算在這裏成家立業,可是……
試一試,似乎也無妨?
姜歲寒望向南寶衣:“南小五可要一塊兒去?”
南寶衣挺想去吃烤魚的。
可是她還沒回答,謝阿樓搶着道:“南妹妹不餓。”
說着,遞給她一個拜托的眼神。
南寶衣:……
成吧,她不餓。
她勉強微笑:“我和二哥哥吃了很多肉脯,這會兒子确實不餓。”
“既然如此,那倒不好勉強。”
姜歲寒把藥包放在書案上,正好瞥見了那堆手稿。
南寶衣和蕭弈在下午一起翻閱過手稿,章節内容還停留在她和蕭弈在花園裏的秋千架上醬紫釀紫你侬我侬。
姜歲寒嘴巴張的能塞進鵝蛋,指着手稿:“這這這——”
“這是南妹妹和二殿下的情趣呢!”謝阿樓急忙搶答,羞答答地豎起團扇遮住半邊臉,“哦喲,南妹妹,這種東西你怎麽能放在台面上,叫我這種淑女看見了,多不好意思呀!人家好清純的呢。”
姜歲寒滿臉複雜:“原來你是這樣的南小五。”
南寶衣嘴角抽搐。
她覺得姜歲寒盯着她的目光,仿佛是在盯着一個變态。
她再也不想和這倆貨打交道了。
和蕭弈回到南府,卻見府裏來了許多宮裏人。
爲首的宦官含笑拱手:“奴才恭喜雍王殿下了!”
南寶衣詫異:“雍王?”
二哥哥明明被廢了呀……
宦官笑眯眯道:“鎮國公請奏朝廷,稱上元夜裏,雍王殿下不顧安危,親自趕赴龍船保護皇後娘娘,乃是純孝,請求娘娘寬恕殿下從前的罪行,百官附議。娘娘寬仁,特意下旨恢複殿下身份,重開雍王府!真是可喜可賀呀!”
原來是這樣。
南寶衣送走宮中宦官,不解道:“二哥哥,沈皇後怎會如此大度?”
蕭弈并不意外:“子重死後,朝中隻剩我和蕭敏兩個皇子。蕭敏年幼多病,難保不會發生意外。一些中間派世家,唯恐沈姜稱帝,才會附和鎮國公,把我重新推到台前。說到底,我的官場沉浮,不過是他們兩派的利益之争罷了。”
南寶衣跟随他穿過遊廊。
廊外種着一叢叢翠綠修竹。
男人背影挺拔,玄色錦袍在寒風中鼓起,如玉之姿,高山仰止。
明明是頂天立地的男兒,可南寶衣卻很心疼他。
她小跑着追上前,緊緊握住他的手指:“二哥哥,我如今官至大司徒,我可以在朝中罩着你的!”
蕭弈睨向她。
小姑娘傻乎乎的,仿佛生怕他被世家欺負。
他溫柔地捏了捏她的臉蛋:“向來隻有我欺負人家的份,别人哪敢欺負到我頭上?鬥獸場的奴隸也好,閑散皇子也罷,我的計劃始終在按部就班地進行,嬌嬌放心就是。”
南寶衣不怎麽了解他的計劃。
但她畢竟是信任他的。
往朝聞院走,南寶衣好奇問道:“二哥哥,七天前三殿下烽火戲諸侯,那些諸侯世家都是帶着兵馬從外地趕來的。咱們能不能拉攏他們?地方世家,實力同樣不可小觑,值得拉攏。”
“晚了。”
蕭弈從容挑開屋前竹簾。
南寶衣在廊下褪去靴履,跨進門檻,不解地轉身看他:“爲何晚了?那些世家首領還在宮裏,頗有些樂不思蜀的意思,如果許之好處——”
蕭弈擡起食指,抵在她的唇前。
他神情涼薄,看不清喜怒哀樂:“你以爲,沈姜爲何要請他們入宮?真以爲是去吃酒席玩樂的?如今的他們并非樂不思蜀,他們是被沈姜當成了人質,軟禁在皇宮中,要挾地方世家聽話。”
南寶衣愣住。
一股被算計的寒意,從脊梁骨竄起,令她遍體生寒。
蕭子重死的時候,她隻顧着悲傷。
她萬萬沒料到,沈姜竟然還有閑情逸緻去走這一步棋!
她咽了咽口水,望向進屋掌燈的蕭弈:“二哥哥……”
智多近妖又殘酷無情的敵人,要怎麽才能算計得過呢?
蕭弈放下火折子,給燭台罩上青紗燈罩:“萬事有我。”
南寶衣看着他。
他在書案後坐了,随手翻開兵書,寬大的本黑色錦袍在竹木地闆上鋪開,燈火中的側顔冷白高秀,從前昳麗風雅的丹鳳眼,呈現出更加鋒利的弧度。
像是很有底牌的樣子。
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他前世征伐諸國的狠戾模樣。
手上沾了那麽多血,會有報應的吧?
少女跪坐在蕭弈身後,撒嬌般抱住他的脖頸,嗓音也嬌軟了幾分:“那二哥哥答應我,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引起大規模的戰争,好不好?”
蕭弈握住她的手,在她指尖落了一吻。
以沉默的姿态,說出了他的選擇——
他不會放棄用戰争手段,奪回蕭家的江山。
事實上,蕭甯、蕭子重和蕭青陽的死,已經讓他和沈姜完全站在了對立面,他們徹底成了不死不休的關系。
南寶衣也知曉勸不動他。
她像是幼獸般趴在他肩頭,無聊地戳了戳他的發冠。
郎心似鐵。
看來她隻能走一趟佛寺,多爲他放生一些獸物,多積攢一點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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